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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窗纸中透过来的萧萧雨痕,一点一点纵横斑驳,弥留的雨水气和灰蒙蒙的天空令人难免心生压抑,而这像极了顾惠懿连数月都阴郁沉消的心情。

现在任谁都知道,早些年前门庭雀罗的依如宫再无当年盛景。宫中嫔妃都要退其锋芒的珍贤妃娘娘,已经‘泯然众人矣’。

倒不是黎安待她如何苛刻,毕竟顾惠懿是宫中老人,位分也在那,吃的用的东西也属上乘,奴才即便在见风使舵,在顾惠懿还没完全失势之前,他们也不敢做太多越矩的事情,就奴才标杆的内务府态度,他们也是懂得拿捏尺度分寸,但凡依如宫所求,内务府一应俱全,照着顾惠懿的四妃的头衔,每月该发的奉利分文不少,不过那往日趋炎附势的嘴脸嘛——秋容是这样跟康乐抱怨的:“一个个脸上都没有表情,规矩做也不差,看那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我都以为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咱们以前依如宫但凡去了趟内务府,除了皇后娘娘,哪个宫不是可着我们先来,等拿完东西要走,那帮奴才恨不得点头哈腰,再来个十里相送,现在可好,那刚正的清明劲,差点都让我误会他们是包青天转世了!”

康乐显然心事更重,安慰了几句秋容只说现在非常时期小心着点,其余的,倒没多说。

也好在黎安到目前为止,只有‘冷待’的举措,顾惠懿********,又从云端跌落,囚于困境。按理而言,黎安早年那么喜爱贤妃,又是仅次于皇后的位分,以往他再怎么生气,也从未有过这般决绝的时刻,因此从淑妃死后,后宫诸妃开始纷纷揣测,是不是在当初永宁寺贤妃也跟着掺和了什么?不然凭以往皇上念着与贤妃的感情,俩人怎会生分到如此地步?

至于黎安对待贤妃的态度具体是哪天发生转变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唯一确定的,是黎安现在连见到她都不愿意了。

具体的变化,要追溯到淑妃被赐死后的一周后。

那时,黎安回宫有一阵子,处理的各项事宜基本上被压制下来了,皇上松一口气,后宫也就跟着松一口气,有些稍微年轻点的宫妃按捺不住,做了些糕点,绣了点手艺活,借着这点缘由便主动跑到南书房要求见驾,本来赵良都觉得这举动实在蠢笨,以这节骨眼当口,挨一顿骂都是轻的。

但不曾想,黎安对这些来求见的宫嫔来之不拒,虽然没褒没赏,但这也足足让她们心里乐的开花了。

消息一传开,顾惠懿有些忍耐不住了,自从得知蜡红的秘密后,她心里总压不下一股火,她也不知哪生出来的勇气,又或者是武将之后的‘豪爽’厚积薄发出来了,总之,那一刻,她竟然生出了想与皇上当面对质的想法。

当然,去南书房这条路上,她的心绪虽然百转千回,九曲十八弯,但是对于自己这种愚不可及的想法却没有否定。

夫妻之情和君臣之礼的鸿沟差的有多远,她顾惠懿怎么会不知道?对质?谁敢跟一位君王对质?他是王,也是法,别说现在他费尽心机的让你怀不上孩子,就算他光明正大的杀了自己,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可惜,即便事到如今,顾惠懿想的更多的却是——皇上还好不好?她多久没见过他了?

作为女人,作为嫔妃,作为孩子的母亲,她十分痛恨自己知道那么多真相后,居然还能想着皇上的身体是否安康……

可见爱,真的会让一个人卑微到尘埃里。

走到南书房的台阶前,赵良如往常一样见个礼,说了几句客套话,笑容堆了满脸:“想必皇上见到娘娘会更加高兴,容老奴做做样子,前去通报一声。”

见到皇上第一句该说什么,要站在什么位置上,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在顾惠懿心里被演练了千遍,她心里隐约有点不安,有点难过,甚至有些惶恐,这些负面情绪在一瞬间被放大化,又被她努力的克制住,待到赵良的身影缓缓出来,顾惠懿上前一步,掠过赵良便踱步而去。

不想,对面赵良侧过身子,一甩拂尘,立马横在了顾惠懿面前,阻绝了她的去路。

顾惠懿抬眸,对上的正是连赵良都满腹狐疑的脸,赵良目光深沉,口中低声道:“对不住了娘娘,老奴也不知道为何皇上不见您。”顾惠懿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望了望那扇严丝合缝的门,她转过眼脸,勾起的笑容有轻蔑的意味——这样,也好。

至少看见他的时候,不会让怨他大过爱他。

顾惠懿离去的时候,还能想起来她还未入宫的时候,家里请了位教习姑姑来教她礼仪,那时候姑姑就说,这后宫中最明白的皇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年事已高的赵公公,所以将来有机会,别人可以不管,但赵公公一定要打点好。

可事实证明,赵良,已经是第二次失言了。

第一次被拒绝,顾惠懿在失望下有点小小的侥幸心理,但第二次,却是真真切切的伤透了她的心,因为康乐告诉她;“皇上不见娘娘后,只约莫半个钟时间,便摆驾到了辛婉仪的南旋殿。”

顾惠懿面上无所谓的笑了笑,最后笑容慢慢消失,眼睛也黯淡了下去——这样,也好。

时光流转,除了大小宫宴上,顾惠懿再没能私下见到黎安一面,日子暂且稳妥了下去,她也真正的学会了何为审时夺度,到了最后,就连心中的那一点点希望都被磨灭掉了,没了希望,日子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难熬,只不过,顾惠懿有时,会想起那故人的模样。

这一年清明刚过,黎安为了可以让皇后可以顺利产子,颁布了一道大赦天下的旨意,这份旨意惊的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顾惠懿都动容了,可惜末了,太医们纷纷还是进言说皇后已经三十五岁,绝对不能冒这个风险,而且以前皇后在生育时落下的毛病还没养回来,为保全皇后,只能趁着现在胎儿未完全成型前,喝药滑胎,如若皇后执意生产,到时候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这是死谏。

但黎安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并不愚笨,他也知道太医们所言不无道理,所以瞒着皇后,将滑胎药偷偷放进了皇后的药膳里,而这药膳,却是邹小仪主动请缨带给皇后,皇后见之素日里为人和善且不争不抢的邹小仪,一时没有多心,到不假思索的灌倒了肚子里。

这药效发生的极快,皇后一时腹痛难忍,绿蓉知事态严重便飞快的跑出宫去,谁知她刚迈出门口,便见一张张熟悉的脸站在了栖凤宫门口,他们神色各异,提着大大小小的药箱,不用想也知道,是皇上命令他们寸步不离的守在那里。

不知是不是黎安的感情感动了上天,虽然过程是艰辛了一点,但最终皇后性命无虞,待皇后稍稍恢复过来元气,说出来的第一句居然令所有人都没想到,她面无血色的躺在榻上,右手轻轻的扣着皇上的手腕,目光怜悯中带着哀求:“皇上,臣妾之命,死不足惜,只是有一件事,至今心愿未了。”

黎安对皇后爱的如此深切,他满目心疼的看着皇后,当下就同意无论皇后说什么,他都会准允,君无戏言。

皇后虚弱一笑:“臣妾有一幼妹……”

黎安担忧她身子虚,抢先截住她的话茬:“朕记得你跟朕说过有个妹妹,可外人不都知道是五岁那年身患重病……”

“不。”皇后摇摇头,心酸道:“那年五岁,母亲带着小月出门踏青,本来走的也是不远的地方,可不知怎地被当地一伙强盗看中,母亲虽然愿意给予所有钱财,可那些人贪得无厌,硬是将小月强掳走,并约定后天在这个地方准备黄金一千两。”说完这些话,皇后忍不住咳嗽起来,而她的呼吸也变得开始粗重。

黎安掩饰不住痛惜之色,他将皇后的手小心翼翼的掖进被角里,叹道:“你先好好养养身子,总是为别人操心,却不知爱惜自己。”

“可谁知母亲等到了晚上,那些贼人还未出现。”皇后无视黎安的话,反倒自顾自的回忆起来,说到伤心处,眼眶也湿润了起来:“就这样找了一年又一年,小月却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半点音讯。”

“而我父亲乃是当朝二品巡抚,出了这样的事,他有何脸面说自己的亲生骨如是被贼人夺了去?”

“你刚失子,又凭空想起这许多伤心事。”黎安面色更为不忍,除了关心皇后的身子,他对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兴趣,皇后何等聪慧,只看一眼,便知皇上重心不在此处,黎安是帝王,又与她相对这么多年……

思念及此,皇后内心五味杂陈,但更多的却是动容,她掌管后宫多年,比起感情,她认为更多的是责任,但今日看来,黎安以她为重的这份心思,竟然让她凭空多了些少女情怀,她一时沉默,内心却很温暖。

黎安见她不说话,忽然牵动嘴角笑了笑:“怎么?现在才知道累了?”

皇后回眸凝视,压下那份陌生的感情,缓缓道:“天可怜见,臣妾再次遇到了自己的生身胞妹。”

黎安怔住:“谁?”

皇后的脑袋偏了偏,她认真看着黎安迷茫的脸,眸光微荡,一字字清晰道:“依如宫,以南,她的臂上有幼时被烫伤的痕迹,而且,若是小月活了下来,也该是这个年纪。”

黎安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贤妃的人、”

皇后淡淡了‘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黎安看了看榻上羸弱的皇后,悠悠叹道:“你呀你……罢了,既然你开口,朕会让她重返祖籍,恢复小姐的身份,永除奴婢之名。”

“还不够。”

黎安再次怔住,他动了动唇角,目光有一瞬间迷离:“昭儿,你还想要什么?”

“臣妾希望……”皇后声音有些哽咽,但下一刻,立马坚定心神道:“臣妾希望,皇上许她一个名分!”

圣旨下的快,一道旨意出,以南从昔日婢子摇身一变成了皇后的生身胞妹,皇帝枕畔的南贵人,为弥补以南多年流离在外的辛苦,黎安特允准她回家半月探望亲生母亲,而寝殿,也搬由离栖凤宫不远的沁竹小轩,

以南离开的那天,依如宫来了不少太监宫女,为了安置新晋南贵人的新居,依如宫落魄的像被搜宫一般可怜。

顾惠懿依旧坐在主位,面上像蒙了一层寒霜,身旁的宫人忙忙碌碌,接踵而至,宫门口的太监高声指挥着搬运货物的奴才们,衣不如新,人也不如新,那太监曲意迎合新的小主,罔顾顾惠懿脸色,一口一句喊着让人利落点,别磕坏了南小主的东西。

此情此景,针针刺心。

而顾惠懿看到一半,忽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任由外面怎么折腾的天翻地覆,她也全当没听见似的,倒是站在门前的康乐和秋容看不过眼,目光噬人恨不能吞掉以南,反观以南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眸子黯然的像蒙上了一层灰尘,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哀伤。

大箱小箱的收拾好,以南朝着顾惠懿寝居的地方叩了三个头。

起身时,她轻轻的扑了扑身上的灰土,只轻轻道一声保重,便头也不回的向宫门口走去。

以南走后,不过两个时辰,顾惠懿的头疼病又发作了。

这一次的病痛,如洪水猛兽,恨不能侵蚀其骨,而顾惠懿疼痛之下,口中喃喃,竟说出了许多胡话。

秋容与康乐对视了一眼,俱看出对方眼里的恐惧和忧伤,折腾了小半日后,顾惠懿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了,不过反常的是,她怀中抱着一个在普通不过的瓷瓶,那目光痴缠哀怨,如看待热恋中的恋人,她笑,溢出少女时期单纯而又质朴的美好。

康乐一脸不忍,别过头去,红了眼眶。

他听她说:“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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