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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梅月英法逞娱蛤术,李药师仙赐金鸡旗

诗曰:

番邦女将实威风,妖法施来果是凶。

杀得南朝火头军,人人个个面掀红。

那夫人年纪不上三十岁,生得来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四名绝色丫鬟扶定,出到帅营。盖苏文见梅氏妻子出来,连忙起身说:“夫人请坐。”梅月英坐下,叫声:“元帅妾身闻得你与中原火头军打仗,被他伤了一鞭,未知他有什么本事,元帅反受伤败?”盖苏文道:“啊,夫人不要说起。这大唐薛蛮子,不要讲东辽少有,就是九流列国,天下也难再有第二个的了。本帅保主数载以来,未尝有此大败,今日反伤在火头军之手,叫我哪里困得住凤凰山,擒捉唐王?”月英迷迷含笑道:“元帅不必忧愁。你说火头军绕勇,待妾身明日出去,偏要取他性命,以报元帅一鞭之恨。”苏文道:“夫人又来了,本帅尚不能取胜,夫人你是一介女流,晓得哪里是哪里。”夫人说:“元帅,妾于幼时,曾受仙人法术,故取得他性命。”苏文说:“夫人,本帅受大仙柳叶飞刀,尚被他破掉了,夫人,你有甚异法胜得他来?”夫人说:“元帅,飞刀被他破得掉,妾的仙法他不能破得掉的。”苏文说:“既然如此,夫人明日且去开兵临阵。”说话之间,天色已晚。

过了一宵,明日清晨,梅月英全身披挂,打扮完备,上了一骑银鬃马,手端两口绣莺刀,炮声一起,冲出营来。在营前大喝一声:“咦!唐营下的,快报说,今有大元帅正夫人在此讨战,唤这火头蛮子,早早出营受死。”讲到那唐营军士,连忙报进中营说:“大老爷在上,番营中走出一员女将,在那里索战,要火头军会他。”张环说:“既有女将在外讨战,快传火头军薛礼出营对敌。”军士得令,传到前营,仁贵就打扮完备,同八家弟兄一齐上马出营,抬头一看,但见那员女将梅月英怎生模样:头上闹龙金冠,狐狸倒罩,雄尾双挑;面如满月,傅粉妆成。两道秀眉碧翠,一双凤眼澄清;小口樱桃红唇,唇内细细银牙。身穿一领黄金砌就雁翎恺,腰系八幅护体绣白绞征裙小小,金莲瑞定在葵花踏凳银鬃马上,手端两口绣莺刀,胜比昭君重出世,犹如西子再还魂。

那仁贵纵马上前喝声:“番狗妇!火头爷看你身欠缚鸡之力,擅敢前来讨战,与我祭这戟尖么?”梅月英道:“你就叫火头军么?”敢把我元帅打了一鞭,因此娘娘来取你性命,以报一鞭之恨。”薛礼呼呼冷笑道:“你邦一路守关将,不能胜将军一二合之外,何在为你一介女流贱脾,分明自投罗网,佛也难度的了。”放乌过来。两边战鼓啸动,月英纵马上前,把绣莺刀一起,喝叫:“薛蛮子!照刀罢。”绰一声,双并莺刀砍来,薛仁贵举戟急架忙还,刀来戟架,戟去刀迎,正战在一堆,杀在一起。一连六个冲锋,杀得梅月英面上通红,两手酸麻,哪里是仁贵对手。只得把刀抬定方天戟,叫声:“薛蛮子,且慢动,看夫人的法宝。”说罢,往怀里一摸,摸出一面小小绿绩旗,望空中一撩,口念真言,把二指点定。这旗在虚空里立住上面,薛仁贵到不知此旗伤人性命,却扣马在此观看。讲到营前八名火头军,见旗立空虚,大家称奇。犹如看做戏法一般,大家都赶上来看。哪晓这面旗在空中一个翻身,飞下一条娱蛤,长有二尺,阔有二寸,他把双翅一展,底下飞出头二百的小娱蚁,霎时间变大,化了数千条飞娱蛤,多望大唐火头军面上直撞过来,扳住面门。吓得仁贵魂不附体,带转丝缀,竟往半边落荒一跑,自然咬坏的了。那些娱蚁妖法炼就,其毒利害,八员火头军,尽行咬伤面门,青红疙瘩无数,多负痛跑到营内,顷刻面涨犹如鬼怪一般,头如笆斗,两眼合缝,多跌下尘埃,鸣呼哀哉!八位英雄,魂归地府去了。

梅月英从幼受仙母法宝,炼就这面娱蛤八角旗,惯要取人性命,她见大唐将士一个个坠马营门而死,暗想薛蛮子奔往荒落,性命也决不能保全,自然身丧荒郊野地去了。所以满心欢喜,把手一招,娱蛤原归旗内。旗落月英手中,将来藏好,营前打得胜鼓回营。盖苏文上前相接,滚鞍下马说:“夫人今日开兵,不但辛苦,而且功劳非浅,请间夫人,大唐火头军咬此重伤,还是晕去还魂,还是坠骑身亡?”月英道:“元帅,他不受此伤,逃其性命;若遭娱蛤一口,断难保其性命了。”盖苏文听言,满心大悦,说:“夫人,多多亏你,本帅不惧大唐老少将官,单只怕火头军利害。今日他们都被娱蚁咬死,还有何人得胜本帅,岂不是十大功劳,都是夫人一个的了。”分付摆酒,与夫人贺功。

少表番营之事,再讲张士贵父子,见八名火头军多堕骑身亡,面如土色,浑身冷汗。说:“完了,完了。我想薛礼败往荒辟所在,也止不过中毒身死。为今之计,怎生迎敌番人?”

大家好不着忙。

又讲仁贵他败走到旷野荒山,不上十有余里,熬痛不起,一气到心,跌下雕鞍,一命归阴。这骑马动也不动,立在主子面前。

忽空中来了一个救星,乃香山老祖门人,名唤李靖。他在山中静坐,偶掐指一算,明知白虎星官有难,连忙驾云到此,空中落下尘埃,身边取出葫芦,把柳枝端出仙水,将仁贵面上搽到,方才悠悠苏醒。说:“哪一位恩人在此救我?”李靖道:“我乃是香山老祖门人,名唤李靖。当初曾辅大唐,后来入山修道,因薛将军有难,特来相救。”仁贵连忙跪下,口叫:“大仙,小子年幼不知,曾闻人说兴唐社樱,皆是大仙之功,今蒙救小人性命,小子感恩非浅。万望仙长到营,一发救了八条性命,恩德无穷。”李靖说:“此乃易事。贫道山上有事,不得到营,赐你葫芦前去,取出仙水,将八人面上搽在伤处,即就醒转。”仁贵领了葫芦,就问:“仙长,那番营梅月英的妖法,可有什么正法相破么?”李靖道:“贫道有破敌正法。”忙向怀里取出一面尖角绿续旗说:“薛将军,她手中用的是蛤角旗,此面}y犊旗,你拿去;看她撩在空中,你也撩在空中,就可以破她了。即将葫芦祭起空中,打死了梅月英。依我之言,速速前去,相救八条性命要紧。”薛仁贵接了殿犊旗,拜谢李靖,跨上雕鞍。一边驾云而去,一边催马回营。

张士贵正在着忙,忽见薛礼到营,添了笑容。说:“薛礼,你回来,这八人怎么样?”仁贵道:“有救。”就把仙水搽在八人面上,方才悠悠苏醒,尽皆欢悦,就问道葫芦来处。仁贵将李靖言语,对众人说了一遍。张环明知李仙人有仙法,自然如意。就搞赏火头军薛礼等人,同回营中饮酒。

过了一宵,明日清晨,依先上马,端兵出到番营,呼声大叫:“吹!番营的快报与那梅月英贱蟀得知,今有火头军薛礼在此讨战。叫他快些出来受死。”

不表薛仁贵大叫,单讲那营前小番,飞报上帅前说:“启上元帅,营外有穿白火头军讨战,要夫人出去会他。”盖苏文听见此言,吓得魂不在身,连忙请出梅月英问道:“夫人,你说大唐火头军受了娱蚁伤,必然要死,为什么穿白将依然不死,原在营外讨战?”那夫人梅月英闻言,吃惊道:“元帅,那穿白将,莫非是什么异人出世,故而不死。我娱蚁旗利害,凭你什么妖魔鬼怪,受死伤害,必不保全性命,为甚他能得全性命起来?分付带马抬刀,待妾身再去迎敌。”这一首牵马,月英通身披挂,出了番营,抬头一看,果然不死。心中大怒说:“啃,薛蛮子,果像异人,不知得仙丹保全性命,今娘娘偏要取你首级。”仁贵呼呼冷笑说:“贱婶,你的邪法谁人作准,我不挑你前心透后背,也算不得火头爷晓勇了。”催马上前,喝声:“照戟!”插的一戟,往面门挑进来。梅月英急驾忙还,二人杀在一堆。马打冲锋,双交回合,刀来戟架叮当响,戟去刀迎迸火星。

战到六个冲锋,梅月英两膊酸麻,抬住画戟,取出娱蛤角旗,往空中一撩,念动真言。薛仁贵见了,也把殿犊旗撩起空中,他也不晓得念什么咒诀,自有李靖在云端保护。两面绿绩旗虚空立着,一边落下飞娱蚁,一边落下飞金鸡,那飞娱蛤变化几百娱蛤飞过来,那飞金鸡也化几百把娱蛤尽行吃去。吓得梅月英魂飞魄散,说:“你敢破我法术么。”连忙掐诀收旗,哪里收得下?只见娱蛤角旗与励犊旗悠悠高上九霄云内,一时不见了。仁贵心中大悦,便把葫芦抛起空中,要打梅月英。谁知李靖在云端内把手一招,葫芦收去,薛仁贵胆放心宽,把方天戟一起,纵马上前,照定月英咽喉中插一戟刺进来,这梅月英乃是女流,又是法宝已破,心中焦闷,说声:“不好,我命死也。”要招架也来不及了,贴正刺中咽喉,被他阴阳手一泛,哄咙响挑往营门前去了。

这盖苏文在营前看见,放声大哭说:“啊呀,我那夫人啊。”

把赤铜刀一起,豁刺刺冲上前来说:“薛蛮子,你敢把我夫人伤害,我与你势不两立。我死与夫人雪恨,你死乃为国捐躯。不要走,本帅刀来了!”往仁贵劈顶梁上砍下来,这一刀廿四分本事,多显出在上面。仁贵把戟架在一边,马打交肩过去,英雄闪背回来,仁贵把方天戟直刺,盖苏文急架忙还。二人斗到十六个回合,薛仁贵量起白虎鞭来,盖苏文一见白光,就吓得魂不附体,说:“啊呀,我命死也。”略略着得一下,鲜血直喷,带转丝缓,往营前大败而走。薛仁贵大喜,回头对营前八位兄弟说道:“你们快同张大老爷、小将军们,扯起营盘,冲杀番兵,一阵成功了。”那边一声答应一声,八弟兄各将兵刃摆动,催马冲杀四面番营,张环父子领了大队人马,卷帐发炮,冲到帅营来。这番凤凰山前大乱,有薛礼随定盖苏文冲到帅营中,把小番们一戟一个,挑得番兵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苏文见火头军紧紧追来,吓得魂飞魄散,只得兜急丝缀,往内营一走,砍开皮帐,竟走偏将营盘。哪知仁贵赶得甚紧,又且番营层层叠叠,人马众多,又不敢伤着自家人马,一时逃走不出,原冲到凤凰山脚下,忽前边撞着一班火头军,高声大喝:“盖苏文,你往哪里走!我们围住,取他首级。”九人围住,把盖苏文棍棍只往颅头打,刀刀只向颈边砍,枪枪紧紧分心刺,斧斧只劈背梁心。杀得盖苏文招架也来不及,被他们逼住,走也走不脱,架得开棍,那边李庆红插一刀砍将过来,苏文喊声:“不好!”把身躯一闪,肩尖上着了刀头,连皮带肉去了一大片,口中叫得一声:“伤坏那边。”王心鹤喝声:“照枪罢!”遭这一枪,分心挑将进来。苏文说声:“我命死矣!”闪躲也来不及,腿上又着了一枪:“啃,罢了,罢了。本帅未尝有此大败!”他如今满身伤坏,拼着命,见一个落空所在,把二膝一催,豁喇喇冲出圈子,往山脚下拼命这一跑。仁贵就分付众弟兄,四处守定,一则冲瑞,二则不许盖苏文出营。八人答应,自去散在四面守住。

这盖苏文心下暗想:“你看周围营帐密密,人马大乱,喊杀连天,哭声大震,我若往营中去,恐防有阻隔,反被火头军拿住,不如在凤凰山脚下,团团跑转,等有落空所在,那时就好回建都了。”苏文算计停当,只得山前转到山后,仁贵紧紧追赶,随了盖苏文团团跑转。惊动山上贞观天子,同着元帅、军师出到营外,往山下一看,只见四面番营大乱,炮声不绝,鼓啸如雷。又听得山脚下大叫道:“阿啃啃,火头军果然绕勇,不必来追!”豁喇喇盘转前山来了。君臣往下看时,见有盖苏文被一穿白将追得满身淋汗,喊叫连天,只在山脚下打圈子。朝廷就问徐先生:“底下追赶盖苏文那员穿白小将,却是谁人?”茂公笑道:“陛下,这就是应梦贤臣薛仁贵。”朝廷听见说是应梦贤臣,不觉龙心大悦,就对山下大叫道:“小王兄,穷寇莫迫,不必赶他,快些上山来见寡人。”连叫数声,仁贵在下哪里听得,只在山脚下紧走紧追,慢走慢追。忽上边尉迟恭说道:“陛下,如何眼见本帅细心查究,军师大人说没有应梦贤臣,如今这穿白小将是谁?”茂公说:“元帅休要夸能,这是我哄你,你认真起来,哪里有什么应梦贤臣,你看原是何宗宪在下追他。”

敬德道:“你哄哪个?明明是穿白将薛仁贵,陛下若许待本帅下去,拿他上来,还是仁贵还是宗宪?”唐王巴下能够要见应梦贤臣,说道:“元帅不差,快快下去拿来。”敬德跨上雕鞍,等盖苏文转过了前山,后面就是薛仁贵跑来。他就是一马冲将下去,却也正在仁贵后,双手一把扯住薛礼白袍后幅,说:“今这里了。”总是尉迟恭莽撞,开口就说:“在这里了。”薛仁贵尚信张环之言,一听后面喊叫在这里了,扯住衣幅,不知要捉去怎样,不觉吓了一跳,把方天戟往衣幅上插,这一等身躯一挣,二膝一催,豁喇喇一声响,把尉迟恭翻下尘埃,衣幅扯断,薛礼拚命地逃走了。盖苏文回头不见了薛仁贵追赶,心中大悦,跑出营去,传令鸣金,退归建都去罢。那大小番兵齐声答应,见元帅走了,把不得脱离灾难,败往建都去了,我且慢表。

单讲这尉迟恭扒起身来,手中拿得一块白绩衣幅,有半朵映花牡丹在上,连忙上马,来到山顶。茂公道:“元帅,应梦贤臣在何处?”敬德道:“军师休哄陛下好了,应梦贤臣有着落了。”朝廷道:“拿他不住,有何着落?”敬德说:“今虽拿他不住,有一块袍幅扯在此了,如今着张环身上,要这个穿无半幅白袍之人,前来对证,况有半朵牡丹映花在上,配得着是应梦贤臣,配不着是何宗宪,岂不是张环再瞒不过。”朝廷大悦,说:“今日必见应梦贤臣了。”

如今按下山上君臣之言,单讲这番兵退去,有一斗个时辰,凤凰山前一卒全无。张士贵方才分付按下营盘,大小三军尽皆扎营,八位火头军先来缴令,回归前营。等了半日,薛仁贵慢慢进营,身上发抖,面如土色,立在张环案旁。口中一句也说不出了。张环大吃一惊,说:“如今你又是什么意思?”

薛礼道:“大老爷救命,元帅屡屡要拿我,方才被他扯去衣幅,如今必有认色,小人性命早晚不能保全的了。”张环听见,计就生成,说:“不妨,不妨。要性命,快脱下无襟白袍与何大爷调换,就无认色,可以隐埋了。”

正是:奸臣自有瞒天计,李代桃僵去冒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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