娵音“受宠若惊”地连忙接过米酒一饮而尽,随即起身一揖:“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大人了。”
谢宴挥手示意她离开,丝毫没发觉娵音的语言、动作不符合一个乡下女子,他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娵音的生死上,其他的难以察觉。
按照他的推测,娵音走几步后就会毒发身亡,可眼见着娵音走到视线尽头还未停下,谢宴有点慌了,欲呼:“来人,拦住她!”她却倏然回首,目光森凉嘲讽地瞥过他,让他不得说出一个字,唯有目送她离开。
娵音莫名地想笑,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别人,又会是怎样一种结局?谢宴杀她两次,两次都用鹤顶红,真喝下去就玩完了。
她是个记仇的人,她要让他自食其果,立刻,马上!
算了算,那边安排的应该差不多了吧。
长空万里无云,一片深湛的蓝色倒映一人单薄身影,风云怒卷。亦或是正午日光明亮地迤逦出一条金色的阳关道,隐隐灼烧人眼,燃尽世间光华,只为引那人前行。
而另一边,早已轰动不已。
说书人卫无为今日穿得格外庄重,像是要去演讲,或者是祭祀。他一字一句陈述着:“粮食,是刺史大人下令发的!”
人群顿时哗然,各种言论犹如一盘四处迸落的珠子传开来。
卫无为继续道:“当时,刺史大人不为钱财所动,太守恼羞成怒要杀刺史,刺史大人拼命逃未能逃过,只得含泪将遗嘱托付给那乡下女子,此等胸襟此等为百姓谋福之心令人唏嘘不已。今日乃刺史下葬之日,望大伙儿前去吊唁,好让刺史得以安心上路。”
百姓越听越沉默,最后往一个方向看齐——刺史下葬之地。
卫无为背后全是冷汗,说书生涯最惊悚的经历以此生为最。
他既不解又敬佩,那个女子让自己煽动群众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居然用尽一切方法为已经亡故的刺史开路,其手段让他深觉可望而不可即。
谢宴被娵音一时震慑,并不代表他能一直被震慑,所以他派人跟随娵音。
对此,娵音但笑不语——出了太守府,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她慢悠悠地走着,后头的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本来他们还有一些忌惮,看娵音漫不经心的态度,胆子也便放大了。
突然,当头一棒把那些人打得晕头晕脑,再次回过神时,娵音已经没了影。
谢宴作为太守自然得负责办理娵音的“丧事”,他还算有良心,特地给娵音挑了个风水宝地,棺材里是一个人也没有的,因为“拘影”早就被他葬到荒山野岭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庄重严肃地在娵音的棺材前拜了几拜,声泪俱下地道:“刺史大人啊,想您英明盖世,怎的就这么死了呢?”
人群数目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密集。更让谢宴不安的是,他们看他的眼神很有问题,在他说出这番话后纷纷议论,到最后达成共识:“还不是你这狗贼陷害……”
“被你害死的!”此语不啻惊雷,其音不够洪亮,但果断、决绝,诉说着最最真实的情况。
听到这一句,人们静下来,这并不只是因为一句话,更是因为说这句话的人,他们认识。
这是他们的恩人,救他们于饥荒之中的恩人。
谢宴卡壳几秒,讨好地笑笑:“姑娘,你怎么来了?”他在心中疯狂质问:你怎么还没死?
“因为太守您啊。”娵音巧笑倩兮。
谢宴哽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姑娘也是来吊唁刺史大人的吗?”
“不,我是来吊唁你的。”
娵音摊开右手,闲闲都甩着一个小瓶子。
众人一头雾水,谢宴却脸色大变,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不正是替他解决了无数政敌甚至杀了刺史的鹤顶红吗?
怎么在她手上,她又为什么不毒发身亡?
娵音连解释都勉力,指挥身后的衙门巡捕把谢宴逮捕,送往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