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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追索

布帛对王山风说:“在这等我就行,我去召他们。”

王山风吃惊:“啥意思?你召谁?”忽然惊跳起来:“你真的看到他们了?”布帛指着十几丈外大樟树:“在那棵树下面。怕什么?又不是你害死的。放心吧,没什么好怕的……”

王山风大叫一声转身便跑。纵然光天化日阳光普照,还是吓得背脊发寒。没什么好怕的?贼道士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

反正循着江岸不怕迷路,让他先回去报信也好。布帛不管王山风,迈步走过去念佛:“南无阿弥陀佛……”四阴魂讶然转头。布帛说道:“贫道浮尘观门下布帛。我有办法能帮你们还阳复活,江向东老伯伯让我来召你们。这就跟我走吧?”

江家四魂面面相觑片刻,狂喜难言,连声道谢。布帛安抚过,折取好大一把阔叶鹅掌楸扛在肩头,擎出一片树阴,让他们四个躲在树阴下。快步赶到桥头,拿出四张定魂符,招呼四魂躲在两棵女贞树下,四张定魂符一一贴在他们额头,四魂便一动也不能动了。同时阴气不显,无论桥头神或者黑白无常拘魂小鬼都发现不了他们。

他扔下鹅掌楸,活动着有些酸疼的胳膊过桥,打算让村民们把四具尸体抬回去,就在桥那头等到傍晚酉时再行事好了,免得四魂过桥惊动桥头神。过了桥,却不见半个人影。不但众村民不见,连江老汉和四具尸体都不见了。

布帛气得怒骂一声。从背包里拿出朱砂灵符,调上无根水,书写王山风三字,同时脑中映现这个矮壮的中年男人。这一干人等,他与王山风同行四五里路,算得上熟悉,感应信息(生物电)最强。

灵符飘飞向南,感应距离,大约在十几二十里。大白天带着江家四魂赶路不便,只能暂时不管他们,向南追去。一条羊肠小道沿着连绵大山蜿蜒曲折,逶迤在山谷溪涧之间。道路窄长不说,还忽高忽低左弯右折难以尽展脚程。

半个多小时之后,一座依山傍水的村寨出现在前。半砖半木结构的吊脚楼依山傍水,错落有致,层层叠叠,鳞次栉比,倒是好看。

一条浅浅的山溪横亘在前,间见游鱼小小。溪中有石可供跨越,对面便是石砌的台阶,一路向上,散入人家。

感应王山风就在附近,布帛收起索魂符。左侧石阶上三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闲坐聊天看山景,凑过去问王山风。三个老妇人你一句我一句,乡音土语,有听没有懂。好不容易跑来一个十来岁的学生娃子,问:“你找回欠叔做啥?他们好像在祠堂开会。”

布帛心想对啊,一干村民背回四具尸体,肯定要找个祠堂之类的公共场所停放。无论是报告上头还是就地火化,总有一番折腾,哪能一哄而散?便问祠堂所在。

学生娃让他一直走,走到尽头便会看到一幢孤零零的大屋依山而建,那就是了。

布帛谢过。村寨堪堪要走完,果然看到几十米外一幢大屋,屋前一片挖山填平出来的场地,低于他所站的位置。场上散放着八张两两合拼的长条凳,应该是放置江家四具尸体的。这时尸体已经不在,条凳还没来得及拿回屋。

正要过去,一条小巷内转出一个彩衣少女。一照面,两人愣了愣。还是那个容艳。容艳看清他面容,大惊失色,转身重新入巷,小步快跑。布帛道:“容姑娘,等等,我不是坏人。”容艳充耳不闻,跑过小巷,消失在屋子后面。

布帛不敢追赶,免得惹来误会。再说追她干嘛?还是找到江老头和他家人尸体要紧。乃依旧拾阶而下,走向大屋。

未及走近,便让站在屋檐下的村民发现,惊叫:“那个小道士来了!”回身入屋。

片刻,田富禾和王山风还有七八个村民一起涌了出来,却不见江老汉江向东布帛行一道礼,未及开口,田富禾喝斥:“你个骗子还来干嘛?二虎,石头,大伙儿把这骗子赶走!”

三个青壮小伙子上来推推搡搡。布帛一边退一边大声叫:“我不是骗子!我来找江老伯。江老伯你在吗?”

田富禾大怒:“打死这个骗财骗色的大混蛋!打死他!”当先冲下来。他身边几个村民登时争先恐后,冲过来攻击。

布帛不想与村民一般见识,只挡格不还手。叫几声江老伯不应,田富禾满脸慌急,疑惑横生。猛然前冲,推开挡在身前的二虎和石头,冲向祠堂。

田富禾惊慌失措:“拦住他!别让他进去惊动我们的祖先神灵!草你妹……”眼看阻拦不住,顿时破口大骂。

布帛冲入祠堂,不见尸体,有些疑惑。祠堂大门两旁各有两间厢房。他推开左厢房,只见桌椅杂物不见人。转身让过追进来的二虎拳头,顺手一推,把二虎推得踉踉跄跄撞向石头,又去推右厢房。顺手把举脚飞踹过来的一个村民推倒在地。

推开右厢房,江老头正躺在两张合拼着的八仙桌上鼾声细细。原来他心力交瘁,睡得死沉死沉,连布帛在外面大声叫喊都不能惊醒他。

布帛冲进来把他推醒:“老伯!快起来!”江老头茫然起身,转头四顾。片刻才回过神来,急抓布帛:“有没有找到我儿子孙孙?”布帛点头:“找到了。你们为什么不等我?”江老头满脸惭愧:“那个田村长他们说不要相信你。我一个人抗不住他们。就……”

布帛问:“好了先别说这些。你家人的身体呢?千万别毁坏了。”本来还需要等到夜晚才能作法,其实并不急。但自从在这见到容艳,想起当年她们父女也是想要他的尸体,便觉得这些村民不太对劲。

江老头说:“身体……没在外面?”急冲出屋。田富禾和王山风等人站在祠堂厅上石阶上,双手抱膀,敌意浓浓。江老头不见家人尸体,惊急大叫:“我儿子孙孙在哪?田村长,我儿子孙子,还有我老伴、儿媳妇!他们在哪?”

田富禾冷然:“我们本想带回来帮你火化了,可是巫老说这样会让水鬼缠上我们村寨,水鬼会拉替身,至少要害死我们寨子四条人命。然后四个人再拉替身……那样子我们村寨可就倒大霉了!所以,我们把你那四个尸体又送回清江去了,你们自己去找吧。”

江老头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放声大哭:“我的儿子!我的孙孙!春儿你个胡涂蛋,为什么要来游什么清江小三峡啊……我倒底做了什么孽啊?”

布帛眉头皱起,上前一步与田富禾对视:“带我去见巫老。”他语气平和,眼神也不恶,田富禾眼睛不敢与他对视,后退一步:“巫老不见外人,这里也不欢迎你们。你们走吧。”转身便要从后门走掉。

布帛急跃过去揪回他:“想走?不交出江家四口,谁也别想走!”田富禾挣扎不脱,想挥拳打他,脉门被扣全身发软,只能怒骂:“混帐,放开我!山风你们是死人啊?揍他!”

王山风大叫:“揍他!揍死他!”

众村民一拥而上。布帛放开田富禾,冲入人群中拳打脚踢,如虎入羊群。江老头方九叫一声:“大伙儿别打架,有话好好说……”他已经把村民们全部放倒,祠堂躺了一地人。

江老头又惊又气,指着布帛鼻子怒斥:“你……你怎能如此鲁莽?”布帛回答:“他在撒谎!你儿子他们应该还在这……”

江老头猛扑过来揪起田富禾:“混蛋,还我儿子!”扑通一声,和田富禾跌成一堆。

布帛急忙过去扶起江老头。江老头气喘吁吁站定,一脚狠狠地踢在田富禾腰上:“还我儿子孙子!快还我儿子孙子!”田富禾大叫:“好了别打了,我带你去找你儿子孙子。啊,别踢了!”

江老头一屁股坐倒在旁边条凳上呼呼喘气。布帛去拉田富禾,田富禾坐地不起,只叫:“哎呀我的脚,我的脚葳了!山风你带他们过去吧。”

王山风揉一揉让布帛踢疼的屁股起身,低头出门。布帛拉着江老头跟了出来。

王山风并不往村寨这边过来,而是反方向走上一条若有若无的羊肠小道,向祠堂后面连绵不绝的山中行去。

江老头年虽老身体还算不错,心悬亲人安危,奋勇前行。但终不如走惯陂陀山道的王山风快,只有吆喝对方放慢脚步等他。走出里许,布帛为了等江老头,落后十米八米。王山风回头看了看,扭身便往草丛中钻,眨眼无踪。

江老头惊叫:“糟了!那人不见了。”布帛胸有成竹:“没事。来,我背你,他跑不掉的。”背起过意不去的江老头,放飞写有王山风名字的索魂符。几分钟之后就堵住仓皇逃跑的王山风面前。江老头和王山风看着飘飞的灵符,吓呆了眼。

王山风彻底拜服:“小神仙饶命,我错了我错了,我胡涂……尸体让田村长卖给土龙山了。”

布帛一凛:“回春门?容五里?”王山风惊讶:“你认识容老大?”布帛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王山风不知他与容五里是友是敌,心头惴惴,想了想,便说道:“小神仙你深藏不露,大伙儿都不相信你能救活他们。我当时不正好带你去江边召魂吗?田村长他们就把尸体卖到土龙山去了。容老大他们只是明码标价买尸体,从来也不害人,大伙儿对他很敬重的……你真的召来魂,吓得我就跑了。只是害怕那些鬼魂,不是故意要躲小神仙你。我到了桥头,没有人在那等我们!我一个人更加害怕,只好跑回来。这事说来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田富禾在拿主意,小神仙你可千万别怪我……”

布帛听说容五里并非恶人,心下也有些轻松。他背包里还有罗菲给的一大笔钱,料想足够赎回四具尸体。想想便给他吃定心丸:“你只要把我们带到土龙山,递个话,赎回那四个,就没什么事。放心吧。”王山风惊魂略定,指着前面的大山说道:“翻过这一座,就是土龙山了。但是以咱们这样的步伐,恐怕要走到天黑。”布帛微笑:“那你就走快点。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王山风已知他能力非凡,背个老头算得了什么?口中奉承着,脚步加快。午后到得土龙山,三人都是饥肠辘辘。钻出一个豁口,王山风指着半山腰几幢隐约可见的红色吊脚楼道:“看!那个,容家寨子。这边有条宽一点的路,好走多了。”

布帛背着人走了几十里的山路,也有些累了,放下千恩万谢的江老头,三人向土龙山走去。

刚刚走出几步,耳中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声。诧异之下转头四顾,寻找声音来处。便觉地皮震动,惊道:“什么声音?山洪?”

正当十月小阳春的时节,艳阳高照,哪里来的山洪?王山风侧头一听,大惊失色:“是山石!大山石滚下来了!快逃!”转身向左前方逃去。那里有个二三十米高的小土丘。布帛慌忙抓托着江老头追随王山风脚步。

三人逃上小土丘,回头只见山上树木一路折倒,轰轰隆隆连声不绝。片刻间,十几块大小不一的山石一路压断林木滚落下来。当前三块磨盘大的石头滚动最为迅猛,滚落过程中遇到地势阻碍还会崩飞起来,声势惊人。两块磨盘大的石头越过道路,从他们刚才转出来的豁口滚落下去。另一块却在滚落过程中与前石相撞,大石改变方向,朝三人飞滚过来。

王山风大叫::“死了死了!”扭身想要逃开,布帛抓住他胳膊,喝道:“站着别动!”掏出泰山符喝一声:“疾!”灵符出手化为两丈高的巨大石头挡在他们身前,磨盘大石飞滚过来击中巨石,砰然大响,天地震荡。巨石屹立不摇,磨盘大石弹开去滚下路旁,压倒一片灌木。跟着又有零星几块石头崩飞过来,都让巨石挡住,三人安然无恙。不久,不再有石头落下,山林间回复平静。布帛手搭巨石,收回灵符。王山风和江老头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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