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莯赶去飞染居住的院子，就见陶氏坐在台阶上哭泣，雪雁正劝慰她。
芷兰看到他，迎上前意简言骇地陈述：“大人，小姐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窗口发呆。戌时左右，小姐命奴婢去厨房。奴婢端了吃食回来，以为小姐睡下了，就一直在外间守着。大约小半个时辰前，奴婢发现小姐并不在床上。”
理智告诉宋青莯，飞染不可能被掳走，可他的脑子不由自主想到，息嗔师太武功高强，最后还是无声无息死在客栈的床上，至今都没有抓到真凶。
“别哭了。”他呵斥陶氏，“你们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的。”他径直朝飞染的房间走去。
陶氏想要拦住他，最终只是抹了抹眼泪，死死咬住嘴唇，跟了上去。
宋青莯强迫自己冷静，脑子却嗡嗡直响。他深吸两口气，朝床铺看去，枕头撑起薄被，绣花鞋整齐地摆在脚踏上。他回过头，窗户虚掩，窗边的桌椅前摆着一本书。
他问芷兰：“你们四处找过了吗？”
芷兰回道：“回大人，陶妈妈领着奴婢们，把每间屋子，每个柜子都找过了。守门的婆子说，小姐没有出去过，陶妈妈这才急了。”
宋青莯问陶氏：“飞染不高兴的时候，还是喜欢躲在柜子里吗？”
陶氏比手画脚，宋青莯一时看不明白，命令她只许点头或者摇头。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宋青莯见状，转身往外走。他相信飞染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只是伤心了，所以偷偷躲起来。
陶氏的眼泪簌簌而下，双手使劲捶打脖子，“哦哦哦”乱叫。
“我会找到她的。”宋青莯环顾四周的围墙，心中又气又恨。他知道飞染功夫不错，但围墙足有一丈高，若是不小心摔下来，够她受的！待会儿找到她，他非打她一顿不可。
他吩咐所有人在院子内等着，径直走出院门，站在围墙边回忆提刑司的布局。
说实话，虽然他在这里办公三年，但衙门的大多数房间他都没去过，也不知道用处。他沿着围墙走了几步，想着飞染不可能去陌生的地方，突然眼前一亮，朝卷宗室飞奔。
眼见卷宗室的门锁好端端挂着，他又一扇一扇去推窗户。终于，在他尝试最后第二扇窗户的时候，窗扇“吱呀”一声打开了。
卷宗室内一片漆黑，借着月光也看不到半个人影，但他相信，飞染就在里面。他苦笑着跃入窗户，心道：他小时候不曾做过爬窗之类的事情，如今二十多了，这是在温故知新吗？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径直走向最后一排书架，果然看到一小团影子蜷缩在角落。
“飞染？”宋青莯轻唤一声，走近几步。微弱的光线下，他只见她呈“五头聚首”之姿，坐在地上动也不动，显然是睡着了。
他又气又恼又无奈，半跪在地上握住她的肩膀，轻唤：“飞染，你不能睡在这里。”
“大人？”飞染迷迷糊糊抬起头，“我在做梦吗？”
“大家都在找你，你为什么躲在卷宗室？”
“我……”飞染低下头。
可能是黑夜给了宋青莯保护色，也可能是他的心情乍然放松，理智暂时缺席了，他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指腹沾到了湿润的肌肤。“你哭了？”他错愕。
“我没有！”飞染的声音已经哽咽
宋青莯脑中的那根弦“嘭”一声断了。他倾身向前，双手抱住她，恨恨道：“我不是说过，不许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吗？！”
“你没有说过！”飞染抗议，“我也没有哭！”她的眼泪盈满眼眶，“我才不会哭呢！”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宋青莯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甚至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用力抱紧她，仿佛他若是稍稍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飞染顺势跪在地上，怯怯地伸手环住他的背，低声恳求：“你不要不理我，不要故意避开我，好不好？”
宋青莯的心都快碎了。他不是不理她，不是故意避开她，是他需要冷静一下。他从来没有忘记，他承诺照顾她，不再让她掉眼泪的。
飞染哽咽着解释：“我真的记不起来，那天晚上……总之是我睡相不好，才会对你上下其手，那时候我真的睡着了，我向你道歉……我睡相不好，你可以问陶妈妈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和你没有关系。”宋青莯鄙视自己，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转念间，他又憎恨起自己。如果他没有喜欢上她，他可以一辈子当她的兄长，照顾她，保护她，可他逾越了那条线，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小的时候。
他不该对她有男女之情，可是他喜欢她，这种感觉那么清晰，又那么陌生。他努力想要遏制自己的感情，可感情就像是洪水，会在顷刻间泛滥。
“大人……”
“不要叫我大人！”宋青莯的声音异常低沉。
窗外月光皎洁，屋内却昏暗宁静。
黑夜吞噬了他的理智，她的体温勾起了他原始的渴望。礼教？规矩？男女授受不亲？明天再说吧！生平第一次，他想任性一回，不考虑后果，只做他想做的事。
他抱着她站起身，一手压着她的背，一手搂住她的腰，努力让她贴近自己。他低头嗅闻她的发香，如果可以，他真想永远就这样抱着她。
飞染跪坐得久了，双腿又酸又麻，只能顺势环抱他。
宋青莯恨不得她再抱紧些。原来他们是这么契合，原来不是他冷情，只是他从来没遇上能让他付出热情的人。
飞染吸吸鼻子，小声问：“大人，你是不是原谅我了？不生气了？不会故意躲开我了？”
“笨蛋，我从来没有生你的气。”
“哇！”飞染突然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宋青莯一下子慌了手脚，急忙放开她。他来不及去找汗巾，只能用手指替她擦拭眼泪，可她的眼泪源源不断。他焦急地轻哄：“别哭了，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气我自己。”
飞染抓住他的手掌，把它当成自己的手绢，胡乱抹自己的脸，断断续续说：“刚才我本来想去找你的，可是我怕山柏又拦住我，只能来了这里……”
“以后他不会再拦你，我保证。再说，你又不是打不过他。”
飞染再次吸了吸鼻子，抬起头问他：“那，万一要是别人拦我，我也可以揍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