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之上，万里烟水，天水一色。
一叶孤舟，在碧蓝的水上行进，拖出一道粼粼水波。
“仙君，你别在船头站着，回来船舱里坐下可好？”正初蹲坐在船舱里，朝着李嫣喊道。
李嫣转头看他，声音变了，容貌变了，已经不是以前可爱的模样了……
也不知是苏州人杰地灵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正初化成人形，才发现虎耳朵不见了，身体也长大了许多。
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郎。
与狐仙一类的不能比，但也算得上是俊朗秀逸。
正初自己是比较开心的，至少不是小孩模样，可看到仙君失望的眼神，他的心也跟着低沉下来。
仙君喜欢幼齿。
如今这个模样，仙君是不喜欢了。
平日里出门，仙君总会牵着他的手，时不时还摸摸他的头。
今日看他眼神都变了。
李嫣只是不适应。
长得也太快了些吧，一夜之间，便从小童变成大童了。
船上的艄公见正初怕水，大笑两声说道：“小公子莫怕，湖上风平水静，姑娘站在船头也不打紧，掉不下去。”
艄公卖力地撑船，感觉今日这小舟吃水很重，可船上这两人明明是两个瘦子。
“还是过来吧。”正初喊了一声，天外飘来一句幽怨，“难不成仙君嫌弃我这副模样？”
李嫣见他扁着小嘴，有些委屈，便走到船舱里，两人促膝而坐，盯着他的脸看。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不会某天一觉醒来，变成老头子吧？”李嫣问道。
平日里小正初晚上在她房里，总会半夜化成人形钻进被窝。
只当他是小孩子，没多心。
昨夜也是如此。
李嫣早晨醒来，差点就吓死了。
似乎喊了大声些，将正初吓到了，一整日都是委屈的表情。
“我的人形最多长到成年，就不会再长了。”正初说，“我不会变成老头子的。”
“那你还能变回小孩吗？”李嫣问。
正初心想，仙君果然是喜欢幼齿。
他皱眉道：“现在还不行，以后认真修炼，想变成什么都可以。”
李嫣看久了，觉得这样也挺好看。
本想如以前一样，揉搓他肉乎乎的小脸，只是伸不出手去。
“二位是姐弟吧！”艄公没话找话，“二位神情相貌有几分相似，动作举止也相似。”
李嫣这才发现，正初化为人形之后，所有的动作，音容笑貌，都染上了她的气息。
正初以前在山间里游荡，可以化为人形，却没什么必要，又是个小孩模样，虎形更自在，更威猛。
想来这段日子，与正初一起的时间居多。
一点点教会他许多做人的事情。
现在看他长大了，竟然有种身为人母的辛酸。
李嫣看着正初，他沉静如水，遇到不满时眉头微蹙，喝茶的时候，会仔细撇开茶沫，吃饭的时候会喜欢先吃咸的，再吃甜的，坐下时整理衣摆的模样彬彬有礼……
他正在慢慢变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想到此处，李嫣吓了一跳。
“你这艄公，会不会说话！什么姐弟！”正初不悦，沉下脸来。
艄公缩了缩脖子，不是姐弟是什么……
分明看着就像嘛。
“还有多久才到小蓬莱？”李嫣问。
她只想快点将这个话题带过去。
艄公看了看方向，说：“还有半个时辰，若是往日，或许到了，今日这船慢了些。”
“二位可是要去百草山庄求医？”艄公问。
“是啊！”
“你们看着可不像是身患绝症啊！”艄公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们不会不知道吧？百草先生不出诊，将病人送到岛上去，他都不一定见呢。你们的病人呢？”
“我们去求药，不求医。”李嫣说。
艄公见二人衣着华贵，出手也阔绰，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只说：“若有其他办法，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从未听过有人能从百草山庄拿出药来。要不然是人送进去，活着出来，若不然就是死在百草山庄门前。”
他摇了摇头，叹道：“来求药的，还真没见过。你们姐弟二人，恐怕要空手而回了。”
“都说了不是姐弟，你这艄公，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正初嗔道。
艄公被他看了一眼，只觉周身寒气，立刻别过头去。
“我弟弟脾气不好，你别与他一般见识。”李嫣呵呵笑道，“你说没人拿出药来，难不成这百草先生，治病不用药？”
“可不是嘛。”
艄公经常拉人过去，自然也听了不少见闻。
“我也是听去过的人说，百草先生救人，从不用药，仅凭几根金针。”他说。
“他山庄里的水灵芝，可有人见过？”李嫣打听。
“水灵芝啊……”艄公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只说：“原来你们打的是水灵芝的主意啊？”
“自然不是。”李嫣见他脸色不对，只说：“我们另有所求，听说水灵芝是山庄至宝，只是问问。”
“喂，老头！”正初盯着他的眼睛，问，“小蓬莱是从这方向一直往前去吗？”
艄公看他所指方向，频频点头，“对啊对啊，小公子说的没错，往前再走一刻钟。”
还没等他说完话，正初一个飞身，凌空扫腿，将那艄公踢飞。
艄公似乎没料到，眼神眯起，闪过一丝狠色，但已经来不及，身体飞出小舟之后，落入水中。
沉静的湖面上顿时激起大片水花。
“仙君……我……”正初怕被责怪，才想开口，李嫣却接道：“没事，做得好，他不是好人！”
“仙君你看出来了？”正初惊道：“什么时候？你看出来了还与他聊天瞎扯？”
“他究竟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可确实不是普通艄公。他撑船时，我看到他手指关节上，有老茧。”李嫣说：“那些老茧，该是常年练拳所致。”
一个普通的艄公如何会练拳。
“他的驼背是假的。”李嫣说，“那张苍老的脸也是假的。他易容只顾着脸，却忘了他的手。”
“正初，他究竟是何人？你可看出来了？”李嫣问。
正初想了想，说：“此人心计颇深，而且不敢与我对视，才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没看出来。不过……我看到了小蓬莱的确切方向。”
说完他站到船尾撑船。
虽然怕水，可水面宽广，只余孤舟，更是危险，他二人均不通水性，要赶紧离开湖心。
李嫣说：“我刚才故意问水灵芝，乃是在试探他，若是罗英莲的情报准确，这水灵芝的事情，除了百草山庄里的人，大凉国内不会超过十个人知晓。段泓也是千方百计才得了水灵芝的消息。”
“仙君的意思是，艄公与百草山庄有关系？”正初问。
“有没有关系我不敢说，但他绝对不是普通人。”李嫣说。
一阵清风吹过，带着湖水的湿气，粘腻的湿冷渗透进骨子里。
李嫣说：“还有一点可疑，百草先生救的，都是必死之人，只准病人进去，救完了送出来，一般病人都是昏迷不醒，艄公只负责送人过去，怎会知道百草先生是用金针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