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染回到自己的小院，热菜热饭立即摆上了桌子。她虽然饿极，可看着自己喜欢的菜色，竟然没什么胃口。
她不是不知道，自她和宋青莯第一次相遇，他一直对她极好，可有的时候，他说的话十分奇怪。
“陶妈妈，以前大人经常和白姨一起探望师傅，我一直称呼大人‘三哥哥’吗？”飞染询问陶氏。
陶氏微微一愣，比手画脚表示，宋青莯的确随白珺若去过净心庵，至于他们私下怎么称呼彼此，她就不知道了。
飞染不解地问：“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陶氏笑了笑，用手势比划，那时飞染只有四五岁，不记得是很正常的。说到这，她左右瞧瞧两个丫鬟都不在，对着飞染旧事重提，欲说服她离开提刑司，最好离开京城。
飞染摇头道：“我既然答应了大人，怎么都要呆上一段日子。陶妈妈，大人对我们这么好，为什么你好像很不喜欢大人？”
陶氏语塞。
事实上，正因为宋青莯对飞染太好了，她才想早早离开。这两天她都听说了，宋青莯迟迟没有定亲，是等着皇上指婚。这样的事他自己岂会不知道，他把飞染安置在这样一个小院，说不定早就起了置外室的心思。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宋青莯的种种表现，实在太可疑了。
陶氏转身关上房门，突然间跪在飞染脚边，双手不断重复手势，请她离开京城。
飞染莫名，半跪在陶氏面前问：“陶妈妈，你到底怎么了？”
陶氏忍着泪比划，宋青莯身份太高，是不可能娶她的。
飞染失笑，脱口而出：“大人很好，我也喜欢大人，但我只是在衙门当捕快，以后还要回庵堂的，一辈子陪着师傅。”
陶氏顿时哭了起来，右手抓着胸口使劲捶打。捶了两下，她又用双手掐自己的脖子，嘴里“哦哦哦”叫唤，不知道说着什么。
飞染赶忙拦住她。虽然她的衣食起居都是陶妈妈照顾，但师傅一再告诫她，她是主，陶妈妈是仆，尊卑之别不可忘。
她放开陶氏，站起身正色问：“陶妈妈，师傅走了，从今往后就我们两个人，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若是你能说出正经的理由，为什么我不能留在提刑衙门，我立马向大人辞行，随你回庵堂，以后再不下山。”
陶氏忘了哭泣，抬起头怔怔望着飞染。
许久，陶氏低着头比划，她只是觉得衙门都是男人，她们不适合留下。
飞染想到以往她们去八角镇采买，陶氏总是对她说，她是大小姐，不应该接触贩夫走卒，她只当陶氏嫌弃捕快们都是粗人，也就没有深思。
陶氏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狠狠哭了一场，哭得挠心挠肺，仿佛有天大的冤屈无处申诉，又似乎在为飞染鸣不平。
这些都是后话。当下，飞染被陶氏的一番劝说弄得心情更差了，她使劲回想小的时候，半点没有宋青莯的影子不说，反而觉得有一团迷雾笼罩着自己，不让她记起小时候的事。
午后，飞染拿着水火棍，正要去前面的院子候命，就见山柏提着一个篮子，在小院门前徘徊。
“山柏，你有事找我？”飞染主动上前打招呼。
山柏讪笑着上前，讨好地问：“陶捕快，我让厨房做了两碟子点心，能不能麻烦你拿给大人？”
“才吃过午饭，大人就要用点心吗？”飞染瞥见篮子里面是豌豆黄和凉果。豌豆黄色泽金黄细腻，凉果晶莹剔透，看着就很好吃。“咦，大人也喜欢这样的小点心？”
是你喜欢，好不好！
山柏默默在心中吐槽。伺候主子饮食也是贴身小厮的职责之一。这些年，自家主子不是忘了吃饭，就是随便吃几口了事，为了让他多吃几口，他可谓绞尽脑汁。
就拿刚才来说，他知道自家主子不爱吃凉的，特意把饭菜送去卷宗室，可宋青莯呢？他自己吩咐厨子做了酿鸡腿，清蒸狮子头，结果他碰都没碰，就着蔬菜扒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碗筷，吩咐他泡一杯浓茶给他。
这几天，山柏自认看明白了，自家三爷就喜欢和别人抢着吃，可是除了眼前的姑奶奶，谁敢和他抢食？
想到这，山柏笑得愈加谄媚，避重就轻回答：“三爷让小的去泡茶，这两样点心最适合就着茶水吃。陶捕快，不如你替我送去卷宗室，好让小的去给三爷泡茶。”
飞染虽然觉得奇怪，但山柏不过让她跑个腿，她觉得无所谓，爽快地接过了篮子。
卷宗室内，宋青莯正在凭记忆寻找记录在案的娈童事件。他本来只是考虑，凶手在三个月前才开始犯案，但飞染说得没错，凶手也可能是惯犯，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三个月前无法作案。
这次的案子不同于上次的入室强奸案。按他从旧案中获得的经验，一般的入室犯罪，罪犯都有一个舒适区，可以凭借案件发生的地点，推断出罪犯大致的藏身地点，但这次的稚子失踪案，无法以地点作为突破口。
“大人！”
飞染一声呼唤，宋青莯手中的案卷差点掉在地上。他循声看去，就见她抱着一个篮子，笑盈盈站在门口。他喉头一梗，道歉的话卡在了喉咙内。
“大人，我刚才问过陶妈妈了，她说，是我不记得了。”飞染一边说，一边跨入屋子，把竹篮放在桌子上，又道：“这是山柏让我拿来的，虽然是借花献佛，但您吃过糕点就不要生气了。那时候我只有四五岁，不是故意忘记你的。”
宋青莯走到桌前，看一眼碟子中的糕点。这是他特意吩咐厨子给她做的，连同中午的酿鸡腿和清蒸狮子头。
“大人，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飞染眼带讨好。
“我没有生气。”宋青莯忽然觉得早前的自己简直莫名其妙。他不是早就想明白，她不记得也无妨吗？
他问：“你洗手了吗？”不待飞染回答，他赶忙又道：“不要再说我像你的师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