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素有野望,多年以前便暗暗派遣斥候进入中原各地,一面收集建立据点一面收集情报。是故谢衣当日离了纪山,沈夜却能在岳阳与谢衣相见,无他,盖斥候传讯之功也。岳阳楼上,谢衣也曾问沈夜于何处落脚,沈夜先前只说让谢衣不用操心,那原是他不想暴露了自己安排的暗哨之故。此时离珠传讯示警,沈夜也再无顾虑,带着谢衣便往流月城暗哨之处而去。
流月城暗哨在岳阳城外西南十五里处,周遭只得几户村人远远为邻,虽离官道城隘距离甚近,好在周围有一片梅林隔开尘嚣,正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那常驻暗哨的斥候原是沈夜心腹,自然将一切打理得妥妥帖帖。又兼离珠怜惜斥候长年抛家别眷,此次前来时,便私下寻了那斥候家人,替他带来了家中书信财帛等物。斥候心中感念,更是将离珠侍候得十二倍的小心。
离珠在流月城中侍候沈夜时,因沈夜处事严谨,凡事都要做到极致,导致他手下的人也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兢兢业业。虽然沈夜对身边人颇为温和爱护,但为人下属的,却是不敢有丝毫疏忽。此时沈夜不在,倒是离珠得了便宜,好好松快了几日。
这日午后,那斥候做好早饭放在外间桌上来叩门请离珠用餐。斥候知道离珠吃不惯中原米饭,故此特意用面粉做了西域口味的饽饽,配一碗老母鸡炖的鸡汤,拌着新笋小菜。
离珠边吃便边与斥候闲话家常,斥候一一答了,末了,便有些欲言又止,离珠看得明白,便笑问道:“你想要说什么?”
那斥候年纪不逾二十,生得面皮白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纪颇为幼小。此刻他因有事相求离珠,一张脸紧张得通红,听离珠问他,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卑职当日奉帝君之命前来中原,原说好三年为期,到时便换人来替换卑职。卑职如今在中原方才两年,原不敢有什么痴心妄想。只是离珠姐姐先前捎来的家书里说,家中老母病体难支,只怕是不久于人世。卑职想请姐姐在帝君面前讨个情,许我回流月城见母一面,属下情愿在中原多待三年。”
离珠听他说得真切,便伸手搀了他起来,道:“帝君虽然严厉,待下属却是极好,回头帝君来时,你求求他,想来他也不会不准。只是流月城与中原相距万里,便许了你,只怕也要多花费许多时日。”
那斥候见返家有望,喜道:“只要帝君肯答应,花费时日属下也不怕。”
离珠见他欢喜,笑道:“如此,等帝君来时,我便替你说项吧,只是,我可不敢保证帝君一定答应。”
斥候满心欢喜,应了一声,又道:“帝君跟姐姐不日返回流月城,属下这便再多猎些野味给姐姐带回城中,也好孝敬城主跟各位星君大人。”一面急急往外而去。
离珠见他兴致高昂,摇头一笑,也由得他去。
斥候走后,离珠便在房中收拾行装,以她估算,沈夜只怕这两日便要返回流月城了。城中虽有沧溟城主七杀星君等人坐阵,毕竟很多事只有沈夜才能处置。
正忙碌间,只听院门哗啦响动,离珠以为是斥候去而复返,笑嗔道:“你这粗心大意的家伙,可又是忘了什么不曾?”一面向外走了出去。
出得门来,却是三名苗疆打扮的两男一女。那女子金环赤足,手持一柄巨镰,分明便是首领模样。细看面孔却是生得极美,只是满脸悲愤气恼之色,未免有些破坏容颜。
那女子见离珠走出,不待离珠问话便抢先喝道:“你可是流月城中之人?”
离珠听来人如此一问,不免愣了一下。她陪同沈夜前来中原,除谢衣外,未见外人。此刻竟被陌生人喝破来历,心中不免惊疑不定。此刻据点中只剩她一人在,顿时戒备之心大作。
离珠道:“你何事要找流月城的人?”
只见那苗女双目泛赤,迎面便将一口唾沫向离珠啐了过来,口中喝骂道:“流月城的妖人,人人得而诛之!”
流月城虽在中原伏下斥候,却一如普通百姓,并不曾多生事端。此时离珠被骂得莫名其妙,饶她本来是个性情和顺的人,此时也是心头也是火起。
她侧身避开那苗女唾沫,冷笑一声道:“姑娘好大的脾气!但不知流月城哪里得罪了姑娘?”
只听那苗女怒道:“你们流月城这些妖人,在岳阳城中干的好勾当!我今日便是来为这岳阳城满城枉死百姓讨个公道的!”
说着,便将双足在地上一点,手中巨镰一挥,直奔离珠面门而来。
离珠见她来势凶猛,忙从腰间抽出长剑,迎面架住苗女巨镰攻击,苗女此时手腕一转,巨镰刀头变割为啄,朝着离珠天灵盖便啄将下来。离珠腰身一弯,左手微动,已将一物扣在手中,指头用力,朝着苗女便射了过去。
苗女听得风声劲荡,知是离珠用了暗器,她不知暗器深浅,心中又早存了“流月城皆是阴险狡诈之辈”的印象,此时并不敢用手去接。只将镰柄柄尾去拨动暗器,柄尾与雷火弹相触,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顿时爆炸开来。
离珠掷出之物,乃是按照谢衣之法所造雷火弹。谢衣当年造成此物后,深惧其杀伤之力,依他本意,原来有心将制法毁去,只是沈夜说,此物若是用法得当,开山断石时却有奇效,当为族民省下不少气力。谢衣这才将制法流传出去,只是这配方用料上却是大大的减少了。
离珠此时所用雷火弹,威力比之谢衣当日在江船上交予夏夷则炸开船底的雷火弹,不知道小了多少倍。饶是如此,那苗女脸上也被雷火弹爆炸时炸开的碎片与木屑在脸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苗女被雷火弹所伤,抬手将脸上血迹拭去,冷笑道:“果然丧心病狂。这种歹毒暗器都能用出来,在岳阳城中散播瘟疫这种事,也就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