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一月,初冬。
A市机场,听陈粒说拍摄团队半个月之前就过去了,跟组常务三天前也过去了,秦安乐冰凉的双手互搓,随意撩撩额前的头发,调笑着问:“难不成你是故意等我一起吗?”
陈粒耸耸肩,“要不然你以为呢。”
候机室里,人声喧哗,陈粒坐在秦安乐旁边,边翻着本子边一本正经的跟她大概讲了剧组的基本情况,接着介绍几位合作伙伴的背景资料等。
“这个节目加上你一共有七位代言人,其中有网络红人付好,新晋歌手之有着甜美嗓音称号的彭小叶,还有老戏骨演员高希希,今年爆红的男女演员张潇和何沐言,最后一个就是市里科长的大女儿杨渝渝。
秦安乐点点头,心里了然,似乎都挺有背景的。
不过也是,既然要采取在电视台边拍边播的方式,自然要找点有热度的人,都观众缘,有粉丝群体的人,不然谁会去关注呢。
等候间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秦安乐以为是自己的,在包包里摸索了半天才发现是陈粒的电话在响。
“喂,什么事?”陈粒的声音带着压抑,生硬。
“……”
“我现在不想跟你争辩,也不想跟你吵,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
“呵呵!怎么?还嫌钱少?别跟我说孩子,趁早去处理了吧!”
“不要随随便便污蔑别人,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正忙着。”
“对了,沈清妤以后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陈粒挂了电话,看得出来心情正压抑在爆发的边缘。
秦安乐识趣没多问,虽然眼里闪烁着好奇,只好捂嘴轻咳一声把陈粒的思绪拉回来。
陈粒回神,朝她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啊!”
秦安乐终是没忍住,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轻皱着眉头疑惑的问:“听你刚刚说沈清妤,她怎么了?”
陈粒的脸色有些难看,左右为难,毕竟是自己的丑事谁愿意讲出来,只好笑道两声,敷衍的说:“她前几天辍学去国外了,说是要去照顾她病重的姐姐。”
秦安乐似笑非笑点点头,“哦!”这她当然知道,出院后,她就差人去查了沈清妤的信息,只是好像貌似发现大事了。她居然怀孕了,还找借口跟学校说要请假两个月,得了阑尾炎需要动小手术。
而她只是顺水推舟捎了个信到学校,搞得人尽皆知,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什么未婚先孕,败坏校风。校长知道后大发雷霆,毕竟是百年老校,声誉重要,再加上秦安乐稍稍微动用了一丁点秦家的特权,学校只好把沈清妤做开除学籍的处理,以儆效尤。
只是万万没想到,沈清妤的孩子是陈粒的?
这种怀了孕,不被爱的女人真是可悲,谁让她可恨呢。
陈粒不想说,秦安乐也不再追问,知道她沈清妤过得很不好就行了。
秦安乐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连带着外面雨滴的声音都听着赏心悦目。
“我去下卫生间。”陈粒站起来说。
秦安乐点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徐徐放慢,直到后来不敲了,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
昨晚上,他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不管她如何怎样,他都在家等着么?”随后她把包包紧紧抱在怀里,靠在椅背上,请磕着双眼假寐。
周围恍惚一片寂静,手机突然在她手心里剧烈震动,吓得她一个没拿稳,手机就此抛落在地上。秦安乐连忙弯腰捡起来,轻喘着气,撇了眼来电显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苏一娇:“说的像很久没联系你似的,三天两头的还在微信上聊呢,本姑娘可把找男朋友的时候都留给你了。”
“切切切,这说得哟,了不得。”秦安乐对着手机屏幕翻几记白眼。
“对了,记得我上次来巴黎,封璟浩带我们一起去吃饭时,你跟我讲过有个女孩是你家徐医生的妹妹,这次来居然又看到她了,你说巧不巧?”苏一娇从秦安乐处得知徐冰洁的恶行后,很是讨厌她。
秦安乐问:“在哪看到的?”徐冰洁倒是个聪明的,事发两三天就逃走了,弄得她硬是没办法,如若她人还在A市,她定当让她好看。
“在街边,看到她跟一个男的吵架,不知道说什么激怒了对方,男人毫不犹豫的扇了她两耳光,呲呲,真是看着都心疼。”
“还被那男的摔倒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周围的人唏嘘,没一个上前帮忙的。”
秦安乐轻扯着嘴角,意味深长的说,“人嘛,还是善良点好,可能又是自作自受。”
不想过多讨论,她转移话题:“你哪天去巴黎的?”
“好几天了,电影在这边取景,我这几个月忙坏了,等过年回来找你。”
“好啊!”
后来闲话家常没一会儿,苏一娇就被导演叫过去,秦安乐挂了电话。
陈粒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拉着她的箱子过去检票。
飞机上,秦安乐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一个小男孩牵着小女孩,脸上全是泪水,伤心的说:“妈妈,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我们回家好不好,我跟妹妹都会乖乖听话,再也不调皮了。”
秦安乐惊醒过来,惊恐的看着周围,捂着嘴巴不发出声响,用手粗鲁的擦掉额头的虚汗,再也不敢睡觉。
梦太逼真,似乎真的存在。秦安乐眼眶湿润,摸着肚子,孩子真的是你吗?
到了b市,陈粒问:“怎么了?看你状态不好。”
秦安乐慌乱的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些不高兴的事。”
“等会我们要走山路,泥泞路,没关系吧?要不要休息下再走。”
秦安乐仰头朝他笑笑,“我没么娇贵,也没那么娇弱。”记得小时候她一个人住在山上空荡荡的别墅里,她也不喜欢死去沉沉的芭比娃娃,便悄悄的从后面跑出来,去玩泥巴,还能捏各种人形。
陈粒说:“那就好那就好,拍摄的时候会吃点苦头。”
秦安乐无奈:“放心,我不是一开始就是千金小姐。”言下之意能受得住。
最后两人坐长途汽车到洽川镇,再从洽川镇叫了俩三轮车送到洽川村进口,车子开不进去,只要下车走路。
一眼望去,面前的山崎岖不平,蜿蜒曲折,山高沟深。他们顺着陡峭的山路爬行,许是刚下过雨,地面全是烂泥,有点滑,秦安乐气喘吁吁,抬头一看,前面是一块大石头,像是随时都会倒下来。
“你们还真会探点,这里的地形看着都恐怖。”
陈粒左手提着自己的箱子,右手提着秦安乐的箱子,停下来喘着气,“没办法,肯定要选择逼真的环境,要不然你以为之前跟你说幸苦是开玩笑吗?”
“就当爬山咯。”秦安乐呵呵笑两声,有些发热,便把外套脱了抱在手里,继续往前走。呼吸着暗香浮动的清新空气,观赏着芳香碧绿的花草树木,聆听着林间百鸟的宛转吟唱,也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陈粒没想到她的适应能力这么好,一时笑开了,毕竟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想着在富贵人家长大的女孩,有点娇气也不足为奇,所以签订合同之前还再三叮嘱。
到了山顶,剧组人员都在村长家的坝子里歇息,聊天,陈粒带着秦安乐过去跟导演打了招呼后,跟演员熟悉后,也跟着坐下来。
秦安乐没想到导演竟然是个女的,也挺和蔼可亲的。
站在坝子里俯瞰往下,就是一个山沟,太陡峭了。
明天才正式开拍,导演把几个演员聚拢讲了一些注意事项。
“很高兴见到各位,我叫林可,也是这个节目的拍摄导演。首先我们这个节目肯定是要力求真实的,所以拍摄期间你们自由表现,需要尽快融入到这样的生活里去。既然得到了政府的支持,也拉来了很多赞助商……当然也请来了很多好的代言人,就是想帮助更多山区的孩子,吃不饱也穿不暖的孩子,读不起书的孩子,唤起人们心底最初的良知。”
之后分配住处,秦安乐和杨渝渝分到一起。住在南北角一个老奶奶的家里,用转头砌成的房子,看上去有些陈旧,不过屋子里干净整洁,还散发着一股肥皂的香气。
老奶奶看起来快七十岁,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拿着拐杖,若有所思的坐在门口。
秦安乐和杨渝渝相视一笑,把行李放了出来,各坐在老奶奶左右。
秦安乐问:“老奶奶,你一个人在家吗?”
老奶奶眼神悲切,摇摇头不愿多说什么。
杨渝渝人乖嘴甜,“奶奶,你在等什么人吗?可以跟我们说说,我们是过来工作的,要在这住两三个月呢,看能不能帮助你们。”
老奶奶有了一丝松动,看看秦安乐又看看杨渝渝,失望的说:“你们都是城里来玩的俊俏姑娘,怎么会懂?”
杨渝渝轻声说:“奶奶,我们都是来帮你们的。”
秦安乐:“奶奶,你别不相信我们,以后有什么农活都可以叫我们去做。”
老奶奶跺了下脚,“我啊,在等我老头子,每次担着菜叶子去卖,都要很晚才回来,连馒头也舍不得买来吃,总说要攒着给孙子读书,可他身体也不好,饿半天怎么过得了,我是害怕他又晕倒在路上……我可怎么办?”
听完老奶奶的叙述,才知道她孙子叫豆豆,秦安乐疑惑的问:“那豆豆的父母呢?”就算是留守儿童,也不该如此拮据吧,在外打工的父母肯定也要寄钱回来啊。
老奶奶抹了一把泪,“我孙子命苦,投胎在这个家庭不说,他爸爸五年前去山上砍柴,遇上滑坡就死了。他妈妈便出去打工,至今音信全无,也是个狠毒的女人,自己的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么做得出来,说不要就不要。”
杨渝渝叹口气,拍着老奶奶的背问:“豆豆去哪了?现在有没有钱读书?”
老奶奶用手半掩着面容,手上的皮肤焦黄又松弛,还有许多土印,也知道自己失控了,用手帕擦了擦鼻子,“豆豆去读书了,一般六七点才到家。”
交谈甚久,两人才清楚,豆豆不过七八岁,不管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每天早上都是不超过六点钟就要起床,走两个小时崎岖的山路,到隔壁村书记家里去上课,没有正规的学校,亦没有支教老师愿意过来。也就隔壁村书记家里的儿子上过初中,之后便回到家帮做农活,顺便收乡亲们微薄的钱,教小孩子们认字。
秦安乐和杨渝渝听完,心里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