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刚刚大姐回来了。”
庄雨凝步入院中，沈姨娘正对镜梳发，这时候听见女儿的声音，却也并不回头。只是说道：“那如今，你可知道该如何做了？”
她的声音清冷，听起来宛若玉珠落盘。庄雨凝点了点头，却仍然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这时候沈姨娘似乎察觉到她还站在那里，就转过头来，“怎么？你还不愿意么？”
自从前些日子，沈姨娘对她说了那么一番话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像以前那么笑过了。如果说从前的庄雨凝，只不过是一个咧着牙齿要咬人却谁也咬不到的幼狼，那么现在她看起来更深沉隐忍了一些，不再像从前那么冲动，也不会随意就去找庄宛宁的麻烦。
“娘，我并不是不愿意——我只是害怕出错。”庄雨凝抓住裙摆，皱紧眉头，能看得出她还是在摇摆不定：“娘，我们这么对付大姐，万一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就算被发现，你怕什么？”沈姨娘冷冷一笑，“不是她死，就是你亡，你要好处，那就只能死活拼下去了，否则到了最后，你什么都没有。”
沈姨娘望着自己的女儿。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在她眼里，一个人要长大，这就是必经的旅程——没有一个坏人，会觉得自己所行是十恶不赦，正相反，那才是他们心中，这个世界运行的准则，理所当然。
庄雨凝没有说话。她低下头，长发垂下掩盖了她的表情。她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庄宛宁是有多么春风得意，如果不抖赢了，那么最终得到一切的那个人，就只会是她。
良久，她才道：“我知道了，娘。”
说完，就转身去了。她缓缓往自己的院落而去，夜色已深，进屋以后有人为她换衣洗嗽，她坐在镜前，一个小丫鬟站在她身后，默默帮她梳发。那小丫鬟年纪不算大，十一二岁左右，手艺却极其纯熟。
“安和，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庄雨凝忽然问道。
手中握着一柄木梳的安和愣了愣，随后回答道：“小姐……是个好人。”她这么回答。
“是吗”庄雨凝微微笑了一笑，看起来比刻意勾引二皇子的时候更危险，也更是动人。她抬眼望向窗外夜色，眯起眼来：“那就好。”
夜色深浓，今夜无月。门外一株芭蕉树，垂下来一片枝叶，水珠慢慢从叶片上滑落，这时候一片大风吹来，让水珠落了一地。
然而被写信的人，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红袖将最后一支步摇插到庄宛宁的发髻里，再三确定没有问题以后，才道：“小姐，最近外面都在传你的消息。”
“我的？”庄宛宁诧异。
她日日留在府邸里，却什么都没听说过。红袖这才慢慢说：“说是那封龄子门下的名士，左空月写了一首赠送给你的词，挂在了凤央楼里。”
这段日子以来，红袖沉静了不少，似乎是被庄宛宁前阵子斥责了，所以收敛了很多。现在也不乱说话了。所以庄宛宁并不特别怀疑她。红袖复述了那首诗词一回，随后道：“小姐，你认识那左公子么？”
“二皇子曾经邀约他来京城。”她回答。
说着起身，去用早膳。今夜是庄国栋的生辰，沈姨娘今晚会摆上宴席，邀请客人来。和往常差不多，男女分开摆宴席，今晚就是出席的时候了。沈姨娘最近多番操劳，不知道是不是忙糊涂了，见到她的时候竟然也会望着她笑。
不过庄宛宁还是不会就这么觉得，她收敛了。
她只是准备了三两件贺礼，最普通的那些，也不特别用心——反正他们父女，本来就不亲近。
京城里的宴席天天都有，但不是必要的庄宛宁也不会去。有那个闲工夫和人聊一些她本来就不太喜欢的话题，还不如留在屋里，多练习练习自己前世的搏击术，至少强身健体。
但这一次是不得不去。
“今晚来的都有谁？”她问。
望着一柜子的衣服，还有摆在首饰盒里的诸多名贵饰物，她这样问。墨竹讨要来了宾客名单，这时候送来给庄宛宁看。她一一仔细的看着，请来的大多都是各家未婚小姐。慕容云鹤不在，因为前线战事，她回到了边关，与展舒修一起。
庄国栋在朝堂上算得上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庄家又是高门大户，而且加上与二皇子定下了婚约的庄宛宁，绝对称得上家大业大四个字，这一回来的人很多，想必今夜庄府门前肯定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了。
所谓生辰大约只是个借口，借此机会来笼络人心才是真的。
庄宛宁心里想着，然后才将名单放下，问：“那依你们看，我穿什么衣裳才好？”
夏夜蝉鸣，厅堂之中宾客多不胜数，前堂之处庄国栋站在门前迎客，许多朝廷官员都已经到场，与他举杯欢声笑语u；而另一处院落中，许多尚未出阁的小姐也都聚集成群，说起话来。
衣香鬓影，大约不过如此。
其中一名少女道：“哎，你们说今晚那庄家大小姐会不会来？”
这话一出，登时话题就热络了起来。她们议论纷纷：“自然会的。这可是她生父的生辰，她若不出来，那就是不孝了。就算是个痴呆，”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也绝没有不出来的意思。”
那人说话甚是尖锐，一下子就将庄宛宁既是国公府大小姐，又是个傻子的事实一同点了出来。“那大小姐真的是呆子么？”如果是这样，那怎么能霸占了王妃之位？
“她可不是什么痴呆，”有人纠正，这是参与过宫中灯会的人，亲眼见过庄宛宁。“我见过她，她说话不知多伶俐，跳的舞连贵妃娘娘都移不开眼，还送了她好多东西。”
眼见为实，人群之中几个人一时分成了两边，一边吵她绝对是个傻子，另一边也坚持己见，两边人竟然是争论不休。直到有人提起左空月之事，场面更是热闹了起来。“听说连左大公子都写了一首词给她，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