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于乐兄啊,我跟你说,这里的酒不过瘾,我们那里的伏特加才烈。”娵音大着舌头道。
“你骗人吧?这里的月明酒喝时没感觉,后劲可大着呢。”于乐难得残留着一点清醒的意识,反驳娵音的狂妄说辞。
纪沉也掺和道:“你这不就醉了吗?过瘾吧。”
他们选的是一个单间,不会有人打扰,喝得一团烂泥也没人管,颇是自由。
“主子,她好像醉了。”万里香楼外的一棵树上,孤峰目不转睛地盯着娵音的一举一动,并将之汇报给殷司。
树下的殷司悠然闲适地倚着树干,似在休憩,实则孤峰所说的每句话他都在心中百转千回地思量过。
听孤峰说娵音醉了,他睁开眼,站起身往万里香走去。
孤峰急急道:“主子,你不可独自一人——”外面有多少暗敌尚不可知,主子又状态不好,这样做很冒险。
殷司淡淡地瞥他一眼,他立即噤声。
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有主子一贯的悠然从容,深处是孤绝睥睨,而孤绝中隐隐包含着某种孤峰看不懂的情愫。令他震撼,却也不安。
万里香酒楼里热闹非凡,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
只是,在那条白色身影进酒楼后,一切都自动沦为背景。那少年白衣如雪,斗笠低垂,气度内敛高华,像是已经脱离了凡尘的束缚,飘飘然居于九重天阙之上。
饶是万里香掌柜阅人无数也不禁为此人风华折服,隐约明白了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请问这位客官,你要点什么菜?本店有——”掌柜献媚地迎上去,被殷司眼风扫到,自觉地退回来。
“点菜?不,我来找人。”殷司眼中蕴着些许笑意,“带我到三号单间。”
他的声音本就悦耳,犹如轻轻敲击着古瓷发出的沉雅之音,这般客客气气亲切近人地说话更是虏获了所有在场女子的心。
“这——”掌柜知道此人不好惹,可他也知道,三号单间里的是户部侍中拘影,前途不可限量,两方都是不可得罪的,他唯有充当夹心饼干。
再者,这个人有一定的威势,尽管他隐藏得极好,无意间还是流露出了一些。
就像他明明只是闲庭信步,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凝滞住了。就像他明明表现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掌柜却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凉意和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
或者,不仅是掌柜,每一个倾慕他风采的人都生出了接近他的念头,又望而却步,不敢接近。
“她不会怪你的。”殷司语气温柔款款,像在哄小朋友。
掌柜:……
最终,掌柜屈服,摸了一把汗,用手指向三号单间的具体位置,殷司方才翩然离去。
至于掌柜为何不亲自带他去,实在是掌柜不确定娵音和殷司是否认识,若酒喝到尽兴处无故被人打断痛斥他,他该怎么收场?
侍中大人啊,如果你不认识那人,希望你看在男色的份上放了我吧。掌柜在心中祈祷。
三号单间。
娵音不相信自己醉了,又摇头晃脑地倒了一杯酒,倒一半洒一半。
她傻乎乎地笑,打算一饮而尽,然而手没握紧杯子,导致杯子掉在地上。
她一边嘴里含混不清地骂着什么,一边弯下腰捡起杯子。一方白色袍角映入眼帘,她疑惑地抬起头,正看见殷司立在自己身前,戴着斗笠。
“咦,你怎么来了?”娵音目光迷离。
殷司不理她,转而向纪沉和于乐道:“她醉了,我送她回去,你们自便。”说着,他拦腰抱起娵音出去。
纪沉和于乐此时也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根本没听殷司说了什么,甚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娵音被人抱走了。
万里香里的人都惊呆了,他们的状元侍中喝得醉醺醺,笑得很纯良地将头靠在这个横空出世的白衣人胸前,白衣人也没太大反应,手抖也不抖,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把状元侍中抱进了外面备好的马车里。
瞬时,各种猜测都出来了。侍中和此人是什么关系?
娵音轻笑一声,扯掉殷司戴着的斗笠,痴痴地看着他雅致如画的容颜,陶醉地道:“缓行(殷司的字),你长得这么漂亮只能给我看哦。”
她的声音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添了几分平时难有的娇憨。她不知道,自己在最自然无防备,或是请求时会主动唤他的字。
现在醉了,语调近乎是在撒娇。
殷司眼眸陡然变亮,风云怒卷不见其源的眸中满满倒映着娵音的身影。
他微笑道:“好。”
娵音听见这句话似乎非常开心,扑到他脸颊边就要亲他,正巧殷司回头。于是——
两个人皆愕然睁大眼睛。
娵音先回过神来,极为缓慢地在殷司唇瓣上轻轻咬了一下,感觉软软的,甜甜的,就又咬了咬。不舍得离开,便又留念地舔了舔他的唇,方才离去。
“缓行,你知不知道,也许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娵音如是说。
殷司紧紧盯着她,眸中波澜迭起,却沉默着,
娵音占了便宜也懒得矜持了,继续一股脑地说:“可是,你要杀我。不就是因为我不是青涟解语吗?她前年十一月就想不开,挂了,这能怪我吗?”
殷司试探着开口,“娵音,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就没想过来这个该死的世界!”娵音明显激动起来,“有冰箱吗?有空调吗?有wf吗?都没有,我现在已经与世隔绝了!”
“娵音,”殷司的眼眸变得很深很深,“你是谁?”
“我?娵音啊。今年17,马上参加高考。”娵音迷迷糊糊地道:“缓行,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好傻啊。”
殷司心下一动,想到上次娵音和栖隐所说的结婚,于是问道:“那,你结婚了吗?”
“结婚?你以为现代人跟古代人一样吗?17岁就当妈。我连男朋友都没来得及谈,就被弄到这鬼地方来了,我容易吗我。穿越金手指告诉我应该会遇见很多美男,并被他们喜欢,怎么遇见你,你却还要杀我呢?运气当真不好啊。要不,再穿一次?说不定就美男大丰收了,顺便来个家财万贯。”
娵音即使醉了,也能感觉到她说前面时殷司心情不错,说到后面时,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好几度。
很多美男?被他们喜欢?殷司微眯眼眸,用手勾起娵音下巴,“如果这个世界有人喜欢你,你会不会接受他?”
“当然不会!”娵音坚定地答,触及殷司异常粲然的笑以及黑云压城的目光,她颤颤巍巍地道:“喜欢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即使我深爱那个人,家也是我最牵念的地方。现在我失去了它,我要回到现代,回到我的家。”
殷司微微抬眉,脑中闪过千万念头,眼见娵音还要冒出什么更诡异的话,于是低头,摄取她的唇。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