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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换我来

忘掉他以前说过的一切蠢话?这怎么可能是洛星会说的话?他说的话,一向都是冷冰冰的、伤人的、叫人难为情的……

他的眼神好温柔,眼波好似醇酒会醉人一般……这也不可能是他看她的眼神啊?“等等,你喝酒了吗?”所以又一次将她当成了小浅?

她抽着小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里却并没有一丝酒味!洛星微倾身,更靠近她一些:“我喝酒了吗?”

那片宽厚的胸膛近在眼前,她双目圆瞠,思绪瞬间抽离脑海,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她曾经有多向往这片胸膛,她甚至幻想,这个怀抱终有一天会是属于她的……

他没喝酒,她也没喝酒,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醉了呢?不行不行,现在还不能醉,还没弄清楚他忽然转变的原因以及他的动机呢……

她憋了呼吸,不让自己呼吸道他的味道,用力摇头,模糊的神志终于慢慢清明了起来:“……没没有酒味,可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的……陌生?”

这样的洛星,是属于小浅的呀!她有过奢望,可是,当他真的这样对她的时候,她却忽然觉得害怕……她本来是怯懦的人,无法接受他瞬间的改变——她是自作多情吗?这才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洛星沉默了会儿,似乎正思索着要怎么开口!少顷,他捉出她的手,放下水瓢,细细翻看那雪白手背上是否有留下痕迹!

满意的勾了勾薄唇,这才掏出巾帕,将她手上的水珠儿搽干净,他很慢、很仔细的一根一根、一截一截的擦拭着她的手指头!

璞儿没有抽回手,她偏着脑袋看他,这样专注的表情,不也是专属于小浅的吗?今天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陌生的让她心惊!

只为小浅一个人才会有的紧张,只为小浅一个人才会变的脸色,只为了小浅一个人才会如此焦急,只为了小浅一个人才会有的温柔神态——可是为什么,突然变成她的了?

“我一直在想,那晚,你那么做的原因……”洛星终于出声,却不是璞儿想要的答案:“事实上,我比你先醒——”

璞儿一愣,旋即睁大眼眸,几乎跳了起来——他比她先醒?那,那她说的那些话,他岂不是全都听见了?

她得想想,她当初没经大脑思考的到底说了哪些话?

“你说:我是这么爱你……”他看出了他的仓惶,也看到她明显的身躯一震!

是的,她说过,用那样卑微的语气,现在想起来,真恨不能甩自己两个大嘴巴——她就算没事吃饱了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啊!这下好了,她以后要拿什么脸面对他?

“……那,那么久以前的事情……谁谁谁还记得啊?”死不认账,不知道能不能挽回一丁点她的颜面?

洛星深深望着她倔强又羞赧的模样,当然,还有无地自容的窘态:“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促使你那样做的?在明知道我不可能回应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那样做了……我一直在想你的动机,仅仅的、单纯的只因为爱吗?”

“你什么意思啊?”原本缩成一团正打算夺路而逃的璞儿闻言,瞬间抬头,用力怒瞪他:“难不成你身上还有别的东西值得我图谋?”

她若不是单纯因为爱,那是因为什么?他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吗?“你别忘了,住客栈的钱还是我付的呢!”

她怒火滔天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失笑,他缓步走近她,低头看着她喷火的眼睛,低沉的嗓,娓娓说道:“你现在,不爱我了对吗?为什么不爱了?”

因为你不爱我,因为我做的一切只是徒劳,因为你永远也看不到我,因为我已经受够了,因为我……累了!

她想这样毫不顾忌的将心里头的话吼出来,可是拳儿紧了又紧,出口的,却是低不可闻的一声啜泣:“因为觉得不值得……”

不值得她为他付出毕生的爱恋,她现在有女儿,她最爱的人,当然是女儿——就算那丫头再没良心,也不可能随便丢下她……

她讨厌被人丢下被人弃置,所以,她总是先走开的那一个!是谁说过,先走的那个人,看起来比较勇敢……

洛星面上清浅的笑容缓缓消失,垂眸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因为不值得?所以,你打算全部收回了吗?”

不要一直谈论这个话题好吗?这让她觉得不安觉得难堪!她不耐的抬起头来:“洛星,我觉得够了,迷恋够了,伤心够了,绝望够了……什么都够了,所以,不爱了!这样,你满意了吗?我累了,不想再谈……”

她悻悻的说完,感觉全身力气在那一瞬间被抽离身体,从未有过的倦怠突然袭了上来,她现在只想回到她的房间里,安静的睡上一觉……

手臂倏地教人擒住,她并不回头,略显烦躁的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不爱了,也不要逃开!”他贴在她身后,安静的说道:“请你站在原地,换我来好吗?”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她霍地转身,咬牙切齿的问道,他难道不知道对她说这样的话,会让她困扰到精神错乱的地步吗?

还是,这根本就是他的小人步数——将她逼疯了,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带走天香了?

洛星没有疯,当然,也不可能是在说鬼话!事实上,他不得不找璞儿摊开来谈的原因,是因为泠清若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他耳边,几乎要逼疯了他——与其不爱却将她绑在身边,不如放开,成全她的幸福——

放开?成全她的幸福?他只要想到为他生过女儿的女人要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或者为别的男人生下另外的孩子,他就……无法控制的烦闷起来!

不,当他看到她对雷诺露出毫无芥蒂的笑容,她只是站在他身边,柔柔的与他说话……他以前不承认也不让自己有机会理清,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叫做嫉妒!

他得承认,他真是一个自私又差劲的男人!她若真的选择了别的男人,他绝对没有好的风度对她开口道祝福——

泠清若说,无法爱她,保持现状就好!可是他与她保持了现状,会有别的人趁虚而入不是吗?

无法爱上,他没试过,怎么能这么轻易地下决定?所以他会找她谈,能谈出一个他们都认同的方式更好——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她身上的馨香,不可避免的钻进了他的鼻间!

璞儿堪堪后退一大步,不敢置信的瞪着他认真觑着她的黑眸:“你疯了——”

“我若说自己很正常,你必定不会相信!”他从没仔细看过她的任何表情,现在才知道,她错愕的时候,秀眉会高高挑起,却又不妨碍她眉心的蹙起……

“洛星,不要同我开玩笑……”璞儿自然也辨出了他脸上的认真,心慌不已的警告道——开玩笑?这个以前连面部表情都懒得改变一下的人,懂得什么叫做玩笑吗?

他终于没忍住,上前一步,将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拨至耳后——他早想这么做,却怕突如其来的亲昵会吓到她……

果然,她更加惊惧的往后退去,让他的手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璞儿不敢再继续分析他的动机他的目的,终于转身落跑……

如果洛星认为,前一个晚上他们的谈话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的话,那么此刻他的脸色便不会阴郁的想要杀人——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阴鸷的半眯黑眸,瞪着一早跑来跟他通风报信的左小浅!

洛星的反应吓了左小浅一大跳,吞下险险呛到自己的口水,她小心翼翼的后退一步,观察好逃跑路线才飞快说道:“一大早起来以为璞儿在厨房里,结果没人,我以为她还在睡就跑去买了早餐……打算叫她起床吃饭谁知道没人应开门一看早已经人去房空了……”

啧,洛星那一脸的煞气可真是吓死人了,奇怪,他平时不是看都懒得看璞儿一眼吗?怎么一听说人家不见了,竟端出了这样骇人的面孔来?

她竟然连夜落跑,在他心胸渐敞且尝试着要爱她的时候——她怕什么?该怕的人不是他吗?

“天香——”洛星猛的回过神来,拔腿就要往她的房间跑去!

“天香被她顺手带走了……吧!”那双阴鸷的眼又瞪了回来,害一向胆子超级大的左小浅也忍不住的瑟缩了起来:“那个,我找了好几圈也没看见天香和她娘的影子……”

趁洛星发怔之际,左小浅一溜烟跑了!气喘吁吁的跑进房里,扯了正在喂爱恩吃饭的泠清若,直嚷道:“老公,不好了,大件事了……”

“慢慢说——”泠清若安抚道,手下不停,还得抽空安抚她:“月朗来了吗?让你慌成这个样子?”

左小浅喘匀了气,这才喳呼呼的说道:“泠月朗来了我才不怕呢!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我说的大件事是指洛星啦!好可怕,我从没看见他那样的脸色呢!阴郁的仿佛要杀人一样……”

她认识的洛星虽然冷了点儿,对外人也不客气了点儿,可不管怎样,他从来没在她面前露出那样狰狞的表情来:“好像很生气,但透过他生气的眼睛,又觉得他好像很难过……哎呀,我看不懂啦,反正就是很可怕很可怕……”

泠清若忍无可忍的打断她的自说自话,曲起的指节直呼招呼上她光洁的额头:“你还没说重点——”

“没说吗?”左小浅一边茫然的询问一边死守着自己的脑袋,那她刚刚叽叽呱呱说的那一大堆是什么?

泠清若赏她一个不敢领教的眼神,换喂天涯吃饭,后者那张稚嫩的小脸充满了探究的意味,直直望着茫然状态的左小浅!

“天涯,你娘亲我是长得很不错吧?”见儿子投来“关切”的目光,她忍不住得意的说道!

天涯无趣的垂下眼睑,乖乖吃饭,那神情,好似嘲笑与不屑,惹得她熊熊怒火燃烧了起来:“左天涯,你那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你老娘吗?太过分了,居然敢甩那样的眼色给我……”

“璞儿走了是吗?”泠清若云淡风轻的打断某人的狂飙,这么大的人,她也好意思跟天涯吠!

“咦?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还没说吗?

“雷诺与小圆也不见了!”泠清若继续云淡风轻的说道:“雷诺有留书信给我,所以我知道他是追着璞儿去了……”

“啊?这……”已经白热化了吗?雷诺已经对璞儿表明了他的心迹,而璞儿也接受了,两个人觉得有洛星在一旁很不自在,于是双双携手……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泠清若回身觑她那表情夸张的脸,失笑道:“我不是说过,雷诺是追着璞儿去的吗?”

“所以?”特别强调这一句话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所以他们不可能是一起离开的!”真要他说的这么清楚吗?他似笑非笑的睨了眼门外石化的男子:“怎么?你还不去追吗?”

话音未落,那身影如旋风般的冲了出去!

“呀——”左小浅呆呆的望着被旋风扫到半空的落叶,转个圈后便萧瑟的落回了地面:“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直说他很可怕的时候——”泠清若瞥她一眼,便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于是很干脆的答道!

“呀呀呀——”换来左小浅一通怪叫:“你你你你好过分,居然都不告诉我……这下怎么办?洛星肯定会认为我在他背后说他坏话呢……”

“洛星没有那么无聊!”泠清若放下碗,将左天涯放在地上,他很自觉的牵了爱恩出去——

左小浅垂死的将自己脑袋砸在他肩上:“假如,他刚刚好就那么无聊呢?”像她一样爱计较呢?

“你忘了吗?他很忙——”忙着去追女人呢!

“说到这个——”她立马严肃了起来,转到他身前站定,双手捧了他的脸:“你到底跟洛星说了什么?他为什么忽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我从未看见他为了璞儿露出那样可怕的神情,跟你脱不了关系对不对?”

泠清若笑笑,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你不想看到她为了璞儿改变么?”

她很聪明,该注意的细节一样没漏,只是很懒,懒的动脑思考,非要他主动奉上答案!

左小浅狐疑的望着他:“奇怪,你不是雷诺那一国的吗?怎么会那么好心帮助洛星?”

“我现在依然站在雷诺那一边,不过嘛,洛星都能抛开对我的成见与他的尊严来找我,我若不稍稍提点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啊……”他到现在都很惊讶,洛星会为了璞儿主动找上他!

“不……不是吧?洛星来找你?”又一重磅****炸了过来,左小浅只感觉自己承受能力越来越薄弱,再承受不起多余的轰炸了!

“是啊,大约他也想要改善与璞儿之间的关系吧!”泠清若耸耸肩,似乎很高兴在她面上看到惊愕的表情:“套用你说的话,他并不是对璞儿没有感觉……”

“那,雷诺怎么办?”她又不免替另一个人担心!

泠清若笑的愈发灿烂:“不是还有小圆吗?”

“你疯了?”左小浅惊呼:“小圆还是个孩子,而且,那么天真可爱的女孩子,你想将她变成‘璞儿第二’吗?我告诉你我绝对不赞同……”

泠清若俯身吻上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儿:“亲爱的老婆,静观其变如何?”

傍晚下了一阵突然大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小山丘上一辆牛车以龟速行驶着,没有顶的车板上头迅速跳下一名怀抱婴孩的女子,她先是焦急的望望天空,接着很无奈的拍拍已经尽了力的老黄牛!

“看来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避雨……”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没什么表情的对牛车上面容枯槁苍白的男人说道:“你只是手没了,脚还在……不需要我背你吧!”

她说完,急急忙忙寻找避雨处,她经得住雨淋,但怀中的宝贝可经不住!好不容易看见不远处的小茅屋,她连忙奔了过去!

虽然很破,但能稍微避一避总好过没得地方躲啦!站在屋檐下,她乐观的笑了笑,低头打量怀抱里的孩子,她护得很好,孩子丝毫没被淋到:“天香,不怕不怕哦,雨很快就会停了……”

怀中清秀可爱的孩子忽的手舞足蹈了起来,粉嘟嘟的小嘴儿一个劲儿的念叨着:“阿爹……阿爹……”

女子神色有些黯淡,曲起冰冷的食指,出神的触碰着小女孩的脸蛋:“……也许以后都见不到你阿爹了,你……会怪阿娘吗?”

“你说呢?”低沉的蕴含着不可忽视的怒气的嗓蓦地响在她身后。

她悚然一惊,见鬼似的转身,瞳仁迅速放大:“你你你你你……”怎么从屋子里面冒出来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从屋子里冒出来?看他一身的干爽,好似他已经在这边呆了许久了……

“恭候你多时了——”男子冷眼看着她的狼狈以及惊讶:“下次落跑前,记得换辆脚程快些的马车……”

害他心慌意乱的在这边等了半天,还以为自己猜错了方向——都是那慢吞吞的老黄牛害的!

女子小心翼翼的后退一步,大雨毫不留情的打在她身上,她却浑然不觉,只紧盯着面前的男子,他阴鸷的视线紧咬着她,让她不光心慌,还心虚的紧:“你怎么……怎么会猜到我会走这边?”

那么多方向,他偏偏就将她给堵了个正着!是她的运气太背了还是怎地?

男子似乎很无奈的低叹了声,伸手擒了她的手臂,将她拉近他身边,熟练的接过她怀中的女儿,转身往小茅屋里走去:“你需要换掉你身上的湿衣服……不然很容易生病……”最后这句话,他藏在唇里,只用无声唇形嚅出!

他能找到她,还多亏了那脚程像蜗牛的老黄牛——一路赶来,没发现雷诺的踪迹,想来,他是追错方向了!

屋舍很小,想来是被人弃置的,他才能大摇大摆的据为己有。有的地方还滴答滴答下着小雨,幸好,他们容身的这一块还算干爽!

包袱湿了一大半,几件衣裳也湿的无法再穿,璞儿叹口气,抓着衣服无奈的发呆!

洛星生了火,抬眼觑见她怔然的模样:“还愣着做什么?你想生病吗?”

谁想生病啊?“所有的衣服都被淋湿了……”湿衣服冰冰冷冷的贴在身上好难受!

洛星一言不发的开始解自己的外袍,璞儿望见他的动作,大惊:“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洛星用眼白多的地方看了眼反应过度的她,将手中的衣袍扔过去,淡淡道:“先换下你的湿衣裳……”

原,原来她误会了呀!赧然捧着他干爽的衣服,又犯了愁——怎么换啊?连个遮挡都没有,难不成当着他的面开始脱吗?那她宁愿穿湿衣裳病死算了……

洛星自然也瞧出了她的尴尬,一言不发的起身往外走去,将空间留给她!

璞儿有一瞬间的傻眼,他这是在……体贴她吗?不管了啦,先换了衣服再说——她抖抖索索的脱了外袍,中衣,亵衣,小手顿在兜儿上,发了愁!

这种贴身的衣物当然不能脱,让他看见有多难为情呐!

可是湿透透的兜儿贴在她冰凉的肌肤上,黏答答的很不舒服呢!

那,到底是脱还是不脱?

就在她摸着兜儿系绳犹豫的当头,洛星去而复返了——那是怎样一副景色?她盘好的素髻被雨水淋湿打散,几缕垂落下来,紧贴着她雪白的颈项胸口,有水珠顺着她的头发滴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珍珠一般跳跃流动着。湿透的兜儿紧贴着她的肌肤,尽显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你是在诱惑我吗?”他的双眼像是被定住了般,无法自她的身躯挪走半寸目光,嗓音沉哑!

“啊——”璞儿尖叫一声,胀红了脸七手八脚将他的外袍穿在自己身上,紧紧揪了领口才有胆朝他吠:“‘非礼勿视’你难道不懂吗?”

他没理会她的咆哮,大步走了过去,不赞同的皱了眉心:“你没有多余的兜衣可以换吗?”

啧,这个人提起那样私密的东西,都不会脸红吗?她不安的挪了挪臀儿,更靠近火堆一些:“都,都淋湿了……”换不换不都一个样吗?

洛星瞥了眼她的举动,将火拨的更旺了些。就着手里的小木棍,将散落在她脚边的包袱勾了过来,湿衣服随便扔在地上了事,换来她的怒目相向!

他没理会她恨不能扑过来的模样——是笃定了她不敢,大手一晃,成功让本就红透的小脸愈加红艳且无地自容——

他的长指勾着三件兜衣,抖开在她面前:“你喜欢哪一件?”

一件上头绣了粉蝶和小花,是她最喜欢的,一件通体碧蓝,像一汪静静的湖水,是她最常穿的,还有一件淡黄色的旧兜儿,本来都没穿过了,谁知逃跑前被她慌慌张张的塞进了包袱里……

见她双眼牢牢咬着那件淡黄的兜儿,洛星扬眉,淡淡道:“你喜欢这件?”

“扔掉扔掉啦,我才不喜欢这件……”她握紧拳儿大吼道:“我喜欢粉蝶儿那件……”

吼,来到闪电劈死她吧!她在做什么蠢事啊,居然跟他讨论自己喜欢哪件兜儿……她哀嚎一声捂住双颊,不让自己的嘴儿有机会吐出其他的要她老命的话语!

方才被洛星哄睡着的天香被她的嗓门吓醒,咿唔一声滚到洛星身边,半睁睡眼朦胧的双眼,迷迷糊糊唤道:“阿爹……”

洛星忙将她楼抱进怀里,轻柔拍抚两下,轻易地让她又睡了过去。他的手也不闲着,挑出她最喜欢的绣着粉蝶儿的兜儿……

怎,怎么没声了?捂了整张脸的璞儿只剩耳朵可以用,可除了柴火劈啪作响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其他……他不会是抱着天香丢下她跑掉了吧?!

用力甩开紧捂着脸颊的双手,方才稍稍退去的红晕又回到了她面上,大眼心慌的四处瞟着,就是不敢看他脖子以上的部位:“那……那个让我来就行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干嘛呀?那是女子家的贴身衣物,贴身的耶!而且,说他是在烤也并不贴切,他双掌贴合,那薄薄的一片布料就在他的手掌中间——这是哪一家的烤法呀?

洛星瞥了眼手足无措眼神乱飘的她,将怀里的巾帕扔了过去,语带命令的说道:“想办法把你头发弄干……”

璞儿准确的接到他扔过来的干净巾帕,艰难的吞了口口水,这么一方小小的帕子,怎么弄****的头发呀?不过,湿透的长发是该好好打理一下,她可不想尝试生病的滋味!

她脸蛋小,盘起发髻时从不戴多余的发簪——至少他从没见她戴过金钗翠玉象牙梳之类的东西,总是一根簪子便搞定!他想,若戴上满脑袋的珠珠翠翠,只会让她的脸蛋看起来更小吧!

取掉固定发髻的木簪,她以指梳理着垂到地上的长发,她的发质很好,又滑又亮的吸引着他的视线,平时她会将整头长发一丝不苟的盘起,鲜少让它们自由披散过……

不做作的,自然地流露出娇媚来……

一阵清风,吹起璞儿半干的的长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绽开了笑容,那笑靥像桃花,美丽而烂漫!

洛星必须承认,她这模样很好看!

“什么味道?”刺鼻的焦味钻进璞儿鼻间,她用力嗅了嗅,顺着焦味的方向望去——“呀!你在干嘛?我的兜儿燃起来了啦……”

她甩开帕子扑过去抢救,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呢!

洛星自她的尖叫声中回过神来,那被火苗****到的兜儿已经快燃到了他的手掌处,不待他熄灭火焰,温香软玉瞬间扑了过来!

他只来得及稳住她扑过来抢救兜儿的身子,便结结实实的愣住了——掩住她身子的外袍滑开,白皙细致的肩颈近在眼前,前襟开了个大叉口,隐约露出素色的小兜儿,让人忍不住想要对兜儿包裹着的东西一探究竟……

喉结重重的滑动,伴随着吞咽的声音!

“呜,破城这个样子了,连补救都没办法了啦……”璞儿一径哀悼着她最喜爱的粉蝶儿,压根没发现自己的春光被人看去了一大半!

“那个……”洛星艰难的别开的视线,赧红的脸不自在的低垂了下来:“我……赔你一件新的好了……”

拜托她有点自觉先拉好自己的衣服好吗?他可不想再这节骨眼上吓跑她!偏她不但没自觉,滑腻的柔荑缠了上来,紧紧拽了他的衣袖!如瓷玉一般的白,像是引诱着人摸上一把……

“你怎么赔啊?”璞儿哀怨的瞪低垂着头作反省状的洛星,哼,有在反省就好,她也就不严厉的责备他了,但发发牢***还是要的:“这件兜儿是在北国的时候,小浅买来送我的,说是‘姐妹装’……你去哪里买来赔我啊?”

“姐妹装?”什么东西?

“就是她一件我一件一模一样的啦!”璞儿没好气的说道,脸上写满了“都怪你不好的”的大字!

“你,真的很喜欢?”他瞅着他,目光定在她脖子以上的部位,坚决不往下挪动哪怕一寸——他怕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会在当下脆弱的不堪一击!

璞儿甩了个“废话”的眼色过去,她舍不得的是小浅的一片情意,犹记得她买来两件不同颜色却同样花色的小兜儿来让自己挑选的兴奋表情,她就觉得好对不起她——她送给她的东西她都没好好珍惜……

“等我们回去后,我找小浅商量,让她把她的那件让给你不就得了……”犯得着为了一件兜儿噘嘴又皱眉的吗?

“让给我?”她俏脸黑透,尖声叫道:“什么东西都能用让的吗?”

她承认自己敏感了,可是,一听到“让”这个字眼,她就觉得难过觉得憋闷,她想要的可以自己争取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得来,凭什么要让人让?她会很小人之心的认为,就连天香都是小浅“让”给她的……

洛星被她好像被针扎了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解的挑高了左边的眉:“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得很——”她控制不住自己忿忿的心情,没好气的回道。

洛星耸耸肩膀,将碧蓝色的兜儿勾在手里,斜睨她一眼,终于没忍住的问出了口:“你……不冷吗?”

“……啊?!啊——”又是惊天动地的尖叫配合连滚带爬的声音:“你你你……你这个色胚……”

她爬的远远地,手忙脚乱的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双手死死揪住襟口,红着脸喘气的模样很是狼狈,却也无比娇美!

洛星将自己的眼睛定在手中的兜儿上,抿住薄唇的同时也将笑意抿在了嘴里:“色胚?我以为你是在邀请我看呢……”

瞧见她面有难看与发怒的征兆,他忙转移话题:“雨已经停了,你没事做的话就地上的衣裳挂到窗口处……”既可以挡风又可以让衣服干的快

一些!

她又瞪了他半天,才气鼓鼓的拾掇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将身上过大的外袍紧了紧,免得一不小心又春光外泄了……

或者,还是她想的太多了,他一副对她身子根本不感兴趣的样子……去,没兴趣就没兴趣,有什么了不起……

可是,为什么心里好似有一丁点……很大一丁点的难过呢?看到她的身子,他不但没有目瞪口呆,反而问她冷是不冷这样的话,足以说明他对她是一点点的兴趣都没有……

骂人家色胚,好像真的很冤枉人家!她垮下脸,不太有精神的拖着身子去挂衣服……

“等一下,那个人呢?”干活干到一半,她才猛然想起与她一道的还有一个人,慌里慌张便要往外跑去:“他不会踩滑了滚下山坡了吧……”

“他回去了!”洛星的嗓唤住了她往外跑的脚步:“我方才已经打发他回去了……”

看着她不敢置信的僵硬表情,他不怀好意的又加了一句:“方圆数百里内,除了我们以及那头累瘫了的老黄牛,再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了……”

他他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诺,干了,可以穿了!”洛星将天香小心放在一旁的稻草堆上,走过来将干爽的兜儿递到呆呆的她面前:“我去找点吃的东西回来,你知道不管如何我都能找到你,所以别浪费力气逃跑……”

他说完,大步走了出去,细心的拉上漏风的破门!

璞儿自然不会乖乖的等他回来,他前脚刚离开,她后脚也跟着离开了!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她心生恐惧,再加上从不远处的树林里时不时传出来的狼嚎声,彻底的断了她继续落跑的念头!

她还没活够,不想那么早下地府找阎王老爷喝茶下棋啦!

所以,拎着两只肥鸟以及几颗鸟蛋回来的洛星,见到她果然有乖乖的带着等他,忍不住轻扬了扬剑眉!

璞儿正在烘烤自己的衣服,无聊到差点睡着,终于等到他回来了:“我还以为要落跑的人是你呢!”

“我从来不用那种小人步数……”就算要走,当然也是光明正大的走!

“你,你才小人呢!”璞儿气唬唬的瞪他,太过分了,竟然暗讽她是小人?!

洛星不痛不痒的将鸟蛋埋进火堆里,随即动手清理起手中的肥鸟来。璞儿偷眼觑他不紧不慢的动作,狐疑的弯了弯眼眸——

就在他莫名其妙找自己“谈谈”的那个晚上,她就发现,他变了——不止神态上的变化,连同语气与眼神,都发生了改变!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因为她而改变?拜托,开玩笑也是有限度的好不好?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让他骤然改变的呢?小浅吗?

“喂——”她放下手中的衫裙,低头拨弄着火堆,闷闷的开口唤道!

“嗯?你在跟我说话?”洛星抽空觑她一眼,看清了她面上的茫然以及不解!

“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三个人吗?”她口气不好的吠——总有种被他戏耍的感觉!可他捉弄人?啧,她完全不敢想象啦!

“有啊!天香不是人吗?”他平板的语调不变,眸子间的笑意遮掩在长长地睫毛后头!

看她因他而气恼,看她因他而跳脚,看她因他而脸红心跳……是他忽然发掘的兴趣,真的,很有趣呢!只是,以前的他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璞儿的拳儿抡起又放下,放下又抡起,如此反复好几次后,高扬的怒火暂时被压制了下来,没要到她想要的答案之前,她忍——

“你,是因为小浅而发生改变的,是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其间的紧绷,仍是教洛星听了出来!

他一边将拾掇干净的肥鸟往削尖了一头的小木棍上穿去,一边反问道:“哦?我改变了?”

装什么装?璞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至少话变多了……”

以前可是打死都不会多说一个字,现在倒好,还懂得怎么样耍嘴皮子了,若没变,她脑袋削下来给他烤着吃!

“是你以前不肯以及不屑与我说话而已!”洛星耸耸肩,轻松的将责任推到了她身上!

“喂,讲话要凭良心好吧?”竟然怪她?!是她不肯不屑吗?不肯不屑的那个人,明明是他好不好?太过分了!她愤愤的瞪着他,手中的枯树枝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洛星瞥了眼危险系数不高的树枝,很顺手的接了过来,在火堆里掏啊掏,将先前埋进去的鸟蛋掏了出来:“你自己回想一下,这半年多来,你有给过我好脸色吗?”

“那也请你自己回想一下,从开始到现在,你有给过我好脸色吗?”从他中毒那日开始、从她照顾他开始……他何曾正眼看过她?

现在是怎样?翻旧账吗?

洛星很诚恳的点了点头,表示接受她的指控:“我昨晚说,忘掉以前我说过的一切蠢话——你听假的吗?还是,你根本就没听进去?”

她听进去了,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如同此刻她双目圆瞠不敢置信的瞪着送到她嘴边的剥好吹凉的鸟蛋一样……

洛星看着她惊愕的模样,她的颈子好似生锈了般,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抬了起来,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眼里面,读出些不同寻常的气息来——

洛星动了动手指头,催促她张口,而她一时不察,竟真的乖乖的张开小嘴,任那滑溜溜的鸟蛋滚进了她的嘴里:“……唔……”

“喂,你被人掉包了吧?”奋力咽下味道不错的鸟蛋,她开口问——这是她对他的异常唯一的注解!

洛星放任她继续装鸵鸟,继续将第二颗蛋递到她唇边:“该我问你了:为什么要逃?”

“……咳咳……”漫不经心丢出来的问题,却吓得璞儿刚衔进嘴里的还来不及咬的鸟蛋直直往咽喉的方向滚去。

她张口想大喊,但洛星的动作更快,飞快的贴在她身后,双后交抱在她胸前,用力往上一挤压——

“噗——”差点让她命丧于此的鸟蛋弹了出来,滚落进不远处的角落里,艰难的自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你,想要谋杀么?”

他的剑眉高高挑起,轻拍着她后背:“用鸟蛋谋杀?太浪费,我会选择直接而便利的方式置人于死地……”绝不会拿鸟蛋当暗器!

“是喔?”她攒足力气瞪他:“请问你刚刚是在做什么?说笑吗?”

“你自己心虚,也要算到我头上吗?”他一副很冤枉的样子,不过就是问她逃跑的原因,谁知道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心虚?好吧,他形容的很贴切,璞儿下意识的瑟缩了下,她就是因为心虚所以才刻不容缓的跑路的!但,他们现在非要谈这个不可吗?

她小心的挺直背脊,与身后那具散发着温暖气息的胸膛隔出“淡如水”的距离:“那个……好像熟了耶!”

快过去啊!干什么还贴在她后面不动啊,这样很,很不自在啦——她在心里暗自嘀咕!

洛星自然听不见她心里的嘀咕声,也完全无视她想隔出的距离感,他的手依然搭在她肩上,所以能轻易的感应到她瞬间僵直的身躯以及变得小心翼翼的呼吸声:“你在害怕?”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低沉而散漫。璞儿紧张的舔了舔微干的唇瓣,干笑道:“奇奇怪,我有什么好怕的?”

洛星不以为然的轻叹一声,呼吸喷洒在她瞬间红透的巧耳上,他盯着那抹嫣红看,一亲芳泽的欲/望很强烈:“是啊,你怕我什么呢?”

“喂喂,你这人说话也未免太奇怪了,我凭什么要怕你啊……你有三头六臂还是会喷火喷水啊?”他居然问她为什么怕他?

她倏地转头,忿忿的模样看来却是虚张声势比较多,触及他黯沉的双眼,眼底深处那不断跳动的小火花,她瞬间慌了手脚——她不是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在青楼打滚的那些日子以及如今身为一个孩子的娘的身份,她很明白他眼里的涵义,两个字概括——欲/望!

她这辈子受到的惊吓也没有现在这么大,怔怔的看着他开不了口。

洛星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看似不让她跌倒,实际上却是不容许她在此刻逃跑,当然,他也许多虑了,这呆头鹅的样子,暂时还不能想到逃跑二字去:“你怕什么?”

他放轻了语调,嗓音仍是低沉,却有种让人不由自主卸下心防的力量。他知道她在昨夜的秉月夜谈后落荒而逃的行为源于害怕,但,她到底害怕什么呢?这是他急欲知道的事情——

她怕,怕这一切不过是场玩笑话。

她无法欺骗自己,她是多么害怕这又是一场自作多情的噩梦。多么的,害怕。

就是这张脸,无情的用冷眼伤害她,用冰冷的字眼让她离他远一点,她好不容易能用同样淡漠的态度对待他,他却又忽然转了性子……

她蹲站起来,后退一步再退一步,退到他双掌所能掌控的距离之外,倔强的咬着唇与他互注:“我没有害怕……”

“你是想欺骗我还是欺骗你自己?”洛星任由她逃,明白若逼她太紧不会有好的结果!

欺骗他的同时也欺骗自己,这答案他满意吧!只不过,到嘴的话语在舌尖打了个圈,却被她及时的转了回去:“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逼我承认我在害怕?然后呢?你就满意了?你不会就是为了享受‘我的害怕’才追过来的吧?”

“我没那么无聊——”洛星淡淡的答,重又回到先前的位置上,将有些焦糊的肥鸟翻了个面继续烤!

见他并没步步紧逼,璞儿总算放下了揪着的一颗心,看着他认真翻烤肥鸟的大手,小小声嘀咕道:“我觉得你现在就够无聊……”

洛星假装没听见,将先前拨出火堆的熟鸟蛋往她那边拨去:“趁热快吃——”

璞儿于是低下头,认真的剥着鸟蛋,她没有他的好本领能将蛋壳漂亮的剥下,在他手里白花花光溜溜的鸟蛋到了她手里,卖相便变得不怎么好看了,她举着坑坑洼洼的鸟蛋,看了又看,然后,礼尚往来的递给洛星。

他没有伸手接过来,垂下眼睑看着鸟蛋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轻轻勾了勾唇瓣,俯身低头,张口咬上了那颗卖相不佳的鸟蛋和……她的手指!

璞儿触电般想要缩回自己的手,他的舌尖好像无意的滑过她的手指,****了她的指尖:“……喂……”

她虚弱的抗议首先吓了自己一大跳,她的声音哪儿去了?她应该要理直气壮的吼他吠他才对啊……

被他舔咬到的食指仿佛着火了,顺着食指的脉络一直蔓延到她的脖子、她的脸上、她的……心上:“放……放开啦!”

洛星叼着她纤细的指头,看她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窘态,因为这番挣扎,她身上的外袍又散开了一些,黑亮的长发垂在胸前,掩了那一片大好春光。她又急又羞的瞪着他,鼻尖铺染上了薄薄一层汗珠儿……

该放开了!他意犹未尽的想,再不放开她的指头,汹涌而来的欲/望会真的无法收拾……

璞儿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指头,泄愤似的用衣角擦拭着那节快要燃烧起来的指头,恶狠狠的质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的头脑非常清楚——”洛星心情愉快的回答,不以为意的觑着方才在自己口中的指头。

“非常清楚?我实在很怀疑……”她用怀疑的语调说道,擦拭了半天的指头依然热的受不了,她紧紧握了拳,将那节指头藏在掌心里面,不让它搅乱自己的心:“你吃错药了还是被人伤了脑袋?”

洛星取下架上的肥鸟肉,用手边的匕首划开,确定熟透了才连棍带鸟肉的递给她:“恐怕要教你失望了,我既没吃错药,也没被人伤了脑袋……趁热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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