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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时光匆匆,很快便到了年尾。

按例,除夕之夜,诸王、诸公主是要一同入宫,陪着天子一家守岁的。是以未时不到,窦宪便去了快雪楼,帮着履霜挑选衣服。

“把身上这件换下来,穿边上那件儿……不好,太素了……再换樱红那件试试……”窦宪的手里拿着一叠衣裙,站在一旁仔细端详着履霜。

她抱怨,“换了十来件了,刚才那件天水青就很好。”

窦宪哼了声,“好什么啊?那样淡。今日有一群贵女要进宫,你这成息侯府之女的气度啊,万不能被压了一分。”

履霜只得不甘不愿地应下了。最终由窦宪择了件樱红色的流仙裙,外罩一件雪白狐皮大氅,脚蹬玄色羊皮小靴。

两人出了快雪楼,发现成息侯夫妇早已等候多时。成息侯今天穿了件天青色外袍,衣上密密绣着瓜纹,取瓜瓞绵绵之意,很是清雅。长公主也换下了简朴的缁衣,着一袭月白色交领襦裙。堕马髻上斜簪一枚金瓜果纹顶锥脚簪,明艳照人。两人比肩而立,万分般配,只是神情冷漠,互不交言。

履霜没注意到这些,一心只盯着长公主的发簪。那只簪的头部被打作瓜棱式小瓶,上刻花纹,端的精妙万分。

长公主察觉到履霜在看她,似笑非笑地扬起了嘴角,“你在看什么?”

履霜忙道,“您的簪很漂亮。”

“哦,在看簪?”

履霜喏喏地说了句“是的”,红着脸垂下了头——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位舅母看她的眼神很怪。如今她已能从善如流地和成息侯谈话玩笑,却始终无法与长公主处的融洽。

一旁的成息侯一如既往地温和。他凝视着履霜,微笑,“这身衣服很好,是哥哥帮着挑的?”

履霜说是,有些害羞地把玩着衣带。

窦阳明见履霜肖似成息侯,窦宪的眉眼又和长公主如出一辙,不由笑道,“几位主子站在一起,倒真像一家人呢。”

长公主淡淡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成息侯的笑容却着意深了几分,“本就是一家人。”

他们都在笑,可履霜敏感地觉察到了气氛不好,忙道,“快走吧。”

四人坐着车马,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至了宫廷。没想到快到内廷时,车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履霜征询地看着窦宪。对方扶着她起身,“接下来咱们要走过去了。”

履霜指着身旁呼啸而过的另一驾马车,“可他们……”

泌阳长公主看了她一眼,“人家和咱们不一样。”

窦宪见母亲神色郁郁,忙说了句话岔了过去,“小傻子,你是不是不愿意走?”

一旁的成息侯不悦道,“别小傻子小傻子的挂在嘴边。过了年,霜儿便十五岁了,你也该注意着分寸。”

“要等十月做了生日,才满十五呢。如今还是个丫头,怎么不能喊?”窦宪故意气他爹。

父子二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车马轱辘声,紧跟着一句娇柔的女声,“姐姐、姐夫。”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泌阳长公主回头看了那个穿着紫色簇新宫装的女人一眼,平淡地说,“涅阳长公主。”

对方笑道,“自己姐妹,姐姐叫阿槿的名字就好。总这么多礼,宫里的那起子小人又要嚼舌头,说你不是什么正头货呢……”抚了自己的额一下,“哎呀呀,瞧我这嘴。”又道,“宪儿长高了……这是,窦府新来的四姑娘吧?瞧这小鼻子大眼睛的,阿若要是长大了,也未必比得上她呢。”

她句句夹枪带棒,可泌阳长公主始终神色淡淡的,万事只回答一个“嗯”字,“眼看着入席的时间要到了,你我都各自赶路吧。”说着,拂袖欲走。

“不忙啊。”涅阳长公主下了马车,上前挽住她胳膊,笑道,“从这儿走过去有千来步呢,姐姐不如上了我的车,大家一同吧。不然皇兄知道我撇下你先行,又要骂我。”

泌阳长公主冷淡地抽开了手,“不用。”自顾自往前走远了。

成息侯忙对涅阳长公主告了不是,对方笑着拿帕子掖了掖鼻上的粉,闲闲道,“阿歆这孤僻性情,姐夫你也该时常劝着些。”提起裙子上了马车。

成息侯长叹一声,窦宪也一言不发,神情落寞。履霜觑着他们心情不佳,一直到入席,都不敢开口。

少顷,几人步行到了紫英殿。

一踏进去,眼前便煌煌一亮。整座大殿都以紫罗毯铺地,空气中缭绕着清新的百果之香。大殿上空,垂落着云锦之帷,殿两侧又燃烧着九光之灯。

一名四十余岁、头戴十二旒冕冠,系白玉珠的男子站在最高处,和身旁众人寒暄着。他笑的很温和,没有一点架子,履霜不免在心中猜测起他是哪位王爷。身旁的窦宪却肃了肃容,快步走了过去,叫道,“陛下!”又在履霜背后敲了一下,拉着她一同行大礼拜倒。

圣上弯腰扶起他们,和蔼笑道,“老和舅舅见外。”

泌阳长公主从后面走了上来,一边行礼一边淡淡道,“虽为甥舅,也是君臣。”

圣上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凤冠女子道,“你看,阿歆总这么客气。”翟衣广袖的皇后跟着微笑。

两位至尊都容色和蔼,可泌阳长公主始终面无表情,“臣妹带着孩子们先入座了。”

今上温声说好,指了一个离他很近的位置。

泌阳长公主冷淡道,“废后之嗣,不配位列前星。”

皇后忙走下殿嗔她,“这是哪里话?”半强迫地把她按到了那个位置上。

左侧坐着一名服饰品级与泌阳长公主类似的明丽女子。见状她嗤道,“皇后殿下果然贤德,几日不见,邀买人心的功力又见长了。只是,你也该相看相看人呐。”蔑然望了泌阳长公主一眼。

皇后脸色一白,攥紧了手。只是不敢争辩,勉强笑道,“郦邑长公主讲笑了。”歉疚地看了泌阳长公主一眼,尽量作无事状地回到了今上身边。

“以我的身份,别说是武将了,便是谋个低微职位也艰难。陛下的为人很好,可宗室那些人,哪里会有他那样的心胸……”花灯节上,窦宪的话在这一刻涌入履霜脑中。

两位远离政事的长公主,尚且对泌阳长公主如此欺凌,那些阴氏一脉的王侯、朝臣,又会对废后之女有多好的态度呢?

履霜这样想着,伸手拉了拉窦宪的袖子,悄声问,“皇后是不是得罪过郦邑长公主?”

他轻声回答,“那倒没有。只是舅舅的皇后本是阴氏女,可惜在立后的第七年以巫蛊罪被废。依几位长公主的意思,是送废后的堂妹、也就是她们的另一位表妹入主长秋,没想到舅舅一力要立马氏。”

履霜“哦”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多看了皇后一会儿。

窦宪随口问,“你老盯着她干什么?”

“她好看嘛。”履霜慢慢地低下了头。

身为外来者的她,到现在也无法同侯府中人真正处到一起去。

成息侯虽疼爱她,但终究是长辈、隔了一层,没法事事说与他听。且他又是个忧郁的性情,便是开怀微笑,眼中也笼罩着雾霭一般的怅然,令履霜无端地不敢去惊动。

泌阳长公主和几位表姐表兄更不必说了。

只有窦宪。

她想起自己初来窦府时,他想也不想便伸来的手。

其实她一直是个孤僻的性子,很抗拒别人的亲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窦宪,那些亲近便理所应当。

也许是因为他的真诚吧、他的嬉笑怒骂皆那样随心。也许是他们天然的投缘。或者是窦宪的用心——自她来后,他一直不厌其烦地带她出去玩、逗她说话:家里好像有一只野猫、房间里还想再砌一个壁炉……

如果要说这世上履霜最离不开谁,愿意为了谁付出一切——那一定是窦宪。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诸王和公主们渐渐都来齐了。皇后向下做了个手势,一时箫鼓之声大作,天际也放起烟花来,光芒耀亮了整座庭宇。

见履霜始终抬头贪看着烟火,窦宪取笑道,“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傻样!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西域小宛,那里的人手更巧。他们能在烟花里藏花儿图样呢,一旦在天上燃放,仿佛置身花海。”

履霜听的羡慕,转头问,“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窦宪“唔”了声,随手比划了一个高度,“等你长到这么高。”

他比的高度足有八尺,履霜愤愤地说,“我若果然长到那么高,不成了妖怪了?你不仅不想带我去,你还哄我!”站起了身。窦宪忙伸手去拉她,“干什么呀,快坐下。”

履霜甩开他的手,“我要去更衣。”

窦宪又去拉她,“水都没见你喝过,更什么衣?听话,快坐下。”

然而履霜又一次甩开了他的手,邻桌的郦邑长公主见了,掩袖笑了一声。

泌阳长公主把脸转了过来,淡淡斥责儿子,“妹妹要更衣,你做什么不让她去?”

窦宪讪讪的,履霜脸上也挂不住,忙道,“孩儿去去就回。”

窦宪不放心地叮嘱,“别在宫里乱走,马上就回来。”

履霜嫌他烦,一扭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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