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没有回头

“你知道是谁要伤害小莫？”顾南心紧紧盯着沈墨阳。

“暂时没有证据。”

“那就是有怀疑的对象了，是谁？”顾南心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掌心。

沈墨阳趁着红灯时看激动愤恨的顾南心，“这些事你不必理会，我会处理。”

顿一顿，又道：“你好好照顾小莫。”

过去再多的不甘与恩怨，在攸关小莫性命的当前，简直不值一提。顾南心用力呼吸，好几息后，才咬牙开口：“不要放过伤害小莫的人！”

“嗯。”沈墨阳淡淡应了声，发动车子继续往医院开去。

顾南心心急如焚想要尽快见到小莫，然而很快沈墨阳又停下车，只叮嘱她一句：“在车里等着。”

“你干什么去啊？”顾南心伸手想要抓住他，但沈墨阳已经关上了车门。

没过多久，沈墨阳回来了，他手上提着个便利店的袋子，上车后就将袋子递往顾南心手里：“吃。”

顾南心又急又气，正想叫他赶紧开车她想快点见到小莫，不防沈墨阳突然递给她一个袋子，她愣了下，听到沈墨阳的命令，才低头看去，袋子里是一盒牛奶以及一袋面包。

她现在哪里吃得下东西？这样想着，顾南心就想将袋子放到一边。

“你想让小莫醒过来就看见你不人不鬼的样子？”沈墨阳斜睨她一眼，滑下车窗点燃一支烟，“他还没醒，你赶过去也看不到人，先吃东西。”

顾南心弱弱的开口：“我真的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沈墨阳吐出一口烟，漠漠开口：“你现在还有力气照顾小莫？如果你照顾不好他，我会换人来照顾他。”

顾南心忍不住朝他看去，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立体而坚硬，好像比上次见面也瘦了不少，青色的下颌有新生的胡渣，透着沧桑又性感的味道。

“你要不要吃一点？”她打开袋子，迟疑的问了一句。

这几天她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想必他也一样。

她忽然想起这男人有胃病，一旦饮食不规律或者吃了不能吃的东西，就会犯胃疼。

沈墨阳瞥了眼她，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牛奶，低头喝了一口。

顾南心这才拿起面包吃起来。但面包片有些干，实在不好下咽，她勉强吃了两口，差点被噎到。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指适时的将牛奶盒递回到她面前。

被噎的难受的顾南心想也没想接过来就喝了好几口，等她喝够了，直觉将盒子往他那边一递。

沈墨阳也很自然的接过来，将剩下的牛奶喝完。

顾南心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虽然这时候很不应该，但她还是囧囧的涨红了小脸。

共同分享一盒牛奶，这该多亲密的关系才能这样啊！

她跟沈墨阳曾经亲密过，然而现在他们两个的关系不是很尴尬吗？她是猪吗？为什么就喝下了他递过来的牛奶呢？

而且，他是不是也累糊涂了，她喝剩下的牛奶，他竟然面不改色的喝完了？

一定是他累糊涂了的关系！

她正努力找借口说服自己不要太在意，沈墨阳默默地转过头来，“怎么？”

一定是她奇怪的红了脸的关系——顾南心一慌，脱口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只买了一盒牛奶？”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的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这时候已经抽完了烟，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淡淡道：“想太多。”

……

车子顺利的到达了医院。

顾南心一颗心也飞到了小莫身上，早不记得先前那尴尬的一出。跟着沈墨阳乘坐电梯往ICU重症监护室走去。只是才出电梯，她就觉得心慌腿软，扶着墙壁才勉强稳住身体。

“怎么了？”沈墨阳极自然的伸手扶住她的手臂，看进她慌张的眼睛里。

“小莫他……”大概应了“近亲情怯”的话，先前她还恨不能飞过来，可真的到了医院，不知道小莫到底什么情况的顾南心后知后觉的心慌害怕起来。

“医院没有给我打电话，说明小莫还活着。”沈墨阳看穿她的心思，淡淡安抚她，“如果小莫有什么事情，他们会立刻电话通知我。”

这一路过来，沈墨阳的电话一次也没响起来过。

顾南心稍稍心安了些。

等在走廊上的温非池这时候也看到了他们，忙紧走几步迎上来：“心心！”

“非池！”顾南心见到温非池，拨开沈墨阳扶着她的那只手就朝他冲了过去，乳燕投林一般投进了温非池的怀里，急声追问他：“小莫怎么样？他醒了没有？情况是不是很糟？你看到他没有？”

“慢一点，不要着急。”温非池抱住她，温声安抚她：“医生说小莫的情况比较严重，快的话两天之内就能醒过来。”

“带我去看他！”没有看到小莫，她怎么也没办法安下心来。

“我带你过去。”温非池揽着她往前走，低低宽慰着她：“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吃饭，小莫醒过来看到你这副模样，肯定要不高兴的。而且吃了饭才有力气好好照顾小莫，你说是不是？”

沈墨阳站在那里，垂眸看着自己被顾南心想也没想就甩开的手臂。过了很久，他抬起头来，前面两人相依相偎着的身影渐行渐远，谁也没有回头，谁都不会回头！

……

顾南心隔着透明的玻璃窗，趴在上面眼也不眨的盯着病床上瘦小苍白的小莫，他全身上下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小小的脸上也戴着氧气罩，各种液体源源不绝的输送进他的身体，他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动静。

要不是他胸口那微弱的起伏，顾南心在刚一看见他这个模样时就要崩溃。她眼也不眨的盯着他的胸口，那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动静，就是她安心的所在。

小莫的情况很糟糕，医生连就近探视都不允许，温非池告诉顾南心小莫两天内就能醒过来的话，也只是用来安慰她的。

沈墨阳看一眼紧紧趴在玻璃上紧盯着小莫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的顾南心，转身进了医生办公室。

“小朋友被送过来时情况就已经很糟糕，因为重度脱水造成全身多器官功能衰竭，虽然经过我们全力抢救，他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不过——”这家医院就在盛世旗下，医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的就是他们的老板？因此战战兢兢的将小莫的情形说给沈墨阳听，“尽人事，听天命，小朋友能不能转危为安，我们现在并不好说。这还要看小朋友的体质跟求生意志。”

“你们尽力了？”沈墨阳坐在他面前冷冷开口。

那气场全开的架势，令医生觉得房间里的冷气都不够用，额上汗珠滑下来，他也不敢抬手擦掉：“沈先生，我们真的已经尽了全力！”

但那位小朋友送来时，真的只剩一口气了。谁不知道病人跟大老板是什么关系，哪有人敢怠慢不尽力的？

“这件事我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孩子的妈妈。”沈墨阳交代了这样一句话，才起身离开。

沈家二老也接到了消息，沈光明没有来，只派了特助过来，看望了小莫后，又去医生那里了解病情，便回去复命了。

徐瑞卿倒是来了，却是跟吴笑薇一起来的。

得知不能进病房探视，徐瑞卿隔着玻璃门看了两眼，就去找院长了。

吴笑薇神色担忧的站在沈墨阳身边：“墨阳，小莫的情况很严重吗？”

“你怎么来了？”沈墨阳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那语气不像询问，倒更像是质问。

“小莫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十分担心，怎么能不来看他？”吴笑薇顺着他的目光落在病房里的小莫身上，眸光微微一紧。

听说只差一点点，那小鬼就要死了的！

怎么不干脆就死了呢？

沈谦这个混蛋，还好意思说他将人藏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真是气死她了！

她目光一错，就落在了雕塑一样贴着玻璃窗一动不动的顾南心身上，她那样子看起来真是又憔悴又难看，她心里忍不住涌起快意的恶意来。可又惋惜不已，要是那小鬼死了就好了，他死了，顾南心不疯也要死的！

只有那小鬼彻底失踪或者死了，沈墨阳跟那个女人之间，就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

“人你已经看过，没别的事就离开。”沈墨阳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吴笑薇面上便浮现了受伤的神色来，“墨阳，我担心小莫，也很担心你，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肯接，我知道你肯定是忧心小莫的关系，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我也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不要赶我走，就让我呆在这里陪你好吗？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

她哀哀的恳求着。

看起来是可怜又卑微的姿态。

“我不用人陪。”沈墨阳却并不为所动。

吴笑薇泪光盈盈的抿着唇，“墨阳。”

“阿阳！”在沈墨阳再次说出拒绝的话之前，潘煜的声音匆匆打断了他，“小莫怎么样了，醒过来了吗？”

“还没醒。”沈墨阳看向他，眉心微蹙，“正好你来了，送她回去吧。”

“小薇也是担心小莫。”潘煜见吴笑薇哀哀的朝他摇头，心头一痛，却还是硬着头皮对沈墨阳道：“这样吧，等小莫醒过来，我就送小薇回去。小薇，你说呢？”

吴笑薇连忙点头，温顺又乖巧的说道：“嗯，小莫醒了我就放心了。”

“随便你。”沈墨阳淡淡说道，也不知道这话是对吴笑薇说的，亦或是对潘煜说的。

正这时，忽然听见顾南心尖叫一声，随后便是她疯了一样的叫喊声：“小莫！小莫你醒醒，不要这样，不要吓妈妈，小莫！小莫！”

沈墨阳一个箭步冲过去，重症病房里的医生已经冲到小莫床边进行急救。

一旁的心电监护仪上，原本跳动的弧线变成了毫无起伏的一条直线。

顾南心五内俱焚，疯了一样的捶打着玻璃门，泪涕横流的喊着小莫的名字。

她的耳朵里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她血红的双眼紧紧盯着被心电除颤仪电的弹动起来的身体，这种眼睁睁的看着却毫无办法的无力更是让她心痛如绞。

“心心，冷静点！”温非池已经捉不住她，只能强势的将她抱住，在她耳边大声喊话：“你听话，给我冷静点！”

然而顾南心这一刻的力气却大的惊人，温非池勉强抱住她，但她对他的话却是充耳不闻，手脚被制住，便用头使劲的砸玻璃，不是叫着小莫的名字就是毫无意义的尖叫着，让人只听着她这样悲痛的声音都觉得心碎欲裂。

沈墨阳转身，冷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芒，他猛的抬手，一掌劈在顾南心的颈脖上。

刺耳的尖叫戛然而止，顾南心软软的倒在了温非池怀里。

温非池心疼的皱了皱眉，不赞同的看了沈墨阳一眼，“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疯掉？”沈墨阳面无表情的反问。

顿了顿，他又道：“带她离开这里。”

“小莫……”温非池咬牙，难过的看一眼病房里被抢救着的小莫，“他有什么事，你一定通知我。”

……

顾南心醒过来时，像是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许久回不过来神。她迟钝的眨了眨眼睛，便听到身旁温非池欣喜的声音。

“心心，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顾南心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型，愣了许久，才吃力的开口：“非池？这是哪里？”

温非池看着她迷茫空洞的神色，轻轻一叹，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我们在医院里。”

医院？

顾南心怔住。

接着昏倒前的记忆蜂拥而至，她猛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小莫呢？小莫他怎么样了？”

“小莫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你冷静点听我说！”担心顾南心再次失控的温非池连忙抱住她，“心心，别紧张别害怕，小莫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再观察一天就可以送病房，到时候就能探视了。不要怕心心，都过去了，没事了。”

顾南心重重喘息一声，僵硬的身体在温非池的安抚下终于放松下来，她伸手抱住温非池，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样：“非池，好可怕，我以为我已经失去小莫了……”

温非池回想起之前那一幕，也觉得非常可怕。想到失控疯狂的顾南心，他完全不敢去想如果小莫真的没有救活，她会怎么样。

“嘶——”顾南心痛吟一声，“手疼，头也疼。”

温非池瞪她一眼：“现在知道疼了？刚才那么不要命的又砸又撞的，怎么没觉得疼？别乱动，医生说你的手已经骨裂，虽然不是很严重，但还是要好好注意才行。你的头也是，都撞破了——你说你都是孩子的妈了，遇事这么冲动，怎么能好好照顾小莫？快躺着，我给你买了粥，先吃点。”

顾南心可怜兮兮的哀求道：“我想去守着小莫。”

她还是很怕，怕温非池故意安她的心所以骗她说小莫没事，没有亲眼看见小莫好好地，她就没办法放心。

“吃了饭再去守着也不迟。”温非池拦着她道：“小莫那边你也别担心，沈墨阳守着，小莫如果醒过来他会立刻告诉我们。”

顾南心一看温非池毫无商量的模样，就知道任她怎么说都没用，还不如乖乖听话吃饭，这样还能早点去看小莫。

因她两只手都被砸的轻微骨裂，医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两只手都给她上了夹板，她根本腾不出手来吃饭。

温非池很自然的端了碗来喂她。

顾南心也不觉得有什么，从小到大，温非池也不是第一次喂她吃饭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敲响。

温非池手上没停，头也没回的说了声“进来”。

房门被打开，一名身着合身定制的职业套装的身材窈窕的女士款步走进来，她模样生的精致小巧，天生上扬的唇角让她不笑时也十分亲切和善，跟她浑身上下透露出的精明干练有些不相符。

然而这样矛盾的气质，却丝毫不损她的甜美干练。

她的目光落在温非池手上，脚步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朝着他们走去。

“南心，还好吧？”她将公文包随手放下，关切的询问道。

“林暖？”顾南心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林暖嗔责的笑瞪她一眼：“还说呢，发生这样大的事你们也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刚好这边有案子，又遇到了江警官，我还不知道小莫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刚才我去看过小莫了，医生不许进去探视，听说小莫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只是他太过虚弱，等他醒过来就没事了。”

她伸手想要握一握顾南心的手，看见她双手的夹板，便转而拍拍她的肩头，“你吓坏了吧？还好小莫没事。”

顾南心也是一脸庆幸：“是啊，差点吓死我了。你来这边是出公差的？怎么没听非池提过？”

她疑惑的看看温非池。

温非池避开了她探询的目光，微微蹙眉看向林暖：“你的事都忙好了？”

林暖神色微变，却掩饰的极好，笑着道：“不是什么棘手的事，过来找个证人取证，那边也不忙着开庭。所以温非池，你可没有理由想赶我走。”

她似真似假的说着，唇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顾南心再是粗心也看出他们两个之间怕是出了什么问题，连忙道：“林暖你多心了，非池怎么可能会赶你走？他都那么久没见你，想你还来不及呢。是吧非池？”

温非池瞪她一眼：“好好吃你的饭。”

林暖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还是我来吧，你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哪里能照顾好南心。南心，不介意我喂你吧？”

顾南心有些发懵：“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咱们什么关系，你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林暖笑瞪她一眼，“说起来，我认识你比认识温非池还要早呢。”

顾南心也笑起来。

那个时候，她怀着小莫艰难的蹲在餐厅后门洗碗，林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她是一名实习律师，问她需不需要法律的援助，她可以帮忙。

后来林暖才告诉她，那时候她看着一脸稚气，像未成年少女，她以为她遭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或者待遇，所以很想要帮助她。

回想起当时她诚恳的想要帮她的心情，顾南心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些年，幸好有你跟非池帮助我，不然我跟小莫肯定要吃更多苦头。”

想到小莫刚受的那些罪，顾南心的笑容顿时变得暗淡苦涩起来。

原本以为他们母子俩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就算比不上别人那样的健全家庭，但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她愿意给小莫一切她能给的。谁知道有生之年还会再遇到沈墨阳，要是没有重遇他，她的小莫也不会经历这么可怕的事情——虽然她并不清楚小莫到底是因为才被人绑走，但她确信她没有树敌，小莫会被绑架绝不是因为她的关系。

“小莫现在没事了。”一旁的温非池立刻开口打断她的思绪，“我会跟沈墨阳谈谈，让他将小莫送回来。”

顾南心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他肯答应吗？”

“我会尽力。”

“非池，你真好，谢谢你！”顾南心感激的看着他。

林暖捏着勺子的手微微一紧。

他的眼睛里全是她，而她也全心全意的信赖着他。

她就像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闯入者一样，可就算她闯了进来，他还是看不到她。

“南心，你知道我的本职工作。”林暖努力调适好心情，扬起笑脸说道：“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一定要跟我说。”

她就是这么厚脸皮，可有什么办法，从她第一眼看见温非池开始，她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这个温润斯文翩翩如玉的男人。

只要他一天没结婚，不，只要他一天没对顾南心表白，她就没有办法死心！

他能等，她也一样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