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坚定道。似乎,大概,这声音不是女子的,好听是好听,就是很熟悉啊。蓦地,对上殷司那双染满笑意的眸子,她张口结舌,“这这这——”
“嗯?”殷司笑问。
“司,你那衣服布料不错,本官看着眼热就——”
“所以?”
“所以就拿了,你不会介意吧,我的司司。”
“介意。”某人丝毫不在乎她抽风似的使眼色,坦白道。
“那本官还给你好不?”娵音肉疼地一眼来一眼去地瞟衣袂,故作大方地递给殷司。
殷司不接,天真地凝视着娵音:“大人,你说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应该把它分给大家。”
“够了,本官尚有公务在身,容不得你这么闹腾,跟我走,你引的火你自己灭!”娵音霸道总裁风格的一句话惊倒一群人。
“这个——”殷司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娵音,为难。娵音管他为不为难,利落拖走,临走前示威地瞪了眼四周,昭告自己的所有权。
殷司“不情愿”地被拖走了,唇边的笑容很荡漾。
“咱们的太守大人怎么会喜欢男人?”有人喃喃。
“我的个老天爷啊,我的太守大人。”
“别搞得像哭丧,明明是太守大人配不上那个男人!”
“也是,那个男人,帅极!”
“别被这家伙误导,咱们太守大人本身也是一对一的帅哥!”
“就是就是。”
……
携美男而去的娵音差点一个踉跄跌倒,这都是群什么样的人啊,说好的尊敬呢,说好的矜持呢?
“唉,他们真去那啥了?”
“这还用问吗?”
“那个男人,那方面肯定不错吧!”
“谁知道呢?”
娵音再不敢逗留一秒,拉着殷司飞奔。呜呜呜,这些人太可怕了。
“娵音。”殷司开口叫住她。
“啥?”娵音已经做好被他调侃的准备了,洗耳恭听道。
“娵音,你来接管箖郡事务吧。”殷司道,“我近日不在箖郡。”
娵音傻傻地注视着他,半晌答:“好。”
是啊,他们终归是不同路,如两条射线在短暂的相交后无限延长,越离越远。
最终,所有的挽留之词她都没说。殷司也没有留恋,渐行渐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的神情闪过落寞,然而,它却伴着她的转身远逝天涯。
此后,相聚无期。
“备好了吗?”偏巷里传来一道森冷的低音,娵音不动声色退到隐蔽处,静观其变。没了殷司,找点别的事消遣也好,且,恐怕这些人来历不对。
“备好了。”沉如铁的男音很快回复,声音同样压得很低。
“出郡后与大部队会和。”森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夹杂着极重的戾气。
不久,她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兵器的撞击声,液体的泼洒声。
娵音眸光一寒。这些人说话的口音与箖郡人明显不符,又行事诡秘,事反常必有妖,他们绝非善类。她想调动官兵抓捕他们,然而调动官兵离此地有一定距离,等她再来的时候他们早就走了。
她只是稍一迟疑便重新冷静地审视局势,目如鹰隼地盯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忽大声喊道:“咦,这里怎么会有千两黄金?明明我昨日路过还没有的!”喊完她立即撤。
这些人极灵敏,在她喊的同时就已经确定了她的方位,悍然追来,眼神如视死物,务必让她光荣地成为死物。
人对金钱总是有着一种特殊的敏感,四周听得见娵音话的都像是疯狗般地奔来,听不见的跟着听得见的疯狗般地跑来,然后,他们停住,和将要走的身份不明的人们大眼瞪小眼。
金子呢?这是郡民的想法。
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这些人的想法。他们懊恼计划被打断,那个听了他们计划的人逃出生天。
官兵也被惊动,大队赶来。而这些人被人群牢牢围在中心,群众们很愤怒,认为金子被这些人藏匿起来了,硬是不让他们走,他们也没办法,却不能杀。因为如果是人少,杀鸡儆猴很管用,现在的情况是群众多,他们杀了一个,剩下的会想报仇,搞不好群起而攻之,他们的小命就真的得葬送于此了。形象点说,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他们淹死。
娵音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秘密召来官兵的头领交代。
不知不觉间,围观的民众被官兵隔开,官兵密密包围着里面的人,里面的人察觉到不妙,等到发现时已经迟了。
“你们官兵无故包围我们这些无辜百姓,简直是仗势欺人!”队伍中有一个机灵的忙争辩道。
森冷的男音也同时响起:“阁下何人,何故困我于此?”他知道官兵不会自己动手,一定受了某人的指使。
“你将陷我箖郡百姓于战乱之中,本官为何不困你而纵容你胡作非为?”一个人冷笑质疑。
就在此时,官兵主动让开了一条道,供那人走进。
那人身影茕茕,却予人以信服的力量,一袭紫衣漫卷如云,灼灼英气令人目眩。他走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拘影,阁下,远真国世子完颜振否?”
远真国相当于匈奴,大平相当于汉朝,常年兵戎相见,比铁还稳固的敌国关系。
完颜振惊讶了一瞬,大笑道:“本世子原以为大平朝廷全是一群庸才,不想,还是有一个不是酒囊饭袋的。拘影,本世子听过你,青涟昶的左膀右臂,念你也是个可造之材,本世子给你一个机会,投奔本世子,到本世子的阵营里来,本世子保你加官进爵!”他豪放地欲待上前搭上娵音的肩膀,被官兵的长矛阻住去处。无所谓地收回手,琥珀色的狭长眸子紧盯娵音,就像一只狩猎的苍鹰。
“不!”娵音果断拒绝,“敌国不可亲也,完颜世子与本官势不两立。”她扬起手,官兵们同完颜振这边的人陷入了混战。
完颜振的武功显然比常人高出不少,娵音于是搭弓引弦射之。她的箭术不算高超,但因为在云岚山练过,也就说的过去,至少不会废柴到将发出的箭射向自己,能对目标产生影响就对了。
这一次的发挥还不错,箭离完颜振的心口越来越近,然而很快完颜振便凭着百战沙场的经验发现了它,并将之击落。
娵音只好放弃,眼见着完颜振就要突出重围,却只得干瞪眼。
“给我擒住他,其他人都不用管。”娵音不甘心地下令,身先士卒地持剑奔去。此人为敌国世子,不可放,不能放,若放他回去,后果不堪设想,箖郡危矣!
官兵们虽不明白娵音下令的缘由,却也不敢忤逆。得了她的命令,纷纷朝完颜振的方向涌动,无奈完颜振这边的人死死抵御着不肯让一步。
娵音一咬牙,发现能去的也只有自己了,连唱“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歌的机会都没有就笔直撞了过去,眼神如刀,整个人拥有杀神般的气场,眉宇间煞气十足!
完颜振看得一愣,直到娵音的剑刺入他右肩,整个人也收势不稳地撞到了他,跌在他身上时,他才回过神若有所思——为什么某一个地方的触感不太一样?感觉柔柔软软的……
娵音挣扎着爬起来抽出剑,欲下命令叫官兵活捉完颜振,完颜振却已以剑撑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出重围,策马奔离。消失前,他回了一次头。娵音看到他的嘴型极为惊愕,那嘴型是在说:泼辣的女人,下次再见你,我娶你!
他是怎么知道的?娵音猛然想起自己刚刚那一扑,脸瞬间黑了一大半。
“撤!”娵音咬牙切齿地下令,官兵不敢多说什么,快速撤离。
娵音呆立片刻,登上箖郡城楼。她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女子身份的暴露了,而是来自远真即将对箖郡的重创。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她,该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