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姨，我会的，”许浩轩的手，紧紧和她们握在一起，“我会照顾好慕青。”
沈韵芳艰难地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视线再次落到唐慕青的脸上，“宝贝……妈妈爱你……妈妈……永远爱你……”
“我也爱妈妈，所以妈妈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拜托你……”唐慕青绝望地哭喊着。
“少夫人，这……”耳边传来萧子遇的声音，众人的视线缓缓移向站在门口的陆辰帆身上。
陆辰帆紧蹙着眉，看了唐慕青一眼，最后望向沈韵芳。
沈韵芳缓缓朝陆辰帆伸出手，一双快要失去光泽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朝他开口：“陆辰帆……求……求你……”
沈韵芳的话音还未落下，唐慕青清楚地看见，她拿只在空中朝陆辰帆伸出的手，瞬间落了下去，等她转头望向她的一刹那，一双眼睛轻轻闭上，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唐慕青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生命中一点一点地抽离，慢慢消失殆尽。
“芳姨，芳姨！”
“太太……”
耳边许浩轩的声音，司机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唐慕青抬起眼眸，望向陆辰帆那张冷峻如雕的脸，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了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缓缓起身，在一阵阵晕眩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他面前。
“你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带我妈妈去森林别墅干什么？为什么不把她平安带回来？”唐慕青木然地看着他，清澈见底的双眼里没有了一丝神采，“森林别墅还会有别人吗？是你的人故意撞她的对不对？是你指使的，对不对？”
“少夫人，不关陆少的事，陆少怎么可能伤害您的母亲呢？”萧子遇急忙辩解道，“开车撞人的是管家德叔，少爷几天前就把他关起来了，是他逃出来……”
“子遇！”陆辰帆呵斥一声打断了他，深邃的墨瞳紧紧盯着眼前绝望而无助的小脸。
“德叔……”唐慕青不可思议地回忆着管家那副慈祥友爱的模样，“德叔为什么要撞我妈妈？你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你早就知道他会对我妈妈不利，对不对？”
陆辰帆紧蹙着眉，紧绷着下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老公！”唐慕青蓦地捧起他的脸，她的手很冰，冰冷的温度沿着他的脸庞直扎进那颗已经随着她的哭声痛到麻木的心。
“你告诉我，这件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唐慕青认真地看着他，声音颤抖着，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告诉我你事先什么事都不知道，只要你告诉我妈妈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相信你，你说的话我全都相信，你快告诉我好不好？”
“老公……你说啊……”唐慕青期待地看着她，声音带着最后一丝哀求。
许久，她终于放开了他，绝望地冷笑着，“我懂了，你不肯说，就代表你默认了，是你害死了我的亲生母亲，陆辰帆，是你，是你……”
“慕青，这里面一定有误会。”黎泽阳走上前，转过她的肩膀，“你相信我，辰帆不会这么做的。”
口袋里传来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唐慕青听着那专属的手机铃声，身子猛然一僵。
她颤抖着双手，艰难地拿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说什么？……外婆……外婆……”
市一医院抢救室外，赵医生颓然地坐在地上，听见一阵阵错乱的脚步声，缓缓抬起头，望向面前唐慕青那个熟悉的眼神，这么多年来，他每一次都能正视这个期待的眼神，他知道他每一次的点头都是唐慕青重生的希望，可是这一次，他再也给不了她任何回应。
“慕青，”赵医生缓缓站起身，别开了脸，逃离了她的视线，“对不起……”
唐慕青失神地看着他，久久没有从这三个字中反应过来，紧接着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知觉。
十天后。
“赵医生，唐小姐她已经在地上坐了好几天了，外婆的葬礼她都没去，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啊？”
“这不是已经出事了吗？准备好营养液，今天的剂量调节一下，加点安眠成分。”
“哦，好。”护士小陈担忧地看了地上的唐慕青一眼，转身想去病房的时候便看见一张优雅帅气的脸，“黎少，您来了。”
黎泽阳朝她笑了笑，又朝赵医生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唐慕青，在她身边的地上坐下。
“你看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什么，都是你爱吃的，糖炒栗子、糖醋排骨、清蒸鱼，你想吃哪个？”
“还是不想吃对不对？那一会再吃……你怎么又把垫子扔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地上凉……”
“昨天外婆和妈妈的葬礼，所有人都去了，你不在，只能由许浩轩来主事，我觉得你一定是故意偷懒，因为许浩轩一直在跟别人鞠躬，我看着都觉得累……”
“我从国外定制了几个新篮球，就等着你去练手呢，对了下周的NBA球赛，我带你去国外看现场好不好？”
“你不能再住医院了，病房得腾出来给病人住，你这样是阻碍社会和谐发展，我带你回心优家好不好？你放心，晚上的营养液我会按时替你挂上的，不过你可是要付我工资的，你多给点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当私人医生……”
“慕青，”黎泽阳最后说，“你醒醒好不好？”
“你看看这个手术室，外婆不会再从里面出来了，就算你坐在这里等到世界毁灭，外婆也不会出来了。”
“我知道这么多年，每一次你都能等到，你觉得这一次也可以，可是外婆真的已经不在了，你接受现实好不好？”
“慕青，你哭出来，你叫出来，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折磨别人……”
“唐慕青！”黎泽阳站起身，一把将蜷缩着的人影从地上拎了起来，女孩的脸，瘦了整整一大圈，脸色惨白如纸，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神色，黯淡无光，只能从她偶尔轻眨的睫毛，证明她还活着。
“你到底想干嘛？啊？”黎泽阳大声呵斥着，他知道就算自己的声音再大，她也听不进去。
“你醒醒唐慕青，外婆死了，妈妈死了，她们都死了，都不要你了！”
“黎少！”刚刚赶到的林心优哭着哀求出声，“你不要再刺激她了。”
“刺激？”黎泽阳转头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望向唐慕青，紧紧抓着她的双肩，“她现在像是能被刺激的样子吗？她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唐慕青，你无能！你保护不了你的亲人，你让她们一个一个死去，而你却只能在这里装死！”
“唐慕青，外婆和妈妈在天上看着你，你想让她们死不瞑目，死了都要替你操心，是吗？”
“唐慕青，你清醒一点，你是她们生命的延续，你要替她们好好活下去，明白吗？”
女孩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许久，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她缓缓抬起手，推开了黎泽阳，几天来第一次迈开了脚步，一点点往外走去。
“陆少，少夫人回静逸轩了，黎少和许浩轩都在陪着。”萧子遇望着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的陆辰帆，知道他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不然晚上怎么可能天天在办公室喝到酩酊大醉来折磨自己。
“陆少，刚刚得到消息，管家德叔在监狱自尽了，”萧子遇犹豫了一下，不安地说道，“还有，他在撞了沈韵芳后，去过市一医院见了外婆，外婆的突发心脏病，应该就是他……”
“哗啦”的一声，桌上的文件被陆辰帆尽数推落一地，他冷着眸子，胸口在剧烈起伏着，“他这是想让青儿恨我一辈子……”
“陆少，外婆的事情我已经压下来了，少夫人不会知道的，大家都以为外婆是跟以前一样突然发病，但是陆少，您为什么不去跟少夫人解释清楚？”萧子遇忍不住把憋了这么多天的话问了出来，“我不知道管家和沈总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不管是为了什么，上一代的恩怨都不能涉及到您和少夫人身上，你们这么恩爱，您现在难道要为了他们不管少夫人了吗？”
“出去。”陆辰帆沉声命令道。
萧子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弯腰后走出了办公室。
“青儿，对不起……外婆，对不起……”陆辰帆失神地看着电脑上那张笑靥如花的脸，痛苦地自言自语着。
静逸轩。
“慕青，你现在只能喝点白粥，等过两天你身体恢复了，我再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林心优小心翼翼地把碗里的粥吹凉，放在她面前。
唐慕青木然地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地喝着，喝了两口，抬头看了看坐在餐桌上的黎泽阳和许浩轩，动了动唇瓣，终于开了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