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宛宁缓缓往回走。
一回到屋中，一屋子的丫鬟就都已经忙碌了起来。
仿佛在刚才她外出请安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她们开始了大扫除一样。
庄宛宁看着她们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几乎呆住了。她左右张望，只见如今还留在清远轩中的丫鬟，在墨竹和红袖的指挥下，各进各出，比起她被禁足的时候，简直不要太热闹。
怎么会这么……忙？
她诧异，“墨竹？”
正在指挥几个小丫鬟准备沐浴用具的墨竹，猛然回过头来。
她挥挥手，让那几个小丫鬟先去做她已经吩咐了的事情：“小姐有何吩咐？”
她似乎以为这样很正常，所以即使是对庄宛宁最忠诚的她，也没说多少句话。如今见小姐如此，还觉得有些奇怪：“小姐一时忘了？这是小姐在禁足刚开始时候吩咐的事情。”
庄宛宁皱眉，但很快就想了起来。
她在被禁足的时候似乎吩咐过——等禁足结束以后，就要收拾一下宅子。但她以为就只是随便收拾，不会折腾到这种程度。
“这赶得上过年时候的大扫除了吧……”她忍不住吐槽。
墨竹却很认真，她振振有词：“小姐怎么能这么说？打扫自然是要越干净越好，何况……”她压低声音，似乎有些失落：“小姐还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情。”
庄宛宁叹口气，“好好好，随你吧。”
说完，她就在主位上坐下，看着她们忙碌。
不得不说，大概是她运气好，墨竹和红袖都属于那种做事有规有矩的丫鬟。墨竹前前后后清扫着宅子，而红袖则忙着对外交涉。禁足不过是个仪式，如今门房处的礼物与信件都送了进来。
如果让庄宛宁来形容的话，简直就像是几个月没连上网的电脑，突然一口气刷出了几个月的邮件一样。
也因为下人们的忙碌，院子里似乎真正恢复了生气。
庄宛宁往后一靠，然而很快墨竹就带着几个丫鬟过来了。墨竹一脸兴奋，而且仿佛在做什么很正经的事情。
“怎么了？”她问。
墨竹道：“小姐今日才被放出来，所以奴婢们准备了柚子水，请小姐去沐浴。”
在大姜，人人传言柚子水能洗脱晦气。但没想到墨竹居然准备在这种时候用上。庄宛宁没有抗拒的意思，这是墨竹的一番好意。
她很爽快地就跟着去了，随后被人用带着酸味的水洗了一遍全身。
洗完以后，她换下了那套本就是为着掩饰的白衣——她不喜欢穿白衣，太单纯的颜色，就容易被弄脏。
她重新换上了那套红衣。水红比旁的颜色都要柔和一些，血红太刺眼，浅红太粉嫩，它却是折中的红色。庄宛宁这才缓过一口气，仿佛刚才去请安的人，不是她自己。
庄宛宁道：“那个玉佩如何了？”
墨竹拣起那个玉佩，送到她面前。她皱眉：“小姐刚才为何要将玉佩藏起来，不让二小姐看到？”
她明明记得，大小姐出门之前，确实戴着这个玉佩，而且直到出屋之前，都还带着。但一出去以后，就立刻将它藏了起来。
因为玉佩是白色，系着它的绳也是纯白，在小姐穿着白衣的时候，要藏起来很简单。
但她不明白原因。
庄宛宁眯眼笑了笑，似乎知道墨竹会这么问。她看着玉佩，慢慢地说：“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
墨竹依然听不懂。
“我要让她知道它的存在，”她说得很慢，但内容依然难以理解。“但我不能回答她的问题。”
墨竹睁大眼。她完全不明白，小姐这么做的用意。
庄宛宁摇摇头，她伸手摸了一下墨竹的长发，“听不懂也无所谓，但很快你就会懂了。”
墨竹沉默了一会儿。
但她很少问问题，于是很快行礼以后，就退了出去。庄宛宁将那块玉佩收起，并藏了起来。她不是会骗人的人，但她确实无法完全解释清楚就是了。
半日未过，红袖在墨竹以后，捧着一叠信件上前来了。她捧着的信并不多，一看就知道是已经筛选过的。
庄宛宁挑眉，“只有这么几封信？”
比起平日，这里的信太少了。红袖道：“不是。这些……是奴婢挑选出来，最重要的信件。”
“有没有慕容家的信？”庄宛宁马上问。
这段时间慕容云鹤在京城，然而她对庄宛宁一直避而不见，就好像见到她会招来什么厄运一样。所以她问得这么快，也是有一点点想她了。可是红袖摇摇头，“没有。”
庄宛宁噎了一下：好吧，没有就没有。
这样的话，她或许可以找个时间去看看她，毕竟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联络了。应该说，从上次出征回来以后，她就是这样。
“但是，小姐……”红袖似乎有些为难，“这里有一份礼，奴婢希望小姐先看一看，再决定要不要毁了它。”
毁了它？
红袖纵然个性激烈——然而她很少会用这样的词。庄宛宁心生好奇，皱着眉问：“为何这么说？”
红袖沉默不语，她看起来很为难，仿佛遇见了什么不该遇到的事情。她深吸一口气，“这个……还请小姐看过以后，再下定论。”
是什么东西会让她这么说？
红袖身后的丫鬟，将一个礼盒递给她，红袖再将那礼盒呈上，递给大小姐。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小姐的表情。
而躺在盒中的，是一根漂亮的发簪。任由谁见到它，都一定会移不开眼。姹紫嫣红在发簪上绽放，大朵的海棠停驻其上，是红袖名字里有的颜色。
但她依然一个字都没有讲。
大小姐将它翻来覆去研究了一遍。然后，她从发簪里转出一根针来。那针很小很小，藏在发簪里，如果不仔细一点，根本不可能发现。只要稍微转动花上机括，就能看到。
针？为何发簪里会有针……而且大小姐似乎对这样的伎俩非常熟悉。红袖想。
然而大小姐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就立刻将针褪了回去。她沉默许久，随后问道：“是谁送来的？”
红袖吞一口涎沫，她呈上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
“我很抱歉，为你添了麻烦。”
而在这句话以后，角落里却是写着送礼人之名：阿萨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