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游湖

宁明远走回到戏台前，却发现，自己刚刚坐的那一桌上，竟是空了。

他看到父亲和族长他们在说着什么，自己就没有走过去。

他看到三姨娘的丫环娇兰正看过来，就向她摆摆手。

那娇兰就笑着跑过来，在她眼里，三少爷是个很好的人啊，记得，他还为了自己被三姨娘打，而与三姨娘理论。

“娇兰，三少奶奶他们去哪里了？”宁明远问着。

娇兰看了看那张空桌子，但笑着说：“刚刚老太太说，这戏怕少爷小姐们不喜欢，就让他们去游湖了！”

游湖？宁明远一直皱着的眉头，轻轻的松散开。

他向着娇兰说：“你怎么不去？”

“三姨娘还要我扶侍的！”娇兰有些拘泥的说，她回头去看了下，还好，三姨娘并没有找她。

宁明远向三姨娘看了眼，自己的母亲最喜欢这样的热闹的，看她一双眼睛都盯在台上。他向着娇兰说：“你去向三姨娘说，就说我叫你去！”

娇兰欣喜的看向宁明远，高兴的说道：“谢谢三少爷！”

“快去吧！”宁明远笑着说，“我在这里等你！”

“好啊！”娇兰高兴的跑开了，宁明远看到，她黑油油的一条大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的，其实，她才只比淑婷大一岁，还是个孩子呢。

很快的娇兰跑回来。

宁明远走在前面，娇兰跟在后面。

很快的，走到湖前。

远远的看到，两三只小船，荡在湖面上，听到一片的欢笑声。

宁明远慢慢的走过去，在那些船上，找着自己的妻子。

正在这时，听到身后的娇兰说道：“给四姨娘请安！”

宁明远不回头，也知道方尚瑜走了过来。

他只向着岸边走去。

脚下沙沙作响，有落叶很厚的一层。

身后跟着两个人的脚步声，宁明远刚刚散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怎么又跟过来了。

走了几步，碰到两个小丫环正走过来，手中拿着桂花枝，系着彩绳。

看到了宁明远，两个人都行礼。

宁明远闻到清雅的桂花香，“这是送去哪？”他问道。

“老太太说，放到屋内去！”一个小丫环笑吟吟的说，是老太太房中的玉雁。

“噢！”宁明远看着花想着，安贞或许会喜欢，一会儿叫秋儿去摘了来。

那玉雁看到宁明远的眼神全落到花上，就知道他喜欢，就笑着递过一枝来：“三少爷，这枝给您！”

玉雁脸上露着真实的敬爱，宁明远接过来，向着她一笑：“我代三少奶奶谢谢你！”

“我们都喜欢三少奶奶！”三雁说着，一边的小丫环也在点头。

宁明远因着两个下人的话，心里升上喜欢，安贞，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她们走开了，宁明远低下头，闻了下花香，他向着湖面看去，迫不及待的，想找到妻子。

中秋夜，月色旖旎，湖面的三只小船，却是坐满了人。

陈安贞与秋儿，四小姐宁淑媛，五小姐宁淑婷坐在一处。

二少爷宁明轩，与六少爷宁明浩坐在一处，身后还有两个丫环摇着船浆。

水面波光浅浅，船上的裙袂翩翩。

陈安贞刚刚一直的看向岸上，因为，宁明远刚刚走开，她想着他去做了什么。

身边的淑婷在不停的说着，叽叽喳喳的，像个小雀。

陈安贞偶尔的扭过头去看她，见她眉目清浅，隐隐的有着她哥哥宁明远的影子，这样想着，陈安贞便带了笑的看着她。

宁淑婷看到嫂嫂笑着看她，以为她听进了自己的话，就很得意的接着说道：“你们不知道呢，我们那个教英文的洋小姐，噢……”她念了个英文名字，秋儿笑了下，听起来，是什么代安那什么的。

“她很是不怕冷的，现在穿着裙子，还光着腿，呃，你们别笑，是真的呢，还穿着鞋跟足有四五寸高的鞋子，是皮的呢，走起路来，一摇一摆，一摇一摆！”她站了起来，拽着衣襟，扭了几下，秋儿她们就都笑了，秋儿还道：“五小姐，小心些，别跌下船去！”

隔船的宁明浩看了，就笑着喊：“五姐，你唱得是哪出戏，扭得难看死了！”

宁淑媛就去与他吵，他们两个，见了面就吵，已经成了习惯。

陈安贞开心的笑了，她有点点的喜欢了淑婷，因为，她很真实，虽然有时，她很浮燥，很势利，不过，那一点没有掩藏的势利，却从没有对过她。

微微的移下眼，就看到，对面船上的宁明轩，也在笑着，面如春日，暖暖，不经意的对视间，他有些发怔，陈安贞见到他直直的看过来的目光，便轻轻的点下头，算做见礼。

宁明轩的发怔，是因为，他头一次，看到陈安贞如此开心的笑，红唇间，微微露出雪白的齿，原来，她笑起来，也像个孩子般。

乌髻如云，玉颜如雪，她的一笑，连月色也敌不过了，只化成她的背景。盈盈水波，趁到她的眼底，真的望穿秋水。

心底微微一痛，曾有一个人，也是如此，欢颜，曾比得过春风的美。

正这时，听到下人喊，靠岸了。

船慢慢的靠近了岸边。

有下人放了船板，宁明轩他们那一船在前面，先下了船。

宁明浩欢快的唱着歌跳到岸上去。

宁明轩则站到了岸边，看着女眷们上来。

秋儿与另一个小丫环先上了来，然后是宁淑媛。

到陈安贞时，她刚伸出脚来，身后的宁淑婷却是抢了一步，她听到宁明浩正在向着湖边的听雨亭上跑，一边回头喊女生好慢，她不服气，就抢了一步。

宁淑婷一跳，越过陈安贞跑上岸去。

可是，她一跳之下，船板失了重心，往一边歪了下。

陈安贞整个人，险险的斜着，要跌到湖下去。

一只手揽住她，拥她到怀里。

怀中的柔软的身体，宁明轩一把的抱住了，好悬，差一点，她就要掉到湖内去。

心放下，宁明轩看向怀中的人儿。

陈安贞却吓得苍白了一张脸，倒在他的怀中，忘了动作。

刚刚，就心动在她的容颜的宁明轩，此刻却是呆住了。她的脸，倾在自己眼前，那样的近，看得到她惊慌的眼眸里，自己的影子。

与她这样的近，头一次，闻到她的身上，隐隐的香气，而她头发上的一枚簪子有些的松落，险险的滑落在鬓角。

宁明轩的手莫名的拿住那簪子，向着她的发里别了别。

她的头发好软，光滑的如缎，在手下。

他的手下意识的抚过了她的发。

一陈欢快的歌声从听雨亭上传来，原是宁淑婷与宁明浩在唱歌。

宁明轩的手就被歌声惊的停住了。

心中跳得慌乱的，这种心悸，是让他吃惊的，也是从未有过的。

陈安贞看到宁明轩的眼神，她被吓到了，是的，吓到了，原本他的，淡定的眼，却深沉的如海。

借他的力站好，他终于惊觉自己的失态，放在陈安贞鬓角的手，苍慌的拿开。

“没事吧！”他说，声音却暗哑如潮。

这时，宁淑媛走过来，“三嫂，吓死我了，好悬，掉下湖去，我们可怎么向三哥交待！”

是的，怎么向老三交待。宁明轩的心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他压制下心头的纷杂。

“淑媛，你扶着三嫂，五妹太莽撞了！”宁明轩说道。

三个人转过身来，却发现，宁明远正站在不远的前面，目光阴郁的盯过来。

一枝桂花枝掉到他的脚下。

宁明远看到远远的，他们上岸来了，他急着走过去，身后，紧跟着娇兰，当然，还会有那个四姨娘。

可是，走到不及几步时，他看到，自己的妹子急冲冲的跑上岸来。

然后，陈安贞就要跌到湖里去。

宁明轩正站在一边，就拉住了她。

他原没有觉得什么，反而提起来的心，放下来。

他嘴角弯起，露出温柔的笑意。

可是，他的笑凝在了嘴角，不曾散开。

他看不到陈安贞的脸，她整个人，跌在宁明轩的怀中，可是，他看到宁明轩的表情。

那种，情深如许——

怎么可能，怎么会，情深如许——

四姨娘并没有怎么注意到远处的那一对，但她的全部心思全放到宁明远的身上，她看到，宁明远的眼神凝出了冰霜，她诧异的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远处那相拥的一对人儿。

她起初吃惊，后来，就轻轻的笑了，弯弯的柳叶眉一挑，她冷哼了声，再看宁明远。

她看到宁明远，拿着桂花枝的手，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拽住，微凸的骨节，连带着青筋毕露。

不过一瞬间，那手指松开，桂花枝就落下去，跌到岸边的水泥汀地上，四散分离的花瓣，一片片，零落得，再收复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