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本是带着皇上的旨意,威风凛凛地闯了进来,主导权在手,进门便要摆架子。
此时却被池靖卿抢先开口,且字字如针,主导权轻而易举地便被他夺了过去。
徐公公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抖了抖拂尘,佯装未听出他话中之意,道:“奴才见过二王爷,”语气无半点恭敬,“二王爷,皇上有请。”尾声上扬,透着轻蔑。
池靖卿缓缓起身,从容地朝外走着。
徐公公有些惊愕,二王爷竟半句也未问?岂料念头刚一闪过,池靖卿在他身旁脚步一顿,道:“有劳徐公公上门通报,本王定会在皇上面前为公公美言。”
徐公公心头一突,这分明是要向皇上告状,且他的美言,在皇上耳中怕是恶语。
思及此,心中暗骂二王爷小气,偏生他笑意吟吟,自己总不可伸手去打笑脸人,心下不愿,也只等认了下来。
徐公公终是有了一点恭敬地模样,点头道:“岂敢劳烦二王爷……”岂料话未说完,池靖卿已然大步走了出去。
面具见徐公公吃瘪,眼中讥讽更甚,扫了他一眼,快步跟上池靖卿。
通往皇宫的街上。
道路行人无几,一辆玄色马车缓缓前行。
池靖卿坐在马车之中,手捧一本不知名的书,目光落在其上,压低了声音,道:“如旭,有尾巴。”尾声慵懒,语气淡漠。
面具赶着马车,目视前方,低声道:“徐公公等人也未跟上。”很显然,池靖远出手了。
池靖卿垂下眼睑,卷翘浓密的眼睫遮了眸中神色。
他收起书,放进暗格中,手掌搭在膝盖上,缓慢敲击着。压迫之感在狭小空间内蔓延。
忽地,他双眸一睁,寒光乍现。
马车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面具偏头扫了一眼,暗骂了一声,拉着马缰,扬起马鞭,狠狠一抽。
马儿嘶鸣一声,两只前脚腾空,猛地朝侧面冲去。马车一转,后面那原本要撞马车的烈马,猛地撞在了马车棱柱上,棱柱撞断,木屑四飞,马车朝侧后方翻去。与此同时,池靖卿飞身而出,顺势摔在了地上,沾了一身木屑。
面具早在马撞过来的那一刻,便跃了出去,现下见池靖卿出了马车,快步过去将人扶了起来,同时压低了声音,道:“靖卿,你在我身后就好。”
适才那一幕池靖远定会知道,若暴露了池靖卿的身手来脱身,得不偿失。
话音落下,便见周围屋檐之上,皆站了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剑,齐刷刷地看着池靖卿。
面具抽出佩剑,站在他身前。
忽地,黑衣人皆跃下屋檐,将二人团团围住。
池靖卿面容温润,站在面具身后,目光一扫,面不改色地道:“打开一个出口,往皇宫的方向逃,切莫恋战。”
周围人皆是大内高手级别,面具一人与之交战,虽有胜算,却也暴露了身手,是故逃跑才是最好的选择。
黑衣人一人上前,高声道:“池靖卿留下,可以饶你一命。”长剑指着面具,一身肃杀。
面具未与他废话,手腕一抖,三枚飞镖齐齐射出,与此同时他随着飞镖一起朝大内高手疾奔而去,池靖卿紧随其后。
那名黑衣人避开了射向自己的飞镖,却未避开面具迅速刺过来的剑以及另一手的匕首。
面具打开一个豁口,便拉起池靖卿腰带,架起轻功,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黑衣人紧随其后,却在到了皇宫门口时,齐齐地消失了去。
御书房。
池靖远看着身前行礼的池靖卿,眼底掠过一抹阴鸷,沉声道:“七弟现下出门如此不修边幅了吗?”目光在他身上一扫,面带不悦。
池靖卿只他说的是何,弹了弹身上的木屑,轻笑着开口:“回皇上,来皇宫的路上马车被野马撞翻,臣弟反应快堪堪跳了出来,身上沾了木屑,后又被人追杀,一路逃到了皇宫,着实有些狼狈。”
好似说着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唇角含笑,眼眸漆黑如未雕琢的墨玉,温润清澈。
他路上遇刺一事,池靖远自然知道,且知道他身边有一高手,尽管只杀了一名大内高手,但仍可从那人的速度与招式上看出这一点。
池靖远表情略有阴沉,道:“竟有人胆敢对皇室之人出手,真是越来越猖狂了。”看着他的面色,“昨夜子时,也有人入宫刺杀朕,且潜入了藏宝阁,此事七弟可知?”
试探且质疑。
池靖卿黑玉般的眸子浮现惊愕,不暇思索,道:“皇宫守卫森严,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夜闯皇宫?”好似未听见藏宝阁进了外人。
池靖远鹰眸微眯,与其四目对视,企图在他眸中探究到异样。
但盯着看了半响,亦未发觉有何异常,只得收回视线,道:“七弟不想知道藏宝阁丢了什么?”鹰眸微眯,留意着他的神色。
后者轻笑着摇头,表情人畜无害,道:“藏宝阁乃是皇宫重地,若是丢了什么,也定会被皇上寻回来,臣弟何须去想?”言下之意,他并不想知道丢了的是何物。
池靖远心下冷哼,加大了筹码:“那七弟可知,太后遇刺一事,行刺的是后宫一嫔妃,”加重了声音,“春天入宫的浣妃。”说到最后语速放慢。
但任他如何说,池靖卿皆是面不改色,不温不火的应道:“太后遇刺了理应叫太医医治才是,皇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太医了。
皇上又是孝顺之人,想必太后的伤势已然在皇上的悉心照料下稳定下来。”声音一顿,轻笑着,“至于皇上口中的浣妃,臣弟虽在皇宫小住过,但对后宫之事一无所知。”
言下之意,是何人杀的皆与他无关,且太后遇刺应找太医才是,告诉他有何用?
在这一点上,兄弟二人默契地相像。
池靖远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什么,最终将问题转到了他身上,问道:“七弟昨夜去了哪里,为何朕未在你府中寻到你?”
池靖卿的行踪本是压轴之问题,现下被他这么一推再推,反而成了最为无关紧要的。
后者笑容微僵,轻咳一声,面色略有不自然,迟疑片刻,道:“皇上,臣弟昨晚……还是莫要说的好,风花雪月之事,说出来反倒玷污了皇上您的耳。”
其意昭彰,不必言明。
池靖远本便知他昨晚在哪儿,现下听了也未再有何表现,只面露不悦,道:“身为皇室子孙,怎可去那种场所,况且你堂堂王爷,要什么没有?若实在耐不住,便将温家小姐娶了回去,何须留宿在外。”
礼部尚书特意向他提起过此事,温雅慧可是早便被他指给了池靖卿,却迟迟未成婚,这对姑娘家的名声影响何其大。
岂料池靖卿未反驳,也未答应,只淡淡道:“皇上,此事我们先前便议过。”唇角一丝浅笑,却只叫人望而生畏。
先前太后下毒,的确便谈过了此事。
提及上次之事,池靖远当即皱了眉,再无试探下去的心思,一抬手,道:“好了,朕不过顺带一提,你先退下吧。”语气透着一丝不耐。
待池靖卿离开,池靖远起身出了御书房,朝慈宁宫方向走去。
面具在皇宫门口等候,见他平安出来,未上前,等他走了过来,才问道:“池靖远可有为难你?”压低了声音,眼中写满戒备。
二人走远,池靖卿敛了唇角笑意,道:“不过试探罢了,不碍事。”即是试探,便说明还未有证据证明池靖远的猜测。
二人远去,未察觉到皇宫高墙之上,一道目光注视着二人,直到离开。
翌日,巳时。
山谷之中,晨雾散去。
经过一日一夜的静养,赵子威已然可以走动,行走至洞口,朝山底望了一眼,道:“我们今日便可以赶路了。”说罢,看向沈素期。
后者熄灭了篝火,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没有转头,只是淡淡道:“再等一日。”语气淡漠。
赵子威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自打他醒来,她便一直是这样不温不火的态度。
可也未有何不妥,他只得装作平常模样,道:“我的身体已经调整过来了,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还是早些离开得好。”同样是坚定的语气。
裴无忧检查好身上携带的暗器,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与平常无异,道:“现下离开也未尝不可,若是池靖远的人再找上来,我们皆没有再次与之对抗的体力。”
抛开私心不讲,此乃最明智之举。
沈素期看了她一眼,略带惊愕,似是在用眼神询问着什么。然,半响也未得到回应,心下叹息一声,缓缓起身,半妥协半坚持,道:“那便晚些再走,池靖远的人应不会在晚上搜查。”
岂料话音刚落,赵子威便反驳道:“不成,晚上野兽出没,出了中这山谷便是大片的林子,若与撞上了野兽,才是最为棘手的。”语气中便透着股不赞同。
沈素期一时语塞,见裴无忧亦未有异样,只得默许。
三人整理好东西,赵子威率先走了出去,岂料刚一到洞口,便停下了脚步。
沈素期心头一凛,当下拔出匕首,朝前方望去,只见一道身影挡在了赵子威身前。后者面露惊色,迟疑着出声:“神医南离?”语气透着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