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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杨珂从会所出来后,没有打车,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偏僻的大街上,神思恍惚。

想到沈赫钧原本有美好的前途,却完全因为她而深陷困境,她感觉十分的绝望。

他们真的不该相爱,一开始她就不该撩他,不该把他带入痛苦的深渊,错误的爱只会让两个人爱的辛苦,甚至付出沉重的代价。

突然想起海边临别那天晚上,他给她讲《失乐园》里面那对男女最终殉情时说的话:“那只是小说,不是现实生活,我们一定要也必须好好活下去,一起慢慢经历人生,一起慢慢变老,我希望八十岁的时候还能这样抚摸着你的头发……”

现在想想,这根本就是奢望。他们都无法好好活下去了,他的前途尽毁,她也臭名远扬,还背上了比过去更沉重的债务。

她苦笑,小说中的那对男女为了留住美好的时光,选择了殉情。她想到那时沈赫钧总是藏在眉宇间的忧郁,时时流露出的沉重心事,就开始深深的懊悔,为什么没有在那么甜蜜的时刻,也和他一起殉情呢?那样他们就不会如此狼狈,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如今这些意愿恐怕再也无法实现,他们都彻底的完蛋了,她还有什么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去死吧,杨珂,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祸害……”

这个时候,想想蔡雅婷这句话也不无道理,杨珂,你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怎么不去死?她在心里不断的问着自己。

以前她其实很怕死,小的时候,第一次参加亲人的葬礼,第一次思考生死的问题时,她内心总是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她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自己黑暗的小房间里,反复的思考着,相对于地球漫长的百亿年光景,她就只能在这世间拥有百年的光阴吗?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永远就不存在她了?她的思想和灵魂是不是也就永远不会有了?

虽然这是任何人都逃离不了的结局,可每每想起这些问题,她就害怕的抱住脑袋,蜷成一团缩在被窝里不敢呼吸。

而现在想到死亡她怎么就一点都不畏惧了?她想,死不就是像睡着了一样,不用再去面对现实,可以从那些无穷无尽的烦恼和苦难中解脱出来了?

她只是觉得有点对不住父母,毕竟他们给予她生命,如果她放弃了,她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想到父母,杨珂就止不住泪流满面,爸爸当年,是不是就是在这种极度绝望的状态下才会选择跳楼自杀的?她曾经很不理解,可是现在她完完全全的理解了,那种分分钟想要解脱的感觉,是一般人无法体会的。

杨珂神情呆滞,踉踉跄跄的逆向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脸上时而微笑时而痛苦,路上各色的行人从她对面穿行而过,她却没有看到,直到迎面撞上一位步伐匆匆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提着一大包的东西走的很急,也没注意到她,两人相撞后,妇人手中的方便袋被撞掉了,橘子苹果从袋子里滚了出来,撒的满地都是。

杨珂仿佛无视这一切,继续呆呆的朝前走着,妇人立刻火冒三丈,一把抓住杨珂说道:“怎么回事?撞了人就这样走了?”

她迟缓的站住,看了妇人一眼,没有说话,视线却越过她看向马路上来往的车辆。

那妇人见她这副冷冰冰的态度,既不道歉也不帮忙拾地上的东西,越发的不满,瞪着她就开始教训,“我说你这姑娘怎么这种态度?你爹妈没教过你吗,撞了人应该……”

道歉两字还没说出来,杨珂突然狠狠的甩开她的手臂,朝着马路中间一辆疾驰的大货车冲过去,在冲到大货车面前的一刹那,她仰头对着天空大喊道:“亲爱的,我们来世再见!”

大货车司机正在接电话,突然马路中间冲出个姑娘,他惊得一声冷汗,顾不得电话从手中掉了下来,就赶紧手忙脚乱的去踩刹车。

路中间发出刹车的刺耳巨响,一切都已经晚了,只听见“砰”的一声,杨珂被撞飞了出去,躺在血泊中,那个刚刚还怒气冲冲想找她算账的中年妇人早已被吓的魂飞魄散。

沈赫钧从看守所被保释出来的时候,正是旧年的最后一天,走出待了几个月的暗沉沉的屋子,阳光出奇的明媚,暖的不像是冬日,倒像是春天已经来临。

父母、律师和司机都在大门口等着他,沈父搀着心脏病发刚出院的沈母站在车边等候,沈母明显的老了很多,憔悴了很多。

看见儿子出来了,她颤颤的走上前来,抱住他就哭了起来。

沈赫钧和父亲好不容易把母亲劝住,搀着她一起上了车,车子刚发动起来,沈赫钧朝窗外随意的撇了一眼,就看到不远处一辆醒目的红车边站着蔡雅婷。

蔡雅婷今天打扮的很素净,长发束了起来,穿着深色的大衣,她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沈家人早就看见她了,却没有任何人搭理她。

沈赫钧马上叫司机把车停住,打算下车去找她,沈母一把抓住了儿子:“别去,那个狐狸精害的你还不够惨吗?”

“妈,我跟她说几句话就回来,放心吧。”沈赫钧安抚了一下沈母,执意要下车。

蔡雅婷一直远远的看着这边,不敢走近,只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车开了一段又停住,当沈赫钧从车上下来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她落寞的眼睛里立刻洋溢着某种兴奋的火花。

“阿竣,你瘦了很多。”待他走近后,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摸摸他削瘦的脸,他却身子一闪躲开了。

持续的审讯,他身心俱疲,面容憔悴,胡须长出来不少,原本很俊秀的五官,现在倒显出一种粗犷的沧桑感。

“谢谢你最终良心发现,把证据交了上去。”他的声音仍是那么清冷,不带一丁点的感情,与其说是来感谢她,倒不如说他想看看她究竟还想玩什么花样。

“阿竣,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沈赫钧看着面前的女人,没有说话,那双如杏仁般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含着期待,他的心中一阵悲哀,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曾经深深迷恋过的女人,不敢想象她内心是如此的狠毒和阴暗。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苦笑了一下,“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和我在一起?”

“我一直都想和你在一起。”她很固执的答道,“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他沉默了,他丝毫不怀疑蔡雅婷对他强烈的占有欲,在给基金操盘的那些日子,他已经让人查到了数次陷害杨珂的幕后黑手就是蔡雅婷,也知道了这个女人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把杨珂从他的身边赶走。

所以他才会利用她这种自私的爱,把她的仇恨转移到陈丽芳的身上,从而来摆脱那个女孩的纠缠,那天晚上,他开车送陈丽芳回家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瞥见了黑暗角落里的那辆红色的保时捷,尽管只是一瞬间闪过,他仍然看到了蔡雅婷惊讶的脸。

之后,他一反常态的在蔡雅婷面前演了一出好戏,走这一招险棋的目的就是,如果他不能顺利拿到陈丽芳要挟他的证据,那么蔡雅婷肯定会采取行动去打压陈丽芳。

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狠,他和杨珂偷偷去马尔代夫的行踪被她知道了,她就迫不及待的把他送入了牢狱,虽然最终,还是她把他解救了出来。

可是,他怎么还可能和这个可怕的蛇蝎心肠的女人在一起?他想的是,该怎么摆脱她?

见沈赫钧一直在沉思没有说话,蔡雅婷以为他心里还有顾虑,又靠近他,挽住他的胳膊说道:“阿竣,你是舍不得杨珂吗?难道你不知道她一个多月前已经自杀了吗?”

“什么?”沈赫钧突然惊得后退几步,被身后的几株矮树绊了一下,“杨珂她,怎么会?不可能……你骗我,她说过会好好活下去的,怎么会?”

“是真的,她现在好像还没醒过来,估计撑不了多久了。”蔡雅婷继续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沈赫钧脸色煞白,浑身冷汗直冒,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尽管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自他入狱后,杨珂可能会遭遇比他更沉重的打击,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已心灰意冷到如此地步。

沈赫钧神思恍惚的又退了几步,找到了一颗粗壮的梧桐树做支撑,他艰难的扶住树干,仰头看着天空刺目的光芒,把眼里快要夺眶而出的泪生生给憋了回去。这段日子他心里再苦表面上都很淡定,他已经能平静的接受现实,可是当听到杨珂自杀的消息时他却怎么都无法抑制住那种心痛,他最心爱的人,他最牵挂的人,怎么会选择了这种方式与他告别?

“阿竣,别这样。”蔡雅婷看见他这副隐忍的痛苦的神情,心疼的上前抱住他,带着哭腔的安慰道,“别难过了,你还有我呢,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跟你在一起的,我们可以一起去国外生活,重新开始,忘掉这里不开心的一切好吗?”

好半天,沈赫钧才反应过来,他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慢慢的挣开她,用低沉的嗓音问道:“你能抛开这里的一切?你能离开周浩玮?”

“能,为你,我可以放弃一切,你等着我,好吗?”

蔡雅婷回到别墅的时候,周浩玮不在家,她慌慌张张收拾了两箱子衣物和日用品,留了一封信在桌上。

她的仇已经报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所有沈赫钧身边的女人都已被她赶走,从此以后她可以完完全全的拥有他,不会再有人跟她抢他,他也不会再推开她了,所以她要离开周浩玮,离开这个她复仇过程中的一颗棋子。

蔡雅婷转身看了一眼他们生活了几个月的豪宅,毫不留恋的背上挎包,拖起两个箱子走到房间门口。

刚拉开房门,就看到周浩玮正在上楼梯,看见她这副架势,周浩玮眉头一皱,几步跨了上来,从她手中夺下箱子,无辜的眼神看着她,“你这是去哪?”

“我要走了。”她凄然一笑,移开视线,不忍看他单纯的眼睛。

“你要去哪里,你不是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吗?”周浩玮不解。

蔡雅婷从他手中抓回了箱子把手,低头朝楼梯走去,“对不起,那是骗你的话,我根本就不爱你。”

“你胡说,你明明说过很爱我,怎么会是骗我的?”周浩玮又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像个孩子般的质问道。

看着他那天真的眼神,蔡雅婷心情有些复杂,却还是坚决的推开了他,“是真的,我真正爱的人是沈赫钧,他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沈赫钧?”周浩玮一脸疑惑的盯着她,“你不是告诉我,沈赫钧是个花花公子,到处玩女人,你不是说他还欺负过你?”

周浩玮记得当初听见蔡雅婷抹着眼泪跟他痛诉那个男人的时候,他真恨不得冲到他面前将他恨恨的揍一顿,可是却被她拉住了,她说对付沈赫钧这样的恶魔,只有从事业上打击他才最有效,他信了。

他最擅长的就是交易,他擅长赚钱,也擅长不露痕迹的亏钱,对于很多年都没有再操盘的沈赫钧和没有交易经验的杨珂,他分分钟可以玩死他们。

可是现在,沈赫钧怎么就变成了蔡雅婷的初恋,她真正爱的人?她把自己最爱的人送进监狱,然后又要离开口口声声说想要天长地久的他,究竟孰真孰假?他实在是糊涂了。

“不是这样的,那是我编的,事实上他才是我最爱的人,因为杨珂的出现让他变心,所以我才会想要毁了他们。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杨珂自杀了,沈赫钧又打算重新接受我了,所以……我也该离开了。”

“这么说你其实一直在利用我?一直把我当成个***一样的玩弄在股掌之中?”周浩玮愤怒的抓住她的双肩摇晃着,直摇的她已经站立不稳。

蔡雅婷好不容易扶住墙,面带愧疚的说道:“阿玮,对不起,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我其实配不上你,相信你这么优秀的男人,一定能找到一个真爱你的好女孩。”

“好女孩?”周浩玮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的扯着,脸上的五官扭曲到一起。

他是那么单纯执拗的人,这是他第一次的恋爱,也是他最用心的爱,为了这个女人,他背叛了朋友,远离了家人,即使背负着良心的谴责也在所不惜,可是在他如此深陷不能自拔的时候,她轻飘飘的一句离开就要结束这一切,他怎么能甘心?

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放手,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抓住蔡雅婷就一把拥进自己的怀里,“我不要,我只要你,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

“可是我不爱你,我不想欺骗自己,更不想欺骗你。”蔡雅婷在他怀里挣扎着,用尽力气把他一把推开。

周浩玮被他推到楼梯的栏杆边,差点就要摔了下去,他抓住扶手,让自己站稳,哀怨的冲她大吼道,“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就这样来打发我?”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我也给过你那么多美好的时光,我们之间扯平了。”蔡雅婷冷冷的说着,从地上抓起箱子再次要往楼梯走。

“不许走,你是我的,就算你不爱我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周浩玮此时已经红了眼,他突然像发疯一般的冲上去将蔡雅婷身边的箱子一脚踢开,抓住她的胳膊就往房间里拖。

“放开我。”蔡雅婷挣扎着,扑打着,想挣脱他,他反而更加用力的把她拦腰横抱了起来,就往床边迈去。

她在他怀抱里使劲捶打着他,却被他一把甩到了床上,她刚想从床上爬起来,他就扑上来压着她,一只手束着她的胳膊,一只手按住她的脸强吻着。

蔡雅婷被他死死的按住动弹不得,好容易挣扎着抽出一只胳膊,在床边四处乱抓,抓了半天终于够到了床头柜上的闹钟,她一把抓过闹钟砸向他的后脑勺。

周浩玮被砸的眼冒金星,痛的一吸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捂住后脑勺,蔡雅婷趁机连滚带爬的往房间外跑去。

“想跑?你把我耍够了就这么走了?我不同意。”

周浩玮已经失去了理智,他转身追了上去,眼里满是凶光,蔡雅婷刚跑到门边就被他像抓小鸡一样又拎了回来。

他们拉扯着,厮打着,他抱着她的腰,她挣脱不开只好抓住他的胳膊,拼尽全力往胳膊上狠命一咬。

周浩玮被咬的一缩手,把她狠狠的甩了出去,她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往后一仰倒,只听“呯”的一声,她把床头柜上的玻璃撞碎了,伴随着一声惨叫,蔡雅婷的身体直直的定在了那里。

周浩玮呆住了,他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去想扶她起来,才发觉已经不对劲了。

蔡雅婷头仰在床头柜上,惊恐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大块玻璃碎片刺进了她的后脑勺,血像崩溃了河堤的水流一样汩汩的流出来,一会的功夫就流了满地。

周浩玮瞬间心跳加速,他抖着双腿蹲了下来,大声呼喊着蔡雅婷的名字,摇晃着她的身体,用手堵住她脑后不断流出的鲜血,但是那血很快染遍了他的双手和全身,而她却没有了任何的回应。

他紧紧的抱着她,呆坐在地上,满身满脸的血和泪水,她早就没有了气息,仍然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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