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山蹲在银行的楼顶盯着远处街巷里的美军再向银行移动，最前边是一辆Ｍ26坦克，两队士兵龟缩在车位顶着呛人的废气向前推进。那条街上有一个炸点，起爆器就在王远山脚下，他还在等，视线所及之处，美军的一侧，几个人影在废墟见穿行向美军悄悄地靠拢，那是他安排的爆破组，因为这条街上没有地雷。
银行的建造很是坚固，他们的迫击炮打上去就是啃出一个坑，附近的和银行联成一体的建筑也都是同样的材料建成，王远山利用这一个优势把他改造成一个坚固的立体巨型碉堡来巩卫工厂主阵地的侧翼。他是美国人调教出来的，他知道对面的美军指挥官要想啃掉工厂这块硬骨头，他必须先从银行下手来打通侧翼的进攻通道。
坦克已经通过了爆炸点，后边跟进的步兵进入了杀伤范围。王远山按下了起爆器，顷刻间，街道两边的废墟炸开了花，四溅的碎石和烟雾笼罩了整个美军部队。这是一个信号，埋伏在附近建筑里的机枪手立刻开火压制住后边的步兵，在子弹的包围中，美军士兵四处乱跑寻找掩护，不少人中弹倒下。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跟前边的坦克来开了一段距离。这时，一个战士手里提着炸药包从一间屋子里冲了出来，坦克还在前进，他在一旁一边跟着跑一边拉着了引信把炸药包塞进了钢板和履带之间的缝隙里。
又一声巨响，烟雾里的坦克向前只移动十几米便停在了那里，王远山在望远镜里看得很清楚，履带已经断了。但是炮塔已然在移动，它渐渐指向了机枪手埋伏的房屋。两个机枪手飞奔出了房屋同时，坦克开火了，他们刚才隐蔽的房屋被炸成了碎片。两个人横穿过街道消失在了另一间房屋里。
那几个爆破组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坦克的周围，一辆走不动的坦克根本不是步兵的对手。一个拿着冲锋枪的战士把枪口塞进驾驶舱的观察孔里就是一通扫射。另外几个战士爬上炮塔，纷纷抢着去掀舱门。舱门被掀开，一颗拉着的手榴弹便扔了进去。
王远山并没有为他们的英勇行为欢呼叫好，他垂着女儿墙急切的喊着：“快跑啊！后边上来人了！！”
距离太远了，那几个战士根本听不到王远山的呼喊，消灭坦克的兴奋让他们忽略了身边的危险，刚才被爆炸阻挡的步兵在慌乱一阵之后，迅速重新扑了上来。那几个坦克上的战士登时都成了靶子，一阵乱枪之后，他们都跌下了坦克牺牲了。
“妈的！”王远山一拳打在女儿墙上，他顾不上这些，立刻向楼下吼着：“开火！把那两个机枪手接回来！”
整个阵地立刻全部开火，火力击中在了这狭窄的街道上，硝烟弥漫中，那两个机枪手扛着枪支和弹药疯了一样往回跑，看着他们平安地回到阵地上，王远山面无表情。他原本已经为那辆坦克准备好了“巴祖卡”，就等把步兵打退再干掉它，可是那几个冒失的战士无意中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这项任务。结果是一样的，可代价抬高了。看着渐渐退去的美国兵和那几具尸体，他心中一阵阵地发紧，感觉有些透不过起来，身上的已经湿透的衣服包裹着他的身体，感觉难受极了。
看着小柳子再次被拖了回来，郑华的气头又顶上了脑门，他站起身把帽子摔在趴在地上的小柳子身上，指着他吼道：“9连的脸都让你这样的丢尽了！你给我起来！”
“你干什么你？”跟着进来的胖胡看到这个情景有点急眼了：“他才来几天啊，谁一上来就会打仗啊。”
“那也没有他这个熊样的！”郑华想把小柳子从地上拽起来。
胖胡一巴掌打掉郑华的手，指着郑华骂道：“你个王八犊子的，不是你当初尿一裤子的时候了是吧，现在也学会唬人了是吧，我看你再动他一下试试！整不死你的我！”
“你干什么你？我教育他，跟你有什么关系！革命军人就不能像他这个样子！”郑华也毫不示弱。
“那应该那个样子啊？你跟我说说。”胖胡眼睛狠狠地瞪着郑华，把身子挡在了小柳子前边。
“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郑大宝抱着还要发作的郑华：“指导员，指导员。您消消气啊，胖胡大兄弟不是有意的，仗打起来谁都上火，您千万别这样。”
“大宝子，你松开他，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小样我还整不了你这个传话喇叭！”胖胡把机枪往地上一扔，捋着被雨水浸得沉甸甸的袖子就要跟郑华开打。
赵栓子蹲在一旁，看着两边的架势，无奈地说了一句：“都少说两句，冲我面子了。”
两个人谁也没给这个有点不主事儿的连长面子，当他们就要纠缠到一起的时候，胡光启钻进了掩体里，两个人这才罢了手。
“秦指牺牲都没人管你们了是吧！”胡光启沉着脸看着这两个闹事的人：“活腻歪了是吧。”
没有人再敢说话，大家都低下了头。胡光启走到一直在哭泣的小柳子身边蹲下，他扳过小柳子的脸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转头对赵成柱说：“先别让他出去了，让他先缓缓。”
“没啥大事，就是吓着了。”赵成柱过来把小柳子搀扶了起来。
看着赵成柱把小柳子扶走，胡光启掏出几盒美国骆驼烟来，打开其中一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郑大宝忙不迭地过来给点上。
“团长调你们上来打！”胡光启把剩下的香烟狠狠地摔在郑华怀里：“老子心疼你们，上来给你们闹口好烟抽。妈了个把子的，什么时候你们也不看看，还在这打架！”说完又在胖胡和郑华的胸口一人擂了一拳。
“郑华留下，其他得都给我滚外边去。”胡光启一脚踹在了赵栓子的屁股上：“看见你们我就来气！都滚！你个怂玩意，这连长当得叫什么啊？”
赵栓子拍了拍屁股往外走，嘴里念着秧儿：“你赶紧把我换了吧，我正不想当呢。”
掩体里就剩下了胡光启和郑华两个人，胡光启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冲着一脸委屈的郑华说道：“你还委屈了你，你这叫干什么呢？有你这么教育的吗？这样的兵就像瘟病一样一个能传染十个，十个能传染一百个，半天的工夫这个连队就完了，你懂不懂？这样做只能更糟，起不了一点作用！”
郑华坐到了弹药箱子，一声不吭地看着墙壁生闷气，胡光启做到边上一捅他的腰窝：“跟你说个事儿。”
郑华第一次在这个平时吊儿郎当的营长脸上看到了认真两个字，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什么事？”
胡光启又点上一支烟，抽了半根才开口：“你不觉得这几天高大城有点反常吗？”
“看出来了，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胡光启冷笑一声：“跟你交个底吧，咱们可能都得死在这里。”
“什么？”郑华一听这话，脸一下红到了脖子跟，心跳迅速加快，冷汗不知不觉从额前渗出。
“上边把咱们放在这里，就是让咱们死守，没给咱们留后路。早上我看出来了，高大城是决心把自己放在这里了，可是我不想。”
“你想什么？”
“我想活。”胡光启转身朝观察孔外望了一眼，阵地前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远处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他回过身接着说：“7连8连我不担心，我就担心你们连，三炮死了以后，赵栓子这个王八蛋当不了家，你。。。。。。。。。。矬子里拔将军算是能当半个家，这事也就能跟你说说。”
“你想让我干什么？”
“给我保住9连，等最后。。。。实在不行，我带你们撤。”
“这。。。。。。这行吗？”郑华已经没了主意，现在有点可怜巴巴地看着胡光启。
“能行，只要你们听我的。”胡光启目光游离，似乎是在盯着对面的墙壁：“仗你得给我接着打。但是，一旦。。。。。一旦高大城这戏唱不下去了，你们都得有个思想准备。你要尽量保住你手下的弟兄，让他们能撑到撤退的时候，不许犯浑！明白吗？”
“这能行吗？”郑华苦笑着看着胡光启。
“想回家吗？”胡光启扭脸看着郑华问。
“想。”郑华诚实的点点头。
“执行命令。”胡光启说完起身走出了掩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