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荣青的奶奶,并不是从荣青爷爷的远方表哥说中领养走荣青父亲的那户人家。
故事有些拗口,我们慢慢地说。
当年的那户人家,家境并不富裕,把荣青的父亲带回家以后,本就拮据的家庭,几乎是连饭都吃不饱了。
而将荣青的父亲带回家,和荣青父亲的远方叔叔的理由一样,因为家里没有男孩,所以只得抱一个男孩回家,才能够在村子里抬起头来做人。
而命运再次和荣青的父亲开了个玩笑,荣青的父亲到了新的家庭以后,没过多久,这户人家竟然也生下了一个男孩。
既然有了亲骨肉,荣青的父亲便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性了,甚至于他的存在,只会让本就拮据的家庭更加揭不开锅。
所以那户人家,对荣青的父亲几乎是放养的状态,任由他自生自灭。
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孩子,连走路都还是踉踉跄跄的,每天都要因为无法忍受的饥饿一个人在外用尽各种办法来果腹。
荣青奶奶第一次遇到荣青父亲时,荣青父亲像个小乞丐一样,眼巴巴地站在一家小面馆外,眼巴巴地看着食客吃面,倘若食客离开的时候会剩下一些,荣青父亲便摇摇晃晃地跑过去吃得一干二净。
荣青的奶奶看到那一幕,当时觉得心都碎了,荣青父亲的头发已经因为长时间不洗,已经结到了一起,虽然是个小男孩,可是头发已经长得快要遮住了眼睛。
脸上也因为长期得不到清洁弄得黑黢黢的,他一边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地吃着面,一边不时地挠挠自己的后背,想必是因为很久没有洗过澡,已经长出了跳蚤。
透过单薄的衣物,也能看到这孩子已经是瘦骨嶙峋了。
荣青的奶奶顿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心里不由得一阵疼痛。
走上前去询问面馆的老板这个孩子既然没有父母,为什么不送到孤儿院去,老板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有父母还不如没有呢,恨恨地向荣青奶奶讲述了这个孩子悲惨的境遇。
当时,荣青奶奶几乎是震惊的,她看着那个脏兮兮的孩子纯净的眼眸,很想上去抱抱他,带他洗一个热水澡,再让他好好地吃顿饱饭。
可是正准备上前的时候,一道前来的同事过来拉走了荣青的奶奶,急着去进行这次到这个村子里来的调研工作。
回到城里以后,荣青奶奶一连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那个孩子怯懦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世界的眼神。
终于,她做了一个决定,荣青的爷爷也是一个心地善良通情达理的老人,听完妻子的话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家里一个用来堆放杂物的小房间收拾了出来,又置备了一些家具,便带着妻子又回到了那个村子里。
寻找到荣青父亲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为饥饿,这个可怜的孩子几乎每天都一大早就出来寻找食物,当然了,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如果在家里呆着,养父母看到他脏兮兮的样子,会无比嫌恶,稍有不顺心便拿这个年幼的孩子出气。
意料之中的,荣青的爷爷奶奶并没有费太大工夫便带走了荣青父亲,那户人家见有人竟然傻乎乎地愿意要这个像小乞丐一样的孩子,满脸堆笑,简直是喜出望外。
回到家,荣青父亲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走进家门。
荣青奶奶有些奇怪,蹲下来询问这个孩子为什么不进来,怯懦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阿姨,你家的地板太干净了,我会踩脏的。”
那一刻,几乎是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孩子,为什么会这么懂事,为什么能说出如此让人心酸的话。
荣青的姑姑,当时也还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漂亮的小公主裙,头上扎着一个粉色的小蝴蝶结,走上前去,牵起了荣青父亲的手,笑着说道:“以后,你要叫我姐姐啦!”
当荣青奶奶帮荣青父亲剪完头发,洗完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出了时,所有人都再一次地被惊呆了。
这个孩子虽然是瘦骨嶙峋,但是却长得十分可爱,眉目清秀,特别是一双眼睛,本就很大,因为太瘦了所以看起来更加又大又圆,却又是囧囧有神。
后面的故事其实还算美好。
荣青的父亲来到新的家庭以后,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亲,和自己同龄却又很懂事的小姐姐,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吃不饱穿不暖,还去了学校念书。]
荣青的父亲很聪颖,虽然在去新家庭以前,从未上过哪怕一天学,但很快便适应了学校的氛围,没过多久,成绩便在全年级都是数一数二了。
再后来,因为荣青爷爷奶奶的事业规划,一家四口都搬到了美国,开启了全新的生活。
因为到新家庭时尚且年幼,而荣青的爷爷奶奶和姑姑,也一直都有意不去提及这段往事,不希望在荣青父亲幼小的心中再留下什么阴影,所以,荣青父亲的脑海中,并没有关于这段往事的片段,这也是荣青奶奶最欣慰的地方。
那样一个小小的孩子,想让他过上充裕的物质生活,并不困难,难的就是如何去修复他心灵上的创伤。
这个长长的故事,荣青奶奶向荣青讲述了整整一个下午,而荣青也向我们讲述了整整一个晚上。
无论是荣青,还是我和陈彦,听完了这个故事以后,都沉默了很久很久。
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千言万语,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既为了荣青父亲悲惨的童年而心疼不已,也为了荣青爷爷奶奶的善良感动不已,却又为了荣青亲奶奶的境遇惆怅不已。
这个百转千回的故事里,每个人其实都没有错,只是命运一次又一次地冲他们开着玩笑,直到后来,两位伟大的母亲都守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生活了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