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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美人青丝红颜刀(二)

“跳舞?本公主相信去花楼请个头牌来跳,百姓们也会很捧场的,这等小事,何需一国公主去做?”娵音负手而立,站得笔直,让解月微微愣神。这般风采曾经在某一个人的身上她也曾看到过,不同的是那人现在已经死了,为此父皇还很是苦恼。

“那还能做什么?”解月冷笑着睨视娵音。

娵音懒得理她,扫视一遍底下的百姓,百姓立即噤声,她方才开口道:“尔等多是男耕女织吧,本公主这儿有最先进的缝纫机,可织出质地优良的布匹衣裳,至于田耕,本公主这儿有一系列耕作措施以及防旱防蝗之术,可分之于尔等。另,经商者可从本公主这儿得到一定的金银做本金,经商有成则每月给本公主收入的一成。”

百姓们哗然起来,这下是真的沸腾了。这些都是民生之本,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在意?这些可比美色等身外之物更令他们向往。

解月一头雾水地看着激动兴奋的百姓,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娵音所说的条件好像也没有什么杀伤力吧,至少,那远比黄金万两平凡多了,怎么百姓都一副中了百万彩票似的表情。

她不明白娵音这么做的心思,她毕竟养在深闺,接触的知识有限,不知道与其给百姓黄金万两被盗贼抢走,倒不如授之以渔,使其受益终生。

娵音瞧着兴奋的百姓,不出意外地一笑,笑得百姓们都直愣愣地盯着这位严肃的三公主,娵音干咳一声,有点尴尬地收起了笑,耳垂慢慢红了。她暗自松了口气,自己的另辟蹊径这算是辟对了吧。

“三妹妹,你为何这样对我?”身边突然传来解月的惨呼,不像是在使心计,因为那惨呼惨若杀猪。娵音愕然转头,正瞧见解月痛苦地捂住小腹,口中断断续续吐出鲜血,按照狗血情节的发展,这个时候该是男主角出场的时刻。

“三公主,你对月儿做了什么?”那声音懒散得没有一丝焦急,却将亲疏区分得很是鲜明。

解月支撑着等她的如意郎君过来扶她,却诧异地发现她的如意郎君在距离她尚有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看她,目光深湛如深秋旷朗的天,唯独不见她的影子。

她努力去够,无奈全身剧痛难忍,她控制不住跪倒在他的面前,见他终于俯下身来看她,露出欣喜之色,然而下一秒,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因为她听见他在她的耳边轻轻道:“是我下的毒,记得我曾说的吗?”

曾说的?

解月突然想起一日他们在审微阁里犹如戏言的一段对话——

“殷司,你会舍得杀我吗?”

“若有一日为娵音,我会杀你。”

“娵音是谁?”

“不知。”

等等,为娵音杀她?

解月蓦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娵音,形如疯魔,“是你,是你!”是啊,眼前之人迥异于青涟解语,可不就是娵音了?

然而已来不及说更多的话了,她感到自己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变得破碎,血液变得冰冷,气息渐渐微弱……

神坛上伫立的只有两个人了,白衣之人笑意宛然:“三公主,你可知黑色乃是陛下才能用的颜色,你可知你毒杀了自己的姐姐?很快陛下就会下令杀你!”

“如了你的愿,不是正好?”娵音瞧着殷司,心一阵绞痛。为什么啊,最后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那便不劳烦下官了,公主自己去请罪吧。”殷司道。

“请罪?他青涟昶夺这天下时想过请罪没有,她青涟解月陷害我时想过请罪没有,既然都没有,我为何要请罪?”娵音望着殷司无动于衷的脸,自嘲而悲愤,忽然朗声大笑道:“我青涟解语纵一介女子之身,亦得掌握自己的命,我若没死,则害我之人,死!”

此语一出,彤云万里被耀眼的阳光穿透,如被陡然撕破的裂帛,透出无限天光,几乎灼瞎人眼。

说完,她大步迈出,经过殷司身边的时候一侧首,在他面上印下冰冷一吻,轻轻道:“殷司,我本想抛去一切去了解你的灵魂,但现在我累了,所以,我走!”

殷司目光一震,手掌下意识地去揽娵音的腰,揽到一半又收回,娵音冷眼看着,决然转身离去。

她如何信他?他浑身都是谜,又多次害她,甚至,这次何尝不也是在算计她,置她于死地?她是人,不是圣母,哪有那么博大的心胸原谅他一次次的伤害,又不是狗血小说。

殷司的手一紧又一松,终于颓然松开,一个放手的姿态。痛楚自心尖蔓延,他连抬一下手都费力,眼神却一直追随着娵音的身影,看她被他设计的箭阵困住,被高手擒住,然后趁高手不注意不经意间杀了那杀手,朝他竖中指表示挑衅,匆匆逃离。

从始至终,他都未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高手被杀时他都没有愤怒,唯有当娵音逃离的时候,他眼帘一动,淡声吩咐:“传令下去,三公主酿成大祸,今派御林军于锦安搜索之。另,即刻起,锦安城门紧闭,无本官之令,擅自开启城门者,斩!”

布置完该布置的,他微喟了一声,布上早早等候一旁的车轿。直到坐在软榻上,他终于不必再维持着虚假的面具,虚脱地倚着车壁。

二步蛊毒发作固然难忍,然而真正难忍的是心毒,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一旦发作,便是彻骨的辗转,彻骨的碾磨,似乎要将那些眷恋,那些缱绻,那些温暖,那些珍惜都一齐摧毁。这让他如何治愈?

留住娵音或许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不行,明明想,却知道只能割舍必须割舍。

神祭以一个令人诧异的结局收官——前朝公主青涟解语心怀不轨,在酒里下毒,二公主解月饮之中毒身亡,御史殷司对二公主向来态度亲昵,恰好路过,对前朝公主的恶毒行径甚是恼火,前朝公主不听,大出狂言,扰乱朝纲,御史怒,令人逮捕公主押至朝殿上请罪,不想公主身负高超武艺,竟突出重围。御史遂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搜捕前朝公主,无果,疑以为出了城。

事实上,娵音不仅没出城,还躲在了审微阁。她知道殷司如果铁了心不让她出城,她就出不了城,于是她决定赌一把,让殷司改变想法。

当她从窗户爬进去的时候,无数暗箭一起招呼过来,她暗骂一声“变态”,背上长刀一闪,刷的击落所有箭矢,不断发出箭矢撞击刀片的叮当声,听来就像一首欢快的小曲,实则危机四伏。

“是谁这般不知好歹?”懒懒的声音传来,很快有娇俏的女声应道:“情郎,别理不相干的人!”

娵音先是一愣,然后直直栽了下去,没人接住,她栽了一脸的墨汁,煞是精彩,等她抬起头,那千娇百媚的女子毫不客气地咯咯笑起来,当然,是嗤笑。

“要出城?”殷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娵音的衰样,并不嘲笑。

娵音把殷司的衣服撕了一块下来,一面擦脸一面点头。

“你刚打扰了我的好事。”殷司淡淡道。

娵音这才发现那女子的衣襟散开,半露香肩肌肤如雪,着实是诱惑又香艳。

“那你睡完了我再来找你!”娵音颇不在意地转身就走。

“机会只在今日,此时,你愿自行放弃,我也没办法。”殷司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平日里常有的浅淡笑意再次浮现出来,看得娵音直想一拳头砸他个六六大顺。

“干什么?”娵音只觉这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温姨,去调教一番。”殷司微笑着对那个满身风尘味的女子道。

被唤“温姨”的女子上上下下把娵音打量了一遍,眉开眼笑道:“殷先生放心,我会好好调教的,必定让她把您侍候得舒舒服服。”

等等,侍候?娵音脑袋卡机的时间是十秒,温姨反应的速度是零点一微秒,所以在娵音犹自愣着的时候,她利落地把殷司请了出去,在娵音面前摊开各种小册子。由于她不知娵音的身份,以为她只是殷司的妾,所以介绍起来百无禁忌,娵音几次想要打断,都在她的瞪视下讪讪住口。

一个时辰过去了,末了,温姨很感慨地拍拍她不太蓬勃的胸道:“也不晓得那么一个好男人怎么就看上了你这块木头!”

娵音忍无可忍,将她连同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图给扔了出去。

刚扔出去,殷司就进来了,一言不发地扛起她出了审微阁,一路往竹林幽深处行去。

娵音摸着袖子里磨了一个时辰的匕首,思索着磨锋利了以后从哪里下手,顺便表示对此人的不满——他想做的对得起这清幽的环境吗?

殷司走了近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一座竹屋前,开了门,随手将娵音扔上床,自己也随后躺上床。

娵音心一紧,越跳越快,同时,她的匕首也离他越来越近,距他还有几分米的距离时,他道:“别闹,陪我睡一晚上,明日放你走。”说完,他将她拥入怀中,枕着她的颈窝就那么闭上眼开始睡觉了。

娵音傻了,这人提的条件居然这么简单,她还以为自己得去关鸡笼子呢。

不过,看着他这样抱着自己睡觉还是第一次,想必他也累了吧。

这种亲近的方式让她想到诀别,以及很多她形容不出的东西,渐渐地,她困了,也便沉沉进入梦乡,睡着以前,她摇着头喃喃道:“下辈子,我希望我无心无情,这样就不会为任何事物所伤。”

她感受到拥着她的身体似乎颤了颤,无暇去想是为什么,就不再能感受到了。

翌日。

娵音醒来时就没了殷司的影子,她看见桌案上有两个蘸茶水写的字——“诀别自此始”。

这诀别,她觉得是接下来她要做的,又不仅仅是指这个,无奈怎么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解,只得作罢。

今日她出了门,因为殷司安排经商者可出入锦安城门,她就混在其中出了城。

自锦安城下一回眸,娵音瞥见正负手而立立于城上的白衣之人,突然想起辛弃疾的一句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只是她知道,此去归来,定是戎马江山!

她不再犹豫,一抽马身,马绝尘而去,余下滚滚红尘弥漫锦安城。

城上白衣之人低头看了眼腰上动摇不定的“金腰带”,笑了笑,问:“你说我应将她追回来?”

金腰带中探出一条舌头,欢快地点头。

“不了。只有这样才能部署我所要部署的。”白衣之人摇头。

蛇头垂下去,觉得主子这么做真的不好,但它不敢质疑主子的权威,只能乖乖听话。

“大风起兮,云飞扬!”他借用了娵音的这句话,长吟道。

盛平五年十一月十日。南衡。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南衡境内,车内,娵音、小来、赵岩闲适地坐在。实际上,最悠闲的只有小来,因为赵岩要完成娵音给他布置的功课,娵音要研究现今的形势好制定战略计划,小来就在一旁看着娵音忙碌,在娵音需要的时候递块点心,或者递杯热茶。

娵音倒没为难她,不过拘影发现她最近越来越嗜睡了,经常一会儿没看她她就自己睡着了,问她她也只是一脸天然呆,咬唇不语泫然欲泣,弄得娵音还以为自己是欺负她的大恶人,只好不再过问。

这落在小来的眼里,心又抽了那么一下,沉沉叹息。

娵音想着,玻璃心摔着摔着八成就有了抗摔的能力,也就没管小来了,小来懂事,也明白孰轻孰重,不轻易打扰娵音对当今局势的思索,偶尔还会将自己的见解说给娵音听。

话说娵音几人在车上坐着,听见外面传来人群的喧哗声,娵音几人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车壁就被砸了,这还没完,又有无数不明物体砸向马车,颠得娵音七晕八素的,心想他们不会是已经发现了她是前朝公主,想把她给灭了吧。

于是,娵音扶着颠歪了的发髻风风火火冲出了马车,左手手掌笔直竖起:“STOP!”百姓们一脸愕然地盯着她,然后丝毫不受影响地抄起手里的家伙就往她身上扔,娵音定睛一看,有土豆,有番茄,还有各种蔬菜,看得她脸一黑。至于这么糟蹋粮食吗?

英勇的公主殿下狼狈地逃过所有蔬菜的攻击,眼看着还有第二轮的凶猛袭击,沉下脸道:“都给本公主跪下,拘影在这里任太守时没教过你们待客之道吗?”

“前任太守说过要善待远来之客,我等用食物赠予客人,有何不对?”一个愣头青问道。

“你们这是要砸死本公主!”娵音抹了把汗,不知自己把人民教育得这么豪放。

“公主恕罪,他们也只是想尽地主之谊,断无冒犯之意。”一道清润的嗓音穿越层层人群,清晰地抵达娵音的耳中,她一愣,转身望向声源。人群之外,月白长袍的男子正噙一抹浅笑温柔地看着她。

“陆吟松陆大才子,你为何会出现在此蛮荒之地,偏远之境?”娵音看他一眼,就不敢再看他第二眼,关于她的真实身份,她没有尽数告知于他,此刻自然是有一定的愧疚的。

“等人。”陆吟松答。

娵音将南衡的情况打量了个遍,不得不说是百废俱兴,对此,她感谢陆吟松。“等何人?”她问。

陆吟松黯然片刻,答:“等待一个无望等回的人。”那个人,在作为平宁郡主的时候被斩,却逃脱了,去伏然抵御远真,最终丧命。他想着那人在南衡花的心血甚多,说不定她还活着,有一天因为不舍就再次回到了南衡,于是毅然辞去了仰源太守之职,到此处来。

娵音听着他深深缅怀与惆怅的语气,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觉得陆吟松看上去落魄且忧郁,加上这些都是因为她,她自然无法无动于衷。

下了很大的决心,娵音微笑道:“陆大才子可有兴致陪本公主同游南衡?”

陆大才子眉眼一皱,就要如往日一般拒绝,看见娵音澄澈温暖的眼神却又改变了主意,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娵音遂与他一同游赏南衡,有一腔没一腔地搭着话。

“听闻公主在外流落多年,公主介意提起往事吗?”陆吟松斟酌了一下,问道。

“你不是都知道吗?”娵音停住脚步,意味不明地望着他。

“你是?”惊喜来得太突然,陆吟松疑在梦中。

“如你所料。”望着陆吟松的欣喜神情,娵音多日阴霾的内心也露出了明媚的日头。她模糊地想,原来快乐是会传染的。

到了一处安静的小院,陆吟松上上下下把娵音打量了个遍,很用力地将她抱入怀,似乎想确认她的真实度,又怕自己太过用力伤到她,就放轻了力道抱她。

对于陆吟松的小心翼翼与患得患失,娵音觉得好笑,好笑之余却是心酸,他这些日子不会都是这种状态吧?只得出声安慰道:“你觉得我这个奸坏奸坏的人会那么容易死吗?放心,你不是在做梦,要真不信就去撞墙,撞疼了就知道了。”

陆吟松无语地“呃”了一声,哭笑不得。久别重逢的感动硬是被娵音这么煞风景地破坏了,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娵音将自己的经历传奇化了一番,拈最精彩的部分给陆吟松讲了,又简单地叙了旧,方又出门转悠。陆吟松对娵音的一刻都不肯歇停感到无奈,却依旧宠溺地伴着。

娵音问候了几家生活水平困难的人家,发现他们过得都很安宁和乐,诧异地一问,才知道是陆吟松所施仁政之故,其中一家人道:“陆大人已经很久没有如今日这般怡然自得了,今日愿意陪着姑娘四处游赏,怕是对姑娘——,我就不多嘴了,姑娘可以看到的。”

娵音未告诉他人自己的公主身份,所以他人以为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对她说话也没有多少禁忌。这也导致娵音听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对自己的心意竟是连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呢?

“陆吟松。”她看着他,缓慢开口。

陆吟松惊喜地看着她。她终于要确定自己的心意了吗?

“我不能嫁你。”她接着道,不出意料地看见陆吟松骤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心下一阵叹息,却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的话,继续平静地陈述:“陆吟松,你这辈子都是我不可忘却的人,可惜你是我的友人而不是爱人。”

“你怎知我不是?”陆吟松苦笑着问。

“因为我有所爱之人,尽管毕生只能为敌,而我真心以你为友,不忍让你也备受煎熬。试问每日你看着我思念他人,会是何感受?我认定一人,哪怕此生不得相守也不变更,然,我的固执对于你来说锋利如匕!”娵音在陆吟松震惊动容的脸色中,从怀里掏出什么,道:“我但望你一直是那个恣意无忧的才子,酾酒临江,月夜游湖,一派自在。而我,不能给你这些,故而,我赠你自由,赠你我所记得的诗歌!”

陆吟松颤抖着手接过那一本名为《古今诗话》的诗集,珍重地翻了几页,都是娵音默的诗,上面还有日期,最早的一篇竟是在她离开忘语阁后写的。原来他对她的心意,她一直知晓,并这般回应,该说她是有情还是无情好呢?

“咳咳,其实我早就想编着给你了,无奈懒癌犯了,拖到现在,别崇拜这是我写的诗,上面有作者有署名的,他们才是原创。哦,你可能不懂原创的含义,就是说这诗是他们写的,我背了,顺手抄给了你。当然,有的我忘了全文,就抄了几句最经典的上去,你别介意。”娵音注意着陆吟松的表情,貌似没有嫌弃,这才放下心来。

陆吟松默然凝视她,半晌,上前一步将她拥住,在她愕然的表情中低低道:“娵音,若我没有猜错,你又要远征吧。此去凶险,不知何时能见,唯有此时相拥,可回忆良久。”

娵音低下头去,忘了挣扎。是的,她要远征,要翻覆大平,要……不过为什么,不管是殷司还是陆吟松,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拥抱呢?她没觉得抱一抱就可以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反倒令人更心酸。

远方传来铁蹄叩击地面的声音,娵音的心一紧,随即陆吟松猛地推开她,放声长笑道:“哈哈哈,从今日起,我陆吟松镇守南衡,与娵音再无瓜葛!”他笑得恣意狂野,眼底掠过奇异色泽。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笑容。

语毕,他撇下娵音,踏着层层屋宇远去,留娵音一人怔怔立于原地,娵音立了许久,觉得面上冰凉凉的,一摸才发现是冷却的泪。

这一刻,她明白自己永远失去了这潇洒温文的诗客,再见便是陌路,两人都不会为彼此停留,微笑。

她抹干眼泪,走向城门,亲自大开城门,在南衡百姓们不解愤恨的目光里朗声道:“青涟昶这狗贼窃据我大和王朝多时,弑先帝,令护国大将军捉拿本公主,本公主九死一生终于逃脱,今大平生灵涂炭,朝廷苛政重赋,本公主愿以孑然之身力挽狂澜,使大平百姓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你们愿意跟随本公主吗?”

“愿意!”南衡百姓大声道,心里却仍然没个底儿。这时,有从锦安来定居的南衡居民搂住一个关系较好的当地居民道:“你不知道哩,这位公主殿下在锦安的时候广办善堂,接济穷苦之人,还有什么不要银子的医馆和学堂,比那些不管事的官儿们好多了!”

娵音一愣。自己做这些做得不是很低调吗,怎么都被人给知道了?难怪青涟昶对她一直很警惕,不过她并不怨恨暴露她举动的人,相反,她应该感谢。因为那个人做的的确是对的,青涟昶左右都会起疑心,她还不如光明正大地暴露野心,赢得人心。就像此刻,南衡人民对她的态度恐怕比对青涟昶还要尊重爱戴几分。

“不过公主,外面是?”有人怯怯地看着那杀意逼戾的大军,问道。

娵音对他和善地笑笑,然后转身,面朝瀚海般的大军微微一笑,从袖中高举出一块令牌,大军一见,二话不说跪下行军礼:“吾王万安!”

“起!”娵音收起令牌,道。

那令牌她和事先和那大军交代过,见令牌如见她本人,至于这大军的来历,恐怕没几个人想得到它是来自怀仁周围无数大山的山匪。当然,后来有许多来自各地的义兵以及一些前朝势力都争相加入,此番发现自己所投靠的是正确的人,自然欢欣雀跃。任谁也没想到,本该坟头长草的人不但回了锦安昭告天下自己没死,还成功地逃了出来,未雨绸缪地练好了兵欲抢青涟昶的江山!

她回头对南衡百姓道:“现在可明白了?本公主总不能单枪匹马地上阵与大平千万兵马对抗吧。”

敌对分子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其实本公主还要为两人报仇。”娵音顿了顿,“一是平宁郡主,她本是我旧日好友,通四书五艺,博闻强识,后来得封郡主,挥金如土,但本公主办的善堂就有不少她的金子,而今,她逝去,本公主又怎能坐视不理?二是宰相大人,本公主偶然得见,惊为天人,胸中自有沟壑者,非他,谁人能及?而今,他葬身远真,谁知是不是大平有人陷害,否则以他能耐何以至斯?”

说平宁郡主的时候还没几个人有反应,说到宰相大人时,南衡百姓皆泪沾衣裳,嗟叹不已,他们又观察娵音气度,果真不凡,无怪乎能与两个风云人物产生交集。

“告诉本公主,你们的选择!”娵音眼看着时机到了,极富女王气势地道。

“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不知是谁先喊的,所有人都开始这样喊道,起初声音还很细微,到后来,南衡男女老少都用尽全力喊。这响声震撼了城外的大军,他们本以为自己效忠于一个女子是件窝囊的事情,然而当看到那女子的一刹那,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那女子,粉黛未施,两臂虚张,狂放与霸气就那么毫不掩饰地透了出来,她的面容并不出众,但人们瞧着那雍容浅笑,便会觉得那样的笑只能是这样的面容去承载,而那样的面容只能是这样的笑去衬托!

渐渐地,城外也有无数将士高声呐喊:“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城内城外齐声呐喊,而那女子在城的交界处,身体一半在内一半在外,很奇异的角度,世间罕有,此后也难有。

那女子微微昂起下颌:“还磨蹭什么,懂什么是时不我待吗?即刻攻抚州,当然,若是他们愿降,则和平解决,不伤百姓一分一毫,能做到吗?”

“能!”城外的将士齐齐答道,其中有一个人喃喃道:“我的老娘啊,不,我的母亲,这位瞧着怎么那么像我那奸诈狡猾的再生父母啊!”

下一秒,他就听见那位“再生父母”道:“这大军还没名字吧,听闻原是铁头帮的帮众,就叫铁幕军吧,和丘吉尔的铁幕演说多相配啊,你们说是不是?哦,当然,也是形容你们的包围圈形如铁幕!”

铁幕军的汉子们听得一傻,然后反应过来了什么——这说话的语气,这前调侃后正经的说话方式啊,只代表了一点……

对于铁幕军的好奇,娵音回以一句:“兄弟们加把力,姐的荣华富贵就靠着你们了!”

铁幕军的汉子们懒得去确认了,这措辞,世上还有第二个人吗?

嚣张,厚脸皮!

于是浩浩大军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抚州进军,然而有一个人落在了后头,因为在大军进发之前,他听见公主的命令——

“黑三,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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