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回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洗了把脸，脸上未施粉黛，轻轻爽爽。
跟着小青走到东宅园子里。
恰好遇上晚秋丫头捧着一盆水出来。
“呸！我当今日这是怎么了，出门便遇着个扫把星！晦气！”
她横眉冷眼地说着，冷不丁将一盆水全泼到李嫣身上。
“李姑娘！”小青反应快，横身挡过来。
李嫣新换的衣裳仍是湿了大半，裙摆湿漉漉地贴在腿上。
“你这丫头，讲不讲道理？没看到有人吗？你是故意的吧？”李嫣将湿成落汤鸡的小青拉过一边，只上前看着晚秋。
晚秋扔下盆，只双手叉腰。
“我竟不知道有这样的道理，我在这倒水，有人撞了进来，被泼了一身，到来怪起人来，那下大雨的天里，你被淋了，怎不去跳上天去与老天爷打一架？”她说道。
“好啊。”李嫣扬起手往她脸上就是一掌，笑道：“道理说得好，我只抬起手要扇蚊子，有人巴巴地将脸伸过来，怪不得我了。”
“你敢打我！我家主子都不打我！”晚秋捂着脸，一双吊梢眉全是怒气。
小青躲在背后，拉了拉李嫣的衣袖，她怯声道：“李姑娘，别与她斗气，算了吧。”
晚秋可是这园子里的霸王户，平日里谁都不敢惹她。
“我就是打了你，你又如何？”李嫣懒得看她，“你主子有话，叫你主子出来说！”
“哼！你将我主子气病了，此刻又想来欺负我？”晚秋一甩衣袖，冲着上来，便要往李嫣脸上抓。
李嫣怎会给她机会，两三个闪身躲过，顺脚朝着她屁股上一蹬。
“哎呀。”晚秋扑在地上，眼泪横流。
“算了，李姑娘，算了。”小青有些害怕劝着。
她上前几步，想将地上的晚秋扶起来，只说：“李姑娘是我们姑娘请来的，晚秋姐姐别闹了。”
“好啊，小青你们倒是学会攀高枝了，你与你那张姑娘，果真是那低贱的吃人窝里唱小曲的小姐，惯是会讨好人，没骨气的贱胚子！”晚秋爬起来，恶狠狠地骂道。
“小青，别理她！”李嫣拉着小青就要走。
此时东厢房的张莺莺听到动静，出门一看，恰好听到晚秋的话。
她走过来，对着晚秋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与小青是低贱的吃人窝里出来，那又如何？我好歹是个自由身子，我爱去哪去哪，爱跟谁跟谁，你与你家主子，不过是知州养着的家奴，别提什么千恩万爱，别人喜欢，便讨了来，不喜欢了，便随意丢弃，比我又高贵到何处去？”
她这柔软的声音，缓缓讲出番话。
倒是句句尖刀，刺进晚秋心里。
那躺在西厢房里的刘氏，更是听得一字不漏，急火攻心，更是呕出血来。
李嫣只瞧那张莺莺，鹅蛋脸，柳梢眉，媚眼含情，脸上妆容清淡，那喉音如夜莺，只是讲话便如同唱歌般，语调抑扬顿挫，婉转悦耳。
“咱别管她！没家教的小贱婢！”张莺莺只朝着李嫣行礼，道：“李姑娘，请。”
李嫣急忙回了礼。
这是怎么回事，她对自己如此恭敬。
随她进了屋，两人对坐着喝茶。
“奴家粗鄙，平日里只喜欢饮这金桔果子茶，也不知姑娘能不能喝的惯。”张莺莺轻声说道。
李嫣喝了一口，只觉满口清香，甜蜜的感觉直滚到心间里。
“你不用对我那么客气。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她问。
“不为了什么，在这府中，多个朋友，好过多个敌人，姑娘若是不嫌弃我，便时常过来同我坐坐吧。”张莺莺说道。
就那么简单，叫丫头偷偷去找我，还塞了银子，来了之后便只说想交个朋友。
李嫣不明白了。
张莺莺莞尔一笑，“我瞧姑娘身上的衣裙全湿了，你的身材与我差不多，我这里有一身新做的衣裳，不嫌弃的话，就先换上吧。”
李嫣身上的裙子贴在身上，是挺不舒服的。
她跟着小青到后边换衣服。
“小青，这衣服是不是太好了些，我穿着不合适吧？”李嫣问。
小青说：“没什么不合适的，这就是料子好了些，颜色素得很，我家姑娘其他的衣服，都是艳色的，只怕你不喜欢。”
李嫣瞧这衣服，只是白色妆花缎子，就是看着精致了些，没想那么多，就穿着了。
“妙啊。这好料子还要配对了人才行，我就穿不出这样的神仙气质。”张莺莺赞道。
李嫣说：“你让我来，对我这么好，不只是当朋友那么简单吧？”
张莺莺浅笑着，推过一个镂空雕花的小盒子。
“这里边是我新打的一副头面首饰，若是姑娘不嫌弃，就请收下吧。”她说。
“若是你不说所为何事，那我不能收。”李嫣摸了摸，心里虽然想要，还是将盒子往回推。
“那我就直说了。”张莺莺说，“如今府里，王爷跟前最近的人，也就是李姑娘你跟罗公公了。罗公公那是行不通了，那我只能求着姑娘你。”
“我能帮你什么？”李嫣问。
张莺莺面露悲伤之色，戚戚然说：“姑娘有所不知，这王府里姬妾众多，像我们这样的，能见到王爷的机会少，平日里又不敢到正宅那边去，只怕王爷一年两年的，也想不起我这样的人。”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王爷跟前多提到你？”
李嫣大概明白了，原来是为了段泓来巴结她，眼睛盯着镂空的盒子发光，若是如此，这府里那么多女人，每个人都要来巴结她的话，不多时，便要发财啦。
“那倒不用。”张莺莺说：“姑娘你不知道，从前啊，这王爷院里没有跟前伺候的小丫头，都是罗公公伺候着，我们不说是见王爷了，连给他送点东西，都是极难的，罗公公可是不太好说话。”
“这个好说！”李嫣心想，罗英莲那雁过拔毛的主，平日里不知收了多少好处，收了钱还不办事，真是太可恨了。
“我们姐妹们有心，时常担心着王爷的身体，平日里给他炖些补汤，做些衣服鞋子什么的，都送不进去，要麻烦罗公公总是不太容易。若是姑娘你能帮些忙，让王爷记着我的好，那我便是对姑娘感激不尽了。”张莺莺说。
“这些都是小事，你的忙，我帮了！”李嫣爽朗地答应着。
张莺莺将小盒推过来，说：“一点小意思，姑娘笑纳。”
“好说好说。”李嫣接过小盒，说：“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以后找我，叫小青去便行了。”
张莺莺亲自将李嫣送出门。
西厢房边上，晚秋瞧着李嫣出来，脸上大惊失色，她匆匆转回屋里去。
“主子，那李嫣出来了，你猜我看到什么？”她说。
刘氏半撑着身子起身，问：“什么？”
“哼！”晚秋气着，翻箱倒柜，搜出一套衣裳，气得拿起剪子便要剪。
“你做什么！你住手！不能……不能剪……”刘氏紧张起来，脸色潮红，一连串咳嗽，连气都喘不上了。
“主子！你别急！你别急！”晚秋含着泪跌跪在前，替刘氏拍背顺气。
“你好端端的，剪这衣裳做什么，这是进贡的云锦，王爷得了便赏给我，一次都没舍得穿，你剪它做什么。”刘氏急得双眼通红。
晚秋眼泪直流，说：“就你当成宝！当时王爷是不是说了，这衣裳只有一件，咱们还高兴了好一阵，方才我明明见那姓李的小贱婢穿在身上呢。”
“啊！怎么会……”刘氏刚想说话，一口气喘上来，她连忙用手帕捂嘴咳起来，那帕子上透出血丝。
刘氏还想说些什么，只说不下去，便倒在床上。
“主子！”晚秋惊叫一声，忙慌不迭地往外跑去请郎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