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佛祖菩萨加持,消除诸般魔障,再愿上苍佑我盛世河山,年年风调雨顺,万民得以庇佑,可安居乐业,再无波澜。”
以黎安为首,皇后和淑妃并肩站在他的身后,这句话话音一落,他便接过寺庙玄空主持手中的三炷香,将它们慢慢举至眉间,黎安对着三尊金身佛像的神情肃穆庄重,然后,俯身一一叩拜下去。
仿若在很久以前,悠远的古钟声从山崖间迂迂回回,不断回应着。这种直透人心底的空灵之音好像可以洗刷心灵与罪恶,便是连素来张扬的淑妃都表示出难得的严肃,环顾四壁,从青灰色的殿脊到铜黄色的宝殿,甚至还有天边被晕红的晚霞,仿佛全部沐浴在禅音之下,接受洗礼。
拜过之后,黎安将脊梁挺直,口中喃喃念道:“供养十方三世一切诸佛,供养十方三世一切尊法,供养十方三世一切僧。”说完这些,他才迈着沉肃有利的步子上前至香炉前,而后分别将手中的三炷香以左、中、右,的位置依次排列,每炷香间隔两寸。
袅袅升腾的烟雾缓缓上升,偌大的佛殿堂前围绕着特殊的檀香味,黎安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诚信所致,不敢欺瞒。”
话毕,身后站着的两位女眷,还有随君而来的便衣侍卫们也都学着黎安的样子闭上眼睛,虔诚诵道:“诚信所致,不敢欺瞒。”
仰望着包罗百态众相,却始终保持着微微而笑的那一尊佛,隔离红尘,梵音悠扬,佛的眼中蕴含的是都一种清如明镜般的智慧,却弥漫着对世间存着的温情,不知为何,淑妃的心也随着这样神圣的地方而变得沉寂下来,好像再想起后宫中的事,都是对神佛的一种亵渎,此刻,她凝视着着看穿世间一切的佛祖,张口念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玄空低眸顺目,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此《七佛通戒偈》,但愿娘娘真的能如句中所述,真的能有所彻悟。”
淑妃表情淡漠,她转过头去:“佛自在心中。”
至此,玄空唯有一声低叹,再不会多说。
待到礼佛已毕,黎安此次出行皆妥,他又望了一眼香烛中烧的正红旺的香,这才缓步走到玄空的眼前,无不欣慰的道:“多谢主持这几日的悉心安排,永宁寺乃是我朝第一大寺,香火旺盛,百姓们也十分虔诚,万望主持可以一直秉承佛法,将历朝历代众位高僧留下的佛义奥妙传承于世,来年后人有知,必感念主持功德一件!”
“皇上客气了。”玄空仍是颔首:“皇上厚爱仁心,佛祖必会看在眼里,所求即成真。”
这时站在玄空身后的一个年轻和尚突然出声道:“师父,永宁寺无故闭寺三天,弟子今日下山听到百姓颇有怨言,弟子斗胆一问,不知明日是否可以照常放行?”
玄空低喝道:“悟明,不得无礼!”说罢,才对着黎安认真道:“皇上莫怪,小徒性格直爽,若有冲撞,还望皇上恕罪。”
悟明察觉不妥,也双手合十,道一句阿弥陀佛:“悟明冲动,皇上恕罪。”
黎安不甚为意的摆了摆手,笑道:“本来就是朕有诸多叨扰和不便之处,谈何责怪。”
皇后款款而来,虽然穿成普通妇人,可这架子却也端的凌然十足:“主持不必多虑,皇上爱民如子,一向体谅。不过皇上身份尊贵,必要贵寺有完全之策方可,想必仅仅闭寺也会存在诸多隐患,本宫希望直到皇上起驾回宫的那天,主持及其弟子都应继续加强十二万分警惕,麻烦之处,也请主持海涵。”
这番软硬兼施的话被皇后不疾不徐的语气说出来,玄空虽身处方外多年,但也明白其中利弊,当下颔首应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全寺上下必以皇上安全为首要。”
“对了。”黎安听着俩人的对答,蓦地又想起另外一事:“不知朕要求入宫诵经超度的僧侣,主持是否已经安排?”
面对看起来相较于和善一点的皇上,玄空暗松口气,恭谨道:“皇上且放心,老衲已于昨日便将一切吩咐告知,并准备妥当,这些弟子年轻,脚程也快,今日应不过申时便会到城门脚下。”
“嗯。”待诸事见妥,黎安才将最后心事卸下,本欲抬步回房歇息,缓缓将殿内都环视一周后,却见不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疑惑道:“淑妃去了哪里?”
对面的僧众并未留意,只摇了摇头。
皇后上前劝道:“皇上,想必淑妃妹妹觉得佛堂压抑,凭那好动的性格,许是呆不住先走一步了。”
黎安无奈一叹,只道:“朕有些累了,先回房吧。”
走出佛堂,人潮散尽后,便衣侍卫便隐藏在各处留意期间动静。
永宁寺的山腰上坐落了几件素雅干净的房间,黎安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摆在中间的一尊小的佛像,正对着的地上,则是一个草编的禅修蒲团,黎安走近,看了一眼香炉的香已快焚烧至底,炉灰斑斑洒在香炉之内,一股淡淡的焚香味充斥着每一处角落。而黎安重新拾起三根新的香,朝着前方的小佛拜了三拜。
不知为何,离开了山上的佛堂,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他有些怀疑是否有存在着心里作用。
这时跟随出宫的赵良掀开帘子,一眼就见到了正在冥思的黎安,他笑容堆了满脸,将刚刚煮沸的一壶新茶搁到桌子上:“皇上,您回来了,这是奴才刚刚沏的茶,虽然不比宫里的珍贵,可这山上的闻起来也有着不俗的清香,皇上尝过便知。”
黎安轻轻撇了一眼:“若在玄空等僧众面前称我为皇上即可,若在普通百姓前,切莫这样称呼。”
“是!皇上!”赵良连连点头:“奴才记下了。”
黎安走到桌旁,抄起茶盏,端详道:“倒是有股清香,味道也应会与宫中的大相径庭,皇后可有尝过了?”
“还没,要不奴才现在再去吩咐小师父再沏一壶送给娘娘?”
“明日一早吧。”黎安将茶盏放下,转身坐到床边:“皇后现在胃口可能与之前不同,待明日朕去问问她的口味,而且跟着折腾了这样许多,她现在身子不便,还是不要多打扰她了,让她好好休息。”
听着黎安这样细心周到的考虑,赵良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了还留在宫中协理着六宫诸事的贤妃娘娘,他思绪还处在游离状态,黎安却又补充道:“你若见到随行的侍卫,吩咐他们,说是传朕口谕,至少要有七成人力奉命侍奉在皇后住的地方。”
赵良应下,心中又是一叹——不知那位痴情的娘娘是不是知道,皇上最爱重的,从来都只有皇后。
黎安吩咐完这些才脱靴躺在床上,在永宁寺的这几日,虽然要身体力行,可是不用上朝,也没有那么堆积成堆的奏折,他还是有一种从未放松的享受,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合上沉重的眼皮,闭目睡去。
这一夜黎安许多没睡的这般酣畅了,他梦中的意识有些断断续续的,这时耳边都一点点嘈杂起来,然后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朝这撞了过来,他大力敲着门大有要将门柱敲断的架势:“皇上!有山贼攻上山来了!”
黎安猛然惊醒,一下子掀被起身,他披衣打开了房门,黑暗中,赵良的脸像遮了一块布,赵良看到黎安也不顾君臣之礼,一把抓住了黎安的胳膊拉着他向外跑:“皇上,来不及了,这伙山贼来势迅猛,我们的侍卫已经与他们战成一团了!”
黎安跑着的过程中,隐约也可听得远处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不时传来。
黎安没见任何慌乱,只是表情严肃,赵良因为没能跑步就已经走的气喘吁吁,黎安沉着脸一下甩开了他。
赵良急的直跺脚,边打量着附近,边语重心长的道:“皇上诶!您要再不走山贼追上来丢了金银是小,若是伤害了您的龙体可怎么办?”
黎安的视线在黑暗中渐渐看得清楚了,他躲在一处树后,冷静分析道:“你说有山贼,那必然是从山后罕为人知的小路上抄过来,而且朕带出来的侍卫都是御前精兵良将,若能战成平手,便一定是一伙训练有素的人,皇后那儿朕派了七成侍卫近身保护,所以皇后那儿朕并不担心,只是淑妃……”
赵良这回急的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自己的妃子。
“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可以去山下找到援军来救朕,你最好能去将军府找到顾天成,你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他能认得你。”夜风呼啸而过,黎安警惕的望了一眼四周,又将声压得低了一些:“他们既能轻而易举的到后山来,又知永宁寺闭寺三天是因为有非富即贵的人,所以这寺里一定出了内奸,若你能不辱使命见到顾天成,便把原委一五一十说清楚,这寺庙任何一人,都绝不能放过!”
赵良不知会肩负这么大的担子,只惊愕道:“那皇上你……”
黎安冷哼一声,轻蔑笑道:“朕这几年什么治理水患,救治瘟疫,哪一件不是亲力亲为,危险至极?区区山贼又能有什么作为!而若是山贼真能近身得逞,只能说明朕的这些终日训练的御前侍卫都是酒囊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