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尚书这话出口后,御书房便安静下来,气氛逐渐变化,他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顶着巨大的压力,道:“皇上……”
池靖卿略微叹息:“温尚书,你先起来讲话。并非是朕不通人情,只是温雅慧身份摆在那里,你这个请求让朕很难做啊。”
“是,皇上您说的是,”温尚书急忙道,“但即便是如此,也并非半点办法都没有。漠北将温雅慧送回来,便表示他们并不在乎她了,那她如何,漠北应当也不会关心才是……”
池靖卿面色微沉:“温尚书,温雅慧是漠北的王妃,即便漠北将她送回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眼下不过是送回来罢了,是生是死都要给漠北一个交代。”
温尚书一时语塞,眉头紧缩,似乎都能够碾死一只蚂蚁。
池靖卿叹息一声:“朕理解你的心情,也想体恤大臣,但规矩就是这般,”话锋一转,“除非温雅慧在世人眼中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朕才好交代。”
温尚书一愣,在世人眼中是死尸?脑中飞快闪过一抹精光:“皇上,您的意思是……还请皇上帮忙,将温雅慧的死讯传出,如此一来您可以与漠北交代,微臣也能将人接回去,不再在皇宫叨扰您。”
若能够如此,自然再好不过。
池靖卿有些不赞同,询问道:“若是如此,温雅慧便再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今生都只能待在家里了。”
温尚书连声应着:“皇上,您放心,微臣肯定能将事情办妥,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又磕头谢恩,“一切都要劳烦皇上了,微臣日后定然尽心竭力的为皇上做事,为大越百姓做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坚定的标着决心,却未留意到池靖卿眼底掠过的异色。
池靖卿沉吟一声:“那便尽快将温雅慧接回去,等时机成熟,朕自然会通知漠北,温雅慧难产而死,只留下一孩子,让她的家人抚养。”
“谢皇上开恩!”
事情敲定,当晚,便安排人将温雅慧悄悄送出皇宫。
沈素期晚上才得知此事,待池靖卿宽衣躺下,才询问道:“靖卿,温雅慧送出皇宫当真没问题吗?”
池靖卿翻开书卷,道:“漠北已经没人管她了,在皇宫还是在温家,又有什么两样。”
换言之,为难温尚书也不过是让他借机心怀感激罢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艰难,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沈素期盘腿坐着,想通这一点,不由感叹他城府深,但想到他居于高位,便也很好理解了。
池靖卿边翻着书,边漫不经心道:“上元节那天便是册封之日,明日内务府的人便会来量衣,随后还会有许多程序要走,怕是要折腾一阵子了。”
沈素期一时未反应过来,眨着眼问道:“册封什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先前不是说出了正月再册封,怎么提前了?”
池靖卿一本正经道:“朕想早些将册封办妥,这事不宜再往后拖,册封之后我们便是夫妻了,可行夫妻之事。”
沈素期脸蛋发烫,却见他仍一本正经的看着书,下意识上前将书从他手中抽出来,放在一边:“你这般心急?”
“自然,”池靖卿毫不犹豫道,“朕登基也有将近两个月了,也应当册封了,如此你才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四字落入沈素期耳中,她心下触动,再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口。他愿意给她一个名分,她如何拒绝。
翌日。
房顶上的积雪融化,滴答滴答的落下。
清和从外走进来,端着杯茶水,放在软塌上的桌上,道:“娘娘,外面冰雪融化,这会儿正暖和呢,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沈素期下意识去开窗户,才想起窗户边缘入冬起便糊上了,偏头看向清和:“我们出去走走。”
话音刚落,春水从外面跑进来,还未开口,便被清和拦下:“晃晃张张的成何体统,当心冲撞了娘娘。”
春水吐了吐舌头,看向沈素期:“娘娘,内务府的人过来了。”
内务府的人进来后,公公指挥着宫女为她量尺寸,自己站在一边,道:“娘娘册封,这前前后后的事情皇上都一一过问,若不是实在忙不开,定然会亲力亲为。”
宫里的人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沈素期听话也只听一半,道:“本便是琐事,怎好当真劳烦皇上。”
“娘娘说的是,但皇上为娘娘做事,想必是心甘情愿,哪里来的劳烦一说呢。”公公面不改色的奉承着,边看了眼做事的宫女,“你们都办仔细些,若是出了差错,皇上可不会轻饶了你们。”
宫女们小心谨慎的做事,事后沈素期看了一眼旁边的清和,后者上前塞给公公一鼓鼓的荷包。
公公美滋滋的掂了掂,放进袖子里,脸上堆满了笑:“多谢娘娘,娘娘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奴才便先回了。”
春水将人送出去,回了房间,便道:“娘娘,那公公拿了银子便喜滋滋的,一看就是个见钱眼开之辈。”
沈素期重新坐回床榻,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道:“话不可这样讲,宫中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懂得看局势的人,眼下后宫之中只有本宫一人,他们自然要阿谀奉承,倘若日后有其他人,也会这般,本宫培养自己的人,是迟早的事情。”
春水却不赞同这话,道:“娘娘,皇上对您用情至深,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您便将心放在肚子里好了。”
沈素期但笑不语,拿过矮桌下的饵料投放到鱼缸内。
时间转眼便过,中元节这日。
凤栖宫的宫女比平日里起的还要早,皆涌进正殿,为今日的册封做准备。
沈素期眯着眼睛坐在梳妆台前,任着春水春桃将一人为她化着淡妆,一人为她梳着鬓发。
待梳妆之后,清和与一小宫女走上前来,宫女手上拿着一托盘,上一方形红布。
清和拿起红布,盖在沈素期头上,后者一愣:“清和,不是我穿戴整齐后接圣旨就好了吗?怎么还要盖盖头?”
清和在她耳边低语着:“娘娘,晚些时候您便知道为何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道高亢的声音:“皇上驾到——”
沈素期下意识起身,清和上前扶着人:“娘娘,当心脚下。”走出房间,便见池靖卿一身明黄色龙袍,身上斜挂着一红色平安结,走上前,便从她手中接过沈素期的手。
后者立马便有所察觉,心下一安,道:“皇上,您这是……”
池靖卿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便牵着人往外走去:“素素放心,朕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你只管跟着朕便好。”
沈素期听他将话说到此处,便不再询问,跟着他缓慢走着,脚下软绵绵的,只觉得似乎踩在地毯上,耳边逐渐响起锣鼓之声。
即便池靖卿没有说明,她也猜到大概,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剧烈。不知走过多久,池靖卿在她耳边道:“素素,小心台阶。”
两人走进一殿堂,只嗅的淡淡的檀香,却不知身在何处。沈素期手心溢出汗珠,呼吸皆放慢几分。
池靖卿看着面前的佛像,目光虔诚,缓缓道:“素素,我曾说过,定会与你成婚,今日虽是册封,没有花轿,没有嘉宾,花轿便当做我欠你的,素素与我共同完成这场婚礼,可好?”
顿了顿,未等她开口,续而道:“我虽是皇帝,但后宫只会有你一位主人,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所以请你嫁给我,好吗?”
他声音放得轻,语气缓缓,认真且坚定,一字一句皆刻在她心上。
沈素期隔着盖头看不见他的表情,被他握着的手却能够感觉得到他炙热的温度。从前她说要成婚才作数,原本只是玩笑之言,却不想他竟当了真,且付出了行动。
她心中满是动容,眼眶发热,张了张口,声音却哽咽在喉,只一点头,便代表了所有心声。
门外响起慧生的声音,沈素期再次一愣,他竟连慧生大师都请来了?
慧生大师面色虔诚,双手合十,道:“一拜天地!”
二人转身齐齐一拜,又面向佛祖二拜,最终夫妻对拜,两人面对着面,沈素期隔着盖头,依稀可以看见池靖卿的轮廓。
但见他朝自己拜下,当即随着他的动作,深深拜下,良久,缓缓站直身体。
池靖卿缓缓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素素,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夫妻了。”
沈素期深吸口气,还未开口,门外响起清和等人起哄的声音,顿时微低下头,话也说不出口。
与此同时,慈宁宫。
太后微皱着眉,朝窗外张望一眼:“什么事情,敲锣打鼓的。”
嬷嬷站在软塌旁,般将佛堂发生之事道出,且道:“太后,想必皇上那边也快结束了,您若觉得吵,奴婢煮些安神汤来?”
太后不赞同的摇头:“佛堂之内是办这种事情的地方?简直胡闹!池靖卿还不如池靖远,至少池靖远除了忙大越的事情就不会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嬷嬷低着头,也不好说什么,便只能听着太后发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