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毅奉宋青莯之命保护飞染，不让她听说污秽的事。他行至大门口，恰见飞染一棍子劈断一根扁担，他也呆住了，慌忙拉住一个捕快，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门外的男人看到飞染的盈盈笑脸，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一股热流顺着他的大腿根****了他的裤子，水渍在地砖上缓缓流淌。
飞染嫌恶的后退三步，高声说：“既然你不要我打你了，那你就好好回答，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京兆府派来阻挠我们家大人抓住真凶的？”
俞毅正与捕快说话，一听这话，瞬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声咳嗽。虽然赵维明总是与提刑衙门为难，即便飞染说的是实话，这会儿几百双眼睛看着呢，都是俗世中人，怎么能这般直率呢！
他想要上前阻止飞染，可转念一想，飞染的话都已经出口了，再阻止又有什么意思。再说，他家大人最是护短，就算飞染把赵维明打了，他也能把事情摆平，断不会责备她半句。
同一时刻，门外的男人除了害怕，只剩一个感觉：后悔！
他叫张青，在京兆府的一个捕快手下讨生活。今天早些时候，他奉命去挑唆张大宏夫妻，结果有人捷足先登了。
本来他是绝不会出现在提刑衙门一干人等面前的，毕竟京兆府的人说得很明白，一旦被宋青莯等人发现他，京兆府就再也不会用他了。
若不是他一时好奇，怎么会一路尾随挑唆张大宏的人来到提刑衙门？若不是他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怎么会在人群中起哄，又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一旁，飞染见他一脸苦相，就是不开口，又见胡氏已经止了眼泪，正站在大门口看她，她把手中的棍子“嘭”一声戳在地砖上，不耐烦地嘟囔：“不说算了！待会儿让大人审问你。”反正她的目标从来不是他，她乐得离屎尿味远远的。
众人看看“横尸”在张青身旁的扁担，再瞧瞧三步并作两步跑回胡氏身边的飞染，只敢窃窃私语，再不敢聒噪。
飞染站在离胡氏三步远的地方，指着张青说：“你看，就是这个人挑拨你，对你说，不能让我们家大人把你儿子开膛破肚是吧？我告诉你，他就是不想让我们家大人替你们的儿子报仇。”她不知道仵作已经开始验尸了，自是卖力劝说。
张大宏和胡氏都想说，不是他，可看着断成两截的扁担，他们的声音卡在了喉咙内，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提点刑狱司好可怕，一个小姑娘都有这么可怕的力气。
飞染不知道胡氏等人被她吓呆了，只当自己很有说服力，已经让胡氏认同了她。她接着又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人杀了你们儿子，难道你们不想让凶手偿命吗？”
“三郎……三郎是不小心……摔下来的……”张大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胡说！”飞染大声反驳，“大人说，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被人害死的。”她想到宋青莯在八角镇说过，人类和动物一样，都有直觉，她似是而非地模仿：“你是三郎的母亲，你应该有感觉的，大人说，人和动物一样，都是有感觉的。”
俞毅在一旁听得快吐血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赶忙命捕快把鲁氏带来，希望他能感化胡氏。
另一厢，飞染继续追问胡氏：“你觉得你的儿子是自己从桥上摔下来的吗？”
胡氏用力摇头，眼泪顿时涌上了眼眶。
“别哭，等替你儿子报了仇，再哭也不迟。”
胡氏怕极了飞染，立马紧咬嘴唇，把眼泪逼回眼眶。
张大宏用力推开拽着他手臂的捕快，对着飞染嚷嚷：“三郎已经入土为安，不管他是怎么死的，我们都不想打扰他的清净。这么说吧，不管任何人说任何话，总之，除非我们死了，否则休想开棺验尸，这是我们一开始的决定，绝不会改变。”
“你们竟然为了一具臭皮囊，不愿找到害死儿子的凶手！”飞染难以理解，“你们就不怕，你们的儿子怪你们吗？”
胡氏捂着嘴哭了起来。
飞染质问张大宏：“你有其他儿子吗？你有子侄吗？不把坏人抓住，你就不怕害了其他人吗？”
“不管你说什么，不许开棺，就是不许！”张大宏坚定地摇头。
“不开棺，不开棺！”俞毅赶忙迎了出来。
飞染也怒了，她一步上前挡在俞毅身前，抬头瞪着张大宏说：“害死你儿子的人还在害人，让大人看一眼你儿子的尸体，就能救人。你想看到别人和你们一样伤心吗？”
胡氏心软了，低声说：“相公，只要他们不乱说话，不如……”
“不行，万一让女方知道——”张大宏戛然而止。
飞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俞毅听明白了。他拉着张大宏借一步，又回头命捕快驱散围观的人，关上大门，压低声音问张大宏：“你们坚决不同意验尸，因为要替儿子办冥婚，怕女方知道你们儿子的死有隐情？”
“隐情，什么隐情？”鲁豆花夫妻疾步走来。
张大宏脸色铁青，抿嘴不语。
鲁氏见状，对着胡氏“噗通”一声跪下了，哀声恳求：“求求你们，告诉我，我的儿子失踪一个多月了，不管是生是死，我只想把他找回来。”她的丈夫跟着也跪下了。
胡氏半跪在地上，试图拉起鲁氏，却因泣不成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跟着鲁氏哭了起来。
张大宏的脸色愈加难看，表情却渐渐动摇了。
飞染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鲁豆花和胡氏。她们是两位伤心欲绝的母亲，为了儿子可以做任何事。她不生气了，但她的心特别难受。
宋青莯说得没错，她不是不在乎亲生父母遗弃了她，她很羡慕鲁豆花和胡氏的儿子。以前，她总是对自己说，她有师傅就够了，可现在，就连师傅也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她的父母为什么把她扔在净心庵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