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此刻茜洛只能想到这个词。
从一开始商队在汜水镇遇到那群人，到现在栽在了另一个打着同样旗号的团队上。这两者间有没有关系茜洛不想费脑去思考，因为并不能改变什么，她此刻现在这里却连报仇的对象都找不到。
说到底，归根究底究竟是谁的错呢？报仇，茜洛纵然有这样的心思，却也没有这样的能耐。因为流渊说过，断罪剑没有见过血，她现在也没有让它见血的打算。
“你还打算追着他们跑吗。”贾府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茜洛待了一会就率先离开了，流渊漫不经心地跟在身旁，那姿态闲得很。
“既然他们不知道龙在哪里，那么再跟着也没意思。”流渊很轻松地说道，他想要屠龙的想法依旧没变，但他跟茜洛是不同的，他在理论上拥有近乎永恒的时间，一点也不着急。
“这样啊。”茜洛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流渊在这里土生土长，知道的事情要比她多得多，比如此刻的森罗万象并没有通往外界的道路。
还有就是，茜洛所来到的地方依旧是森罗万象的心脏，或者说是古时候的心脏，没有现代那么严格地划分了那么多不同的世界。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上。
最后一点，森罗万象大致上分为有自觉跟没有自觉两种人，但在前者中又有一类是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们有自觉却非常普通，跟真正的人没有差别，统称为伪人类。
茜洛现在就是伪人类，没有太过突出的天赋，更不会拥有流渊那种不被遗忘就近乎永恒的生命。他们不会换代，死了就等于消失，但却是组成森罗万象的基本，充满各种可能性。毕竟，这个世界以人为本。
“不说我，你打算怎么做？”现在的流渊只是个成长期的少年，实力再强也有限，但他拥有茜洛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所以他耗得起。
“先把欠的钱还了。”茜洛不啰嗦，但一想到那数目她就有些烦躁地挠头，现在我习惯性地抬起手，摸到自己的头发时却明显地一愣，抓起自己披散的长发发呆。
“头发怎么了。”
“烧焦了。”
在床上混沌地躺了两天，茜洛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自己的头发，甚至没有束起来，只是简单匆忙地梳理了一下就没有再管。现在一摸才知道，在那场大火里，她不仅是皮肤被烧伤，更加脆弱的头发此刻更是糟糕之极。
没有犹豫，茜洛拿起断罪就把它当剪刀，将所有受损的发丝都削掉了，动作毫不迟疑，黑发掉落一地。原本到腰快要及臀的长发瞬间短了一截。
“你还真是干脆。”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头发对女孩子来说都挺重要的，特别是在这里。然而，流渊现在真的为茜洛而感叹了，然后抽出手里的剑砍了上去！
“锵——！”
两把剑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漆黑的断罪与锋利照人的剑僵持，后者在阳光下反射着晃眼的光，强烈色差后是流渊笑着的脸，让茜洛皱起了眉头，“忽然之间这是想干嘛啊你！”
“反应能力不错啊，居然没有偷袭成功。”流渊笑得更加灿烂了，眼睛微微眯起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往前一推，借力后退保持了距离。然后提起剑指着茜洛，“既然大家都是用剑，来切磋两把也不过分吧。”
“谁要跟你切磋了。”话是这么说，但茜洛还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断罪，说完就一个箭步冲上去，丝毫没有客气。她习惯强攻，起手就是猛烈快速的攻势，这架势看得流渊都是一愣。
“行啊你，说着不想切磋，现在不是很主动吗。”茜洛猛烈的攻势并没有让流渊手忙脚乱，但他也微微收起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眉宇染上几分认真。
茜洛出手那么果断也是有原因的，她也想测试一下自己的实力，但离开藏剑山那么久都没有遇到一个水平相符的对手，武林高手们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遇到的。既然流渊有那个意思，倒也符合茜洛的想法。
茜洛打得兴高采烈，承袭她学剑以来一贯的猛攻，一往无前的打法显示出极强的攻击性，可以说刚出手就是爆发，完全不需要循环渐次，这种强势让流渊都慢慢皱起了眉头。无论是谁，面对这种打法都会在第一时间陷入被动，他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就是，状态调整的时间。
可以看得出来流渊的剑术力量，经验等等都在茜洛之上，所以在经历过开局的差异后他也慢慢稳了下来，他并没有急着反击，这是观察着茜洛的一招一式试图看出点什么，也在等，等茜洛疲惫下来漏出破绽。
然而流渊真的低估了茜洛的耐力，这种高速的爆发完全没有要慢下来的意思，反而还越来越快。高速，猛攻，却也不留破绽。流渊都有点好奇她能坚持多长时间。
不过好奇归好奇，流渊不打算一次性试出个满意的结果。毕竟现在的他也只是少年，至少外表上看着比茜洛大不了多少，在疯狂的攻击下他不可能做到像夙已那样滴水不漏，而且流渊从来都不打算专攻剑术，所以在与茜洛的对战中，也很难抢到什么明显的优势。
再说，茜洛跟人对战那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她剑术是一大攻击手段，但偷袭之类的损招，她一样用得理直气壮。现在，茜洛边打边跑，随手就将脚边的石头踢飞，朝流渊而去！
“我错了，你真的不是一个正统的剑客。”挡着那块石头，流渊看着茜洛节奏不变，不由得感叹了起来，“看来你用这些小花招，用的很得心应手啊。”
“能赢就行，管那么多干嘛。”从这句话可以看得出茜洛并不在意过程她看中的是结局。这点流渊也认同，他也不否认这些小招数的作用，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像茜洛这样不间断骚扰的。逮着机会就立刻动手，就算没有效，这样的举动也非常恶心人。
流渊不说是被恶心到，但真的第一次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就这样在变为废墟的贾府里打了起来，围观的人渐渐多了，不明缘由的旁观者看着他们两个的架势，都以为他们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
围观者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外行也看不出什么深浅，但就形式上来说，茜洛跟流渊确实打得难解难分，让人惊叹。有一些人甚至还打起了赌，这两个人到底谁能获胜。
“……”一般围观群众看不出什么内涵，但总有人能看出来的。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里，一个身影不远不近地站着，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打得看上去难解难分两人。
两人的对决仅仅只是看上去激烈，没有杀意在其中，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有保留自己的实力。毕竟以切磋为名，没有必要动真格，这相当于是一种热身，或者说是锻炼。
只是他看得出来，茜洛看上去是一直占据主攻的地位，但消耗太大，不适合长久作战。他不知道在他来之前茜洛坚持了多久，他只知道，这样下去，她会输。对面那个人，始终显得游刃有余。
目光一转，他已经看向了流渊，但很凑巧的是，对方也在这时不经意地边人群方向瞥了一眼，与其对视。但只有一瞬间就已经移开，仿佛那只是随意的一眼。
——被发现了。
即使被发现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交集到此为止，流渊没有理由对他出手，虽然那一眼就能确定他们气场不合，但眼下他真的分不出神。
慢慢后退打算离开，只是在离去前他看向了茜洛，原本打算估量她能坚持多久，但没想到她也会忽然将视线转过来。前一秒还在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流渊，后一秒却突兀地转头，准确得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绝对不是一个意外，因为茜洛这个举动太过突然，她看过来时连身旁的围观群众都觉得奇怪。而更奇怪的，是她的表情。
有些吃惊，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一脸的古怪，好像在这里看见他非常的不应该。但是，他们应该不认识才对。
“暂停一下。”没过多久，茜洛就一个格挡退来，结束了这场切磋。流渊也顺势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人群，但刚刚那个家伙已经不见了。
“认识？”不用挑明，茜洛也知道流渊指的是谁。
“算是吧，跟你一样。”张望了一下确定对方已经走了，但茜洛的脸色依旧是那样的古怪。她说跟流渊一样，也就是那个人在未来跟她有交集，但看她现在微妙的反应，估计不是十分相熟的人。
“怎么了，”流渊发现，茜洛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奇妙了起来，“那个人我也认识？”
“嗯。”何止是认识啊，你们两个完全是现在绝对的对立面的两人，一见面就会拼个你死我活，现在这么和谐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这都能遇见少年时的东见月，太过巧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