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非完整的鬼?”
“嗯,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连着问了她几个问题的原因,因为我想要确认一下我的判断是否正确。”
“原来如此。”
“这样的身体加上这样的魂魄,一定需要吸收日月精华才能安然无恙,不然,就会引起反噬,出现无法控制的癫狂之状,所以她才会被安排在了这座湖里面,常年得以吸收日月之光华。像她这种非人非鬼的妖类,就能看到我身体里的灵气,也非常惧怕这种正义之气。因此,我才一直这么的站着,没有靠近她。”
“我们和其他鬼魂为什么看不到呢?”
“因为你们没有肉眼。”
“哦。”玉茗这下算是真正明白了。
“我之所以没有收她,是因为她身上这道包裹着她全身的符咒名叫连心咒。”
“连心咒?”玉茗不明白这是何咒。
“嗯,给她下咒的人将自己的心与她的心连在了一起,与她共存亡。一旦她消亡了,施咒的人也会跟着死去。如果施咒的人死了,她也会跟着消亡。”
“啊?”玉茗大吃一惊:“这是为什么?”
金燕子摇了摇头,她也想不明白施咒人的想法,难道施咒的人只是想这样永远的锁着加朵娜?如果只是想要锁着加朵娜,又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玉茗想起还一直活的好好的加朵娜,便猜测道:“下咒的人应该还活着,不过都过了四十年了,怎么着也该是个老人了吧,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嗯。”金燕子点点头,加朵娜这样的情况,还真猜不出是仇人所为还是友人所做。如果说是仇人所为,可以理解为因为仇恨而将她永远束缚在这湖水里,永世不能投胎。如果说是友人所做,则可以理解为不愿失去她,而让她与自己共同存亡。
“明天就是个好机会了。”玉茗说道。
金燕子赞同的点点头,明天正好趁摆摊接卦的机会,好好查查寨子里是否有可疑的人。
一阵夏风吹过,再次感觉到微凉的金燕子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脑海里浮现出了道明和煦的笑容,如果道明在身边,她一定会钻进他的怀里寻求温暖。
“道明,我又想你了……”金燕子在脑海里用密音功说道。
正值金燕子发呆之际,一件还带有暖暖体温的外衣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回过神来的她这才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提着一盏油灯的靳都扎。
“为什么又来湖边了?”说话间,靳都扎冷冷地看了一眼湖面。
“睡不着就出来散散步呗。”金燕子说着,站了起来,将身上的衣服还给了靳都扎。
“那也不用非要来湖边吧,这么大一座山,还找不到你散步的地方?”
“我也是在山上长大的,对山早就看惯了,怎么?不能下山走走啊?”金燕子反问道。
面对金燕子的反问,靳都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靳都扎无话可说,金燕子才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我已经选好了明天摆摊解卦的地方了。”
“在哪里?”
金燕子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就是这里。”
“这里?”靳都扎一脸的惊讶:“这里可是整个衣塔寨的禁忌之地,没人敢来这里。”
“没关系,慢慢地就会有人来了。”金燕子一仰头,自信的说道。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只要是她在的地方,就一定会人满为患。
“好吧。”对于金燕子的决定,靳都扎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还有就是……”见第一件事情靳都扎答应了,金燕子又提出了第二件事情:“我想住在那里。”金燕子再度伸出了手指。
靳都扎顺着金燕子的手指看去,原来是离湖最近的那一排吊楼中的一个。
“不行!”这回,靳都扎想也不想的一口拒绝了金燕子。
“为什么?”
“一方面不安全,另一方面我想跟你吃个饭,难道还要从山顶跑到山下来吗?”
“不安全?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
看着金燕子,靳都扎的眼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至于吃饭嘛,也没必要每餐都在一起吃吧?”
“不行!”
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见靳都扎不答应,金燕子只好退让一步:“那就在我解卦期间住在那里,等我不解卦了,再搬回山顶住,行吗?总不至于,我每天都要上山吃饭,下山解卦吧?想累死我啊?”
“你想摆多久?”
“十天。”
一听说是十天,靳都扎笑了起来:“好,等你解完卦,我们就结婚。”
金燕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着与靳都扎所说完全无关的事情:“我需要一个人来帮忙。”
“寨子里的人随你挑。”
“古莉尔。”
靳都扎想了想后,答应了下来:“好,依你。”
“谢谢!”金燕子首次对靳都扎说出了谢谢这句话,不为别的,只为了他对她的支持。
“大师,我们回去吧。”玉茗说道,在金燕子一个人发呆之际,她就在四周飘荡,查看着地形。从靳都扎来了之后,她就一直警惕的守在金燕子身边,听着两人的说话,见话已经说完了,她也就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嗯。”金燕子正要转身时,见靳都扎没有离去的意向,反而将手里的油灯递给了她,不禁问道:“你不回去吗?”
“你先上山吧,我等会再回去。”靳都扎负手而立的静看着湖面。
人家不愿意走,金燕子也不能勉强,接过油灯后,往来路走去。在临要上山时,她回头看了看还站在湖边的靳都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玉茗见正要迈步上石梯的金燕子停了下来,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靳都扎有些不对劲啊?”金燕子问道。
“为何这样说?”
“他明明知道湖里有水鬼却不去处理,任由族人们人心惶惶,这不像他的性格。”
被金燕子这样一说,玉茗也回头看向了靳都扎,诧异道:“他怎么哭了?”
“他哭了?”对于玉茗的话,金燕子毫不怀疑,她只能夜视灵体,但却无法夜视物体,但是身为精灵的玉茗却能在夜里样样都看得见。
“是啊,他看着湖面发呆。我们要不要过去问问?”
金燕子摇摇头,在她的印象里靳都扎一直都是一个极为强胜,同时也是很坚强的人,此刻能够悄然落泪一定是想起了伤心事。她和靳都扎在某些地方很相似,那就是宁愿自己偷偷的哭也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既然如此,就不应该去打扰他。
金燕子慢慢往山上走去,只是还会时不时的回头看向靳都扎所站的位置,尽管什么也看不清,可她还是会下意识的回头看看,不为别的,就为了两人都有的那份相同的坚强。
不久之后,寂静的夜里响起了一阵伤感幽长的箫声,金燕子知道,这是靳都扎在倾诉着他心里的感伤。
当一人一精回到吊楼时,兆吉早已等候在了房间里。
“姑娘,这么晚你去哪儿了?”兆吉问道,接过金燕子手中的油灯,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
“出去走了走,你怎么还没睡?”
“在等姑娘回来。”
“以后不要等我了,明天我就要搬去山下住了。”金燕子钻进小屋里洗漱起来。
“姑娘要住山下?寨主知道吗?”兆吉走过来问道,拿起水瓢为金燕子舀着洗脸水。
“嗯,他同意了。”刷着牙的金燕子说道。
“那兆吉收拾一下,明天和姑娘搬过去。”
“不用,就我一个人去。”
“寨主一定不会同意姑娘一个人住山下的。”
金燕子看了看兆吉,面对这么大年纪的人,她又不好意思骗人,只得说了实话:“我是不想你来回跑,累人嘛。”
“山里人,上下山那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的轻松,真要说起来,很多城里人都还没有兆吉这样的身板呢,呵呵。”
金燕子想想也对,大山里的人虽然过的清苦,但是身体好,几十里的路对于七八十岁的人来说还真不在话下。便说道:“要去也行,但是有一个条件哦。”
兆吉期待的看着金燕子。
“我的东西我自己拿。”
兆吉犹豫了会,点了点头。
“你的东西也是我拿。”金燕子不能让年近七十的兆吉拿着大包小包的跟着她下山,不要说看,就是想着就过意不去。
这回兆吉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连忙说道:“不行啊,兆吉是过来照顾姑娘的,没有帮着姑娘拿东西就已经是没照顾周全了,怎么还能让姑娘帮兆吉拿东西呢?”被深深禁锢在主仆尊卑观念里的兆吉说什么也不能同意金燕子的第二个条件。
“如果不同意那就算了,你就留在这里吧,不要跟着我了。”刷完牙的金燕子正洗着脸。
“姑……姑娘,让兆吉跟着你下山吧,不然,被寨主知道了会骂兆吉的,姑娘……”一听说不要她去,兆吉就急了。
金燕子抬起湿漉漉的脸,连哄带骗的说道:“我不说,谁也不知道是我帮你拿行李啊,其实,我也舍不得你,有你陪我,晚上我才不会害怕。”
“可是……”
“就这么办了,明天记得收拾东西啊,现在睡觉吧。”洗漱完的金燕子推着兆吉到了她的床边,而金燕子则坐回了自己的床上,今晚虽然什么也没做成,但是到了深夜还是觉得有些累了。
“大师,我也睡了,明天还要替墨狼清毒呢。”玉茗说道。
有兆吉在,金燕子不敢说话,只能点点头以示知道了,不然对着空气自说自话还不吓着老人家。
“姑娘,你这是要住哪一层的吊楼啊?”兆吉问道。
“山下靠湖边的吊楼。”躺下了的金燕子随口说道,目光落在了刚刚从包里掏出来的平安扣,思绪有些游离。
“啊?”才刚躺下的兆吉神色大变,马上的坐了起来:“姑娘……”
金燕子一个翻身,背对着兆吉,不想再多说什么。
见金燕子似睡着了,兆吉只好强忍内心的不安,再度躺了下去。
侧身而卧的金燕子亲了亲手中的平安扣,悄声说道:“道明,晚安!”没过多久便手握玉环,沉沉睡去。
……
当清晨第一抹阳光穿过窗户,投射在了金燕子的身上时,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竹顶有了片刻的懵懂,几分钟之后,才从半清醒到了完全清醒的状态。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身下了床。这一夜,她睡的尤为舒坦,就像以往道明住在隔壁或是就在身边的感觉:安心、宁静、满足。
“早!”心情大好的金燕子对正端着早餐进来的兆吉道着早安。
兆吉放下食盘:“姑娘……”
“停,我要刷牙洗脸。”说着,金燕子就钻进了小屋子里,她知道兆吉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湖里有水鬼这类事情,所以,她提前躲了过去。
待金燕子从小屋子里出来,兆吉又开口道:“姑娘……”
“等会,我饿了,吃完了早餐再说吧。来,一起吃啊,但是,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啊。”金燕子也又一次打断了兆吉的说话。
等吃完了早餐,金燕子将玉茗的那盆茶树放进了兆吉的手里后,拿起自己一些简单的物品和兆吉打包好了的一个小布袋,走出了房间,没有给兆吉留下说话的机会。就这样,兆吉在心急如焚中,跟着金燕子出了吊楼。
两人从吊楼下来后,没走多远就来到了山顶边,走在后面的兆吉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了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的金燕子。
原来,几次下山都没有见识过依塔寨真面目的金燕子,不禁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而忘了举步。
山,她不是没见过,且也是在山上长大的,只不过这里的山不同于那些磅礴雄伟的山浪峰涛,也不同于刀削斧砍的陡峭峻岭,而是山外环山林中林,湖外绕湖水中水这样一幅山水融为一体的美景。
那么再看近处,在她的脚下全是排列有序,大小相同的竹吊楼,整齐的从下往上,一层层而建。站在高处,看到的就是在青郁林中另现碧翠的这样一种自然与人造合二为一后,勾勒出的一副别样的唯美风景。
金燕子如痴如醉的看着眼前的美景,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
“姑娘!”
“……”
“姑娘?”见金燕子一直没有反应,兆吉伸手轻轻摇了摇她。
“嗯?”金燕子这才回过头看向了兆吉。
“我们还是不要……”
“走,马上下山,我真想看看山下的美景,哈哈……”没等兆吉说完,金燕子快速下了石梯,像个孩子似的边下山边左右四处不停的张望。
看着下山的金燕子,兆吉这回是真的放弃了再继续劝说,轻叹一声,只能跟着走了。
两人一路来到了山下,金燕子随意选择了靠近湖水边的一处吊楼,轻轻一推,竹门就打开了。
金燕子走进去,四处看了看,这里的吊楼不仅外观一样,就连里面的摆设也都相差无几,没有太大差别,清一色的两张竹床,床边一个小几,一张竹桌四个小凳,以及一个洗漱用的小房子。可能,整座山里唯一不同的要数靳都扎那稍微颇具现代风格的吊楼了。
“怎么不进来啊?”打量完整个吊楼,金燕子才发现还站在门外的兆吉。
“姑娘,我们还是住别的地方吧,这里不安全,那湖水里有……”兆吉对着吊楼里小心翼翼的张望。
“我知道,有水鬼是吧?”既然已经到了目的地,金燕子也就不再躲避问题,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人人都害怕的东西。
“姑娘知道?”兆吉惊讶的问道。
“知道啊。”
“不怕吗?”
“有什么好害怕的,身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金燕子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可是……”
“兆吉,你放心,看你的面相,你起码能活到八九十岁呢。”打量完房间,金燕子说道。
“真的啊?姑娘会看相?”不论真假,能听到这样的吉利话,兆吉一直紧绷的脸这才有了些微的放松。
“会啊,还一看一个准。”
不知道为什么人会对看相特别的感兴趣,兆吉也不例外,一听说金燕子会看相,不由得走进了屋子:“姑娘,帮兆吉看看吧,兆吉一辈子无儿无女,不知道是谁送终……”
金燕子指着长久无人居住而满是灰尘的房间,说道:“没问题,但是呢,你得先把这里的收拾收拾,打扫打扫,等我回来后再帮你仔仔细细的看看。”给兆吉找点事情做,也能让她忘了恐惧。
“好,好。”听到金燕子前面的话时,兆吉连忙点头,可是听了后面的话,她才刚有些放松的神情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姑,姑娘要出去啊?兆吉一个人留在这里……”说着,还不断的左看看,右看看,唯恐水鬼会出现在这座吊楼里似的。
金燕子拉着兆吉来到了窗口,指着窗外的湖边说道:“我就在那里,看到了吗?湖边有一张桌子,我会在那里坐上一天。你我距离这么近,你还怕吗?”
“啊?姑娘你还要坐在湖边?千万不可以啊,听说……”兆吉一听,更是吓了一跳。
“听说白天也有水鬼出现对吧?”
“是啊,是啊。”
“从今天起,我天天坐在湖边,你看看我会不会被水鬼吃掉。”
“姑娘……”
金燕子一摇手,阻止了兆吉的再次说话,将兆吉手里端着的茶花放在了小几上,再解下腰间的墨狼,挂在了窗边的竹墙上,方便玉茗为墨狼清毒。做完这些,她就出了吊楼,既然湖边已经摆好了桌子,可见靳都扎已经将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她这个大师出现。所以,她也不能迟到。
金燕子走后,兆吉愣愣的发了会呆,在看见金燕子果真出现在了湖边时,她才稳了稳情绪,走进小屋子想要舀水打扫卫生,可没几秒又走了出来,嘴里念叨着:“没有水,得去打水……”
第三次来到湖边的金燕子,这才看清了整座湖的全貌,这座湖不是很大,也就几百平米的样子,其中湖的边缘一半紧挨着衣塔寨,另一半就是一小片空旷之地,空地的另一头则是茂密的矮树林。昨晚她所在的那棵大树就在离湖两米远的地方,若是以大树为分界线,那么就成为了一面是湖,一面是空旷地带,也就是说如果金燕子背对着湖水而坐,那么她所面对的就是那片空阔地。
“燕子姐,你来了。”一见金燕子走了过来,坐在早已摆好了的桌子旁的古莉尔立马站了起来。
“你不怕吗?”看着不惊不慌坐在衣塔寨人人惧怕的湖边的古莉尔,金燕子有些诧异。
古莉尔拿出了一道画满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符咒,甜甜的笑道:“这是达达(靳都扎)给我的,说能辟邪驱鬼,连水鬼都怕。”
“哦。”金燕子看了一眼古莉尔手中的符,终于明白什么叫鬼画符了,这种不知道画着什么图案的符如果能驱鬼,她金燕子的名字就该倒着写了。
天底下真正能画出具有驱鬼功效的驱鬼符,也只能是驱魔人,而且越是修为高深,正气浩然之人所画的驱鬼符也就越是威力巨大。靳都扎或许能抓住或是制服某些鬼魂,但,那也只局限在抓,而不能驱赶或是超度。因此,古莉尔手中的驱鬼符应该是他用来安慰古莉尔的,因为他知道有金燕子在,古莉尔就不会有危险。所以,当金燕子看到了古莉尔手中的驱鬼符时,不由得在心里暗笑不已,没想到一向做事严谨的靳都扎也有忽悠人的时候。
“燕子姐,坐吧。”古莉尔指着身边的一个竹凳说道。
金燕子点点头,坐在了古莉尔的身边。这才发现,桌子上摆着的东西正是她平时解卦时所用之物,好奇的问道:“这些都是靳都扎准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