李嫣在校场射箭，她练得好，每箭都能稳稳地射中靶心。
“我什么时候才能用真正的箭？”
又是一箭正中靶心，她回头，朝着后面的段泓问道。
老是用这些无头的小木箭，如同孩子的玩具一般，她早已经厌烦了。
她又不是小孩！
“还不是见你幼稚，怕你伤到自己，如今也练得差不多了，用吧！”段泓说着，扔给她一只箭，那箭头闪着寒光。
“别小瞧我了。”李嫣接过箭，还看着段泓笑，那手已经将弓拉满，直接松开手，正中靶心，“怎么样？这么近，我不看都能射中。”
虽然日子还是如往常。
但是李嫣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段泓平时本来就懒得说话，这几日罗英莲也哑巴似的，气氛有些紧张。
“罗公公，你看我练得好吗？”李嫣挑眉，看着罗英莲问，“可比你家王爷小时候练得好？”
罗英莲只是勉强扯了嘴角，说：“还差得远呢。”
若是换在平时，整个校场都是他的声音。
真是古怪。
李嫣余光看到校场的角门处，有个小厮探头探脑的，便指着说：“那人好像是吴总管跟前的人。”
“许是有急事。”罗英莲招手，让小厮过来。
那小厮跑过来，行了礼，说：“王爷，张太医来了，吴总管在前厅陪着，已经坐了一会儿了，他说要求见李姑娘，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你先去吧。”段泓让小厮先走。
“他果然来了。”李嫣说，“那蔡知州定然是醒了。”
“你想去见吗？”段泓问道。
李嫣说：“段泓，你说我救还是不救？”
没预料她如此直接，段泓不出声，只看着她。
“你让我救，我便去救，你若是说不救，那蔡知州往后便是废人了。”李嫣说，“你到底是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处心积虑设计了一切。
从一碗甜汤开始，引得晚秋与她发生矛盾，晚秋之死，刘惜之死，到上堂气死蔡知州。
一件件看似微小的事情聚集在一起，成了今日局面。
看似他什么都没做，其实全是因他而起。
难道不是为了使蔡家与锦贤王之间产生嫌隙吗？
李嫣想起他所交代过的，让她说是锦贤王的人，就是为了这个吧。
“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吗？”段泓问道。
傻子，让你说是锦贤王的人，是保护你最好的方式啊。
“难道不是吗？”李嫣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对于你，应该是跟翠儿新巧她们一样的，工具。”
你训练我，培养我，不过是想让我成为更好的，更有利用价值的工具罢了。
这一句工具，如一把带着毒的剑，刺进人心里。
那痛隐隐地蔓延开来。
段泓知道，她不傻，稍微想想她就能明白。
但仍是不够聪明。
“你这么想，那就是。”段泓不看她，望向别处去，“你去见张太医吧，将人救活了，对我来说才有价值。但你不能亲自去蔡府施救，你要救得聪明些，你不是喜欢钱吗？机会来了。”
他承认了。
李嫣怔怔地看着他。
他居然坦诚地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他计划的，原本以为美好的甜汤，对他生出了好感的福禄酒家，还有广佛寺的灯会，一切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那他培养自己，最终是为了对付锦贤王吗。
所有对自己的好，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好可怕的人。
只是，为什么会觉得失落，为什么沉重得胸腔喘不上气来。
该高兴的呀，敌人的敌人该是朋友，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是这样就行了。
对！应该感到高兴。
为什么连飞过的鸟儿都在悲鸣。
“你还愣着做什么？去啊！”段泓冷声而言。
真怕她再多待一秒，便会说出一些让自己懊恼的话来。
“好，我知道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做。”李嫣点头，幽魂似的走了。
眼看着她失落的背影走出校场。
罗英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王爷，你为什么不跟她直说？事情明明不是她想的那样。晚秋的死，刘惜的疯，都是我做的，你不是都已经猜出来了吗？为什么不跟她说？”
怎么能瞒得过你啊。
我的王爷，你早就知道了，才会对我如此冷淡，几日来，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去广佛寺之前，那样严厉地交代，一定要解决刘惜。
就是为了让她当晚有不在场的证据。
那日一早在依云楼，听到晚秋死的消息，不管不顾地飞奔回来，也是为了确认她没事。
当时你是想着，就算是她杀了人，也决心要护着她的吧。
“王爷，你对她用心之深，何苦自己担下这一切？”罗英莲低着头，也不敢看他。
“你做的很好，你也是为了我好，若是没有晚秋的死，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得这样顺利。”
段泓看着罗英莲，只说：“起来吧。”
“王爷，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罗英莲站起来，拍了拍膝上的土。
明明做得很好，怎么会猜到是他。
本想是等事情完全过去了，再坦白说清楚。
段泓说：“那天早上，你亲自到依云楼告诉我，晚秋死了，原本也没什么，但是你去得太早了，况且，府里出了事，你该是第一时间跟着吴福去打点。你随我一同回府的时候，吴福看到我回来，那惊讶的眼神，以及往我身后张望的神色，都不对劲。我猜，他派去传话的小厮，没跟着一起回来，应该还在路上。”
“仅凭这些？”罗英莲惊讶。
原本当天见他如此紧张，以为他只关心李嫣，其他的一概没有在意，却没想到，这样的细节，都没逃过他的眼。
“自然还有那丫头所用的小木箭。”段泓说，“能拿到这东西的，府里没几个人。巫蛊所用的娃娃上有李嫣的生辰八字，晚秋怎会知晓，在锦贤王府的时候，我让你去查过李嫣的底细。”
“王爷，你为何怪我？”罗英莲问。
既然都说做得好，为什么这几日都不看他，不与他说话。
“那日蔡知州上门问罪，你刻意引李嫣进来，若不是我拿话激怒了蔡知州突发晕厥，她恐怕就要被关进大牢了。”段泓轻声道，“你嫁祸在她头上的，可是杀人的大罪。”
“没想到，那丫头居然救了知州，以为功亏一篑，哪知峰回路转，她居然勒索知州要了一千两。她可不知道，那蔡知州爱财如命，定然心生怨恨。”罗英莲说。
“所以，我将计就计，设计了刘惜一事，提前买通了仵作，安排好府里的人，制造了后来的事。”段泓说：“你方才问我，为什么不跟她说清楚，其实，我做的与你是一样的事。我明知道，却还是利用她了。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你不仅是在怪我，也同样在怪自己么。
“我知道错了，下次绝不会瞒着你做事。”罗英莲说。
“只有我能利用她，不许别的人置她于危险的境地。”段泓淡淡而言，“回去吧。”
走出了校场。
沉默许久的段泓，轻声地说了一句，“那个张莺莺与她的婢女，给她们一笔钱，让她们出府去，我不想再看见她们。”
罗英莲说：“这次全凭她在背后推波助澜，那巫蛊的点子，可是她暗中提供给晚秋的，我只不过是加了些手脚，还有那刘惜的疯，也多亏了她们主仆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