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泓回到别院，这才松了一口气，整理了衣衫，气宇轩昂地走进去。
他觉得，这大概是这些年以来，他将轻功使得最淋漓尽致的一次。
他绝不能被抓到。
抓到一个偷黄符的王爷，和抓到一个偷黄符的小贼，那可是有本质的不同。
因此，比一般小贼，他更不愿意被抓到。
祁乡的人民也是实诚，猛追不舍，仿佛追到了这个小贼，土地爷爷就保他们升官发财似的。
段泓废了好大功夫，才将人甩掉。
为了确认已经甩干净了，他还刻意在街上晃了好几圈。
直到街上人潮散尽，他才敢回府。
何必呢。
段泓低头看看手心的黄符，想起李嫣的一颦一笑。
这丫头可能真是什么老母的化身，别的本事没有，折磨人可是一流。
罗英莲担心，一直在门上等着，差点靠着门睡着了。
段泓走过，踢了他一脚。
“我的爷哟，你可是回来了。”罗英莲急得上下看看，皱眉道：“这衣服怎么这样脏？王爷你去滚泥潭了吗？”
段泓只拂开他，“人回来了？”
罗英莲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假装问道：“王爷说谁？”
“讨打么你？”段泓挑眉道，“何时回来的？”
罗英莲有些嫌弃地拍他身上的泥土，说：“比你可早多了，也没比你这狼狈样子好多少，红着脸呢，像是有恶狼追她似的。”
“我早早回来在这门上等了。”罗英莲说，“我问她你在哪，她还笑个不停……许是中邪了。”
“我的王爷哟，你将我留在那，帮蔡小娘子猜灯谜，得了第一也没什么用处，金身后面根本没有黄符，蔡小娘子急得快哭了。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将黄符偷了，谁说的祁乡民风淳朴，我看可不是，我回来的时候，听人说，后巷有一个小商贩无故被人割了喉咙……死的可惨……一个小孩看到了，还吓得够呛！”
段泓回到正院，换了身干净的衣袍。
罗英莲给他系好腰带，“王爷，你不是追她去了吗？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可是追上了？”
“那是自然，还能逃得出本王的手掌心？”
“那你怎么到此刻才回来。你该不是被小丫头教训了吧，你看看这身衣服。”罗英莲拿着换下来的衣袍，十分嫌弃。
段泓起身往外去。
罗英莲也不问去哪，用鼻子想都知道，肯定是去偏院看那小丫头。
“王爷，你回来早些，有消息传来。”他说，“仔细着身子。”
段泓见他神采飞扬，一看便是想歪了，“本王只不过是到处转转，你想到哪里去了。”
来到偏院，仍是灯火通明。
等着我呢？
段泓心情变得很好，走进去整个院子静悄悄，屋里的门也敞开着。
肯定是给本王留着门。
才走到廊下，咕噜噜一个酒坛子滚到段泓脚边。
屋里鼾声震天。
往里一瞧……
外室的桌上扑着一人，看那扎眼的绿色便知道是李茗源。
桌下全是酒坛子。
段泓走过去，喊了一声，没什么回应，踢了几脚，也没什么回应，估计此刻杀了他，也没什么回应。
再往内室走去，床榻上李嫣横躺着，此刻她的睡姿，若是不仔细看，真难分辨出这是个女人。
在她身旁，还蜷缩着一个毛团，白色的皮毛，是那只白虎。
这一人一虎，看着挺和谐。
这白虎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凶猛无比，张牙舞爪，只有到李嫣这里，便温顺得像只奶狗子。
段泓拍拍李嫣的脸，酒气扑鼻，睡得熟了，嘴角还挂着笑。
这臭丫头，做什么好梦呢。
段泓将黄符放到她手里，拉过锦被将她与那白虎盖住。
轻笑一声。
再看了几眼，出了屋子，还不忘将门带上。
等他走出院子，白虎的耳尖一动，化为人形，枕着李嫣的手臂，蜷缩在她怀里睡了。
段泓才走出院子，便发现墙头上趴着一个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蒙钺！”段泓高喝一声。
蒙钺赶紧下来，行礼的时候，显得非常不自在。
“你在此处打探什么？”段泓问道。
以蒙钺与他们的交情，大可以进去一起痛饮一番，何必趴在此处胡乱瞧。
“回王爷，我……我担心王爷的安危，正在四处巡视。”蒙钺不好意思道。
段泓见他紧张，也不为难他，“巡视完了，回去睡吧。”
什么巡视，分明是想来探探这丫头有没有安全回府。
担心便说担心，蒙钺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
“王爷……”蒙钺喊道。
段泓有些意外，转身：“何事？”
“蒙钺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王爷。”
段泓挑眉：“何事啊？”
蒙钺坦然朗声而言：“何为断袖？”
段泓眼前一亮，有趣，当真太有趣了。
本王没听错吧，蒙钺这样一个铁骨汉子，竟然问起断袖的事……
本王就说嘛。
哪有男人不喜欢去花楼的。
哪有男人到了蒙钺这个年纪，还是童子之身的。
果然！
症结找到了。
段泓拉着他，“蒙将军，此处不好说，本王与你到别处去。”
蒙钺一头雾水，今夜他问了好几个人这个问题，全都用怪异的眼神看他，并且没人愿意给他解释。
王爷果然是个好人。
如此热心。
蒙钺跟着他走。
来到正院的亭子里，段泓悄声问道：“你可是断了？”
“断什么？”蒙钺问。
“那人是何人啊？”段泓问。
蒙钺想想，定是问何人告诉我这词吧。
“回王爷，是李公子与我说的。”蒙钺朗声说道。
他的声音洪亮，在深夜传得格外远。
他二人不知，那外面的墙根下，早已围满了小厮……
“蒙将军敢作敢当，敢于言语，本王真心敬你是条汉子。”段泓作揖道。
再上下打量蒙钺，再想了想李茗源那张柔美清俊的脸庞。
两人站在一起是何模样……
嗯，不错不错。
“本王觉得甚好，甚是合适！”
段泓觉得，只要不是李嫣，何人都合适，管他是断还是不断。
“王爷是说我与李公子合适吗？”蒙钺朗声道。
从头到尾，他腰板都挺得很直，脸色也坦然。
段泓觉得，这几乎是他见过在谈论这事情之时，最坦然的一个男人。
蒙钺不愧是个硬汉，断袖都断得那么正直。
“蒙将军以为如何？”段泓问道。
蒙钺仍然是一头雾水，“王爷是问我觉得李公子如何？”
“正是！”
“李公子……”蒙钺想了想，觉得说他是个好人，他不是，说他不好，又不那么坏，一时间还想不起来该怎么说。
“是了！”段泓一本正经地说，“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又非他不可，这就是了。”
“王爷在说什么？蒙钺听不懂。王爷是不是忘了，我与你，是在说断袖之事！”
“本王清楚，这事情说来复杂，其实简单，蒙将军不需要有心理压力，想怎么样，便怎样吧，只要你二人觉得合适，本王绝不会多加干涉。”
段泓说着，见蒙钺皱眉，再接着补了一句，“你若是实在喜欢，放不下那李公子，他留在祁乡读书，你便留在这别院陪他……”
“王爷！”蒙钺这回算是听清楚了，拍着桌子站起来，“王爷您这是在说什么？我是真心向你请教，怎么倒拿我来取笑！”
“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与李家公子断袖一事吗？”段泓看眼前蒙钺突然生气起来，有些古怪，便问：“难道蒙将军心仪之人不是李公子？”
“自然不是，当然不是！”蒙钺朗声吼道，“怎么可能是！”
“那你还还跟我说什么李公子？”
“是李公子与我说的这个断袖！”蒙钺朗声吼道。
这一声……传得极远……隔壁院里的狗都汪汪叫了两声。
“你先不要激动。”段泓想了想，明白了，“是李公子提出的断袖，但是你心里另有他人？是这意思？那蒙将军是断了还是没断？”
“只是李茗源那厮说我是断袖！”蒙钺喊道。
接着他垂着头，小声说：“可蒙钺蠢钝，不明白这断袖是何意思，因此来请教王爷……”
“原来如此啊……”段泓让他附耳过来，说了一番，这断袖就是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岂有此理！我要去杀了那李家公子！”蒙钺怒得拍案而起，满脸通红。
怎么能如此说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着蒙钺气冲冲出去，罗英莲好奇道：“王爷，你说这蒙将军是断了还是没断？”
“本王看，没断也快断了。”段泓看着他的背影说。
罗英莲说：“有探子来报，说是近日有大魏国的细作潜入我大凉来了。”
“细作？”段泓沉思片刻，“在大魏国的人没传消息回来么？”
“说是大魏国近日派了使节来访。队伍还在路上，因此我猜混进来的，兴许是细作。”罗英莲说。
“使节来访？”段泓笑了笑，“看来可以更早些去京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