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第二天早上，飞染才突然意识到，她家大人又没有告诉她，他讲的故事，主角到底是谁。不过不要紧，她会锲而不舍追问他，反正这样也挺好玩的。
早饭过后，飞染本来要和其他捕快一块去街上清扫积雪的，国公府的马车早早就等着她了。
坐上马车，她迫不及待摘下银狐皮围脖，笑眯眯问：“白姨，我们是去试衣服，还是瞧首饰？”
白珺若看着她手上的狐狸皮暗暗叹息。谁说女生外向的？儿子也一样好不好！
前几天，儿子把围脖讨了去，她就知道，他是送给飞染的，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种感觉。虽然她得了一把剑，也不算亏，可现在，国公府的一草一木都知道，她的小儿子最稀罕的不是她这个母亲，而是他的未来老婆。
谁说夫妻感情太好，会让孩子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根本就是儿子媳妇感情太好，会让她这个当娘的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白珺若腹诽了好一阵，不过她真心喜欢飞染，心中的酸味转眼也就散了，笑着回答：“今天我们是去看院子的。如果你看得中，以后那里就是你的。暂时，陶氏夫妻名义上是你的父母，等你和三郎成亲了，他们就替你守着院子。放心，他们是白姨的远房亲戚，都是老实可靠的人。”
飞染一早知道这件事，点头道：“白姨你放心，他们无儿无女，我也没有爹娘……”
“胡说，你怎么会没有爹娘。”
“反正，是他们先不要我的……”
“不是的——”白珺若戛然而止。
她十分不明白，明明丈夫和儿子已经确认，飞染是林瑾明和陆敏的女儿，为什么他们都坚持，暂时瞒着当事人。她恼恨地说：“算了，不说这些事，我们先去看过宅子再说。”
飞染重重点头，才要说什么，忽听不远处一阵喧哗，紧接着有人大叫：快抓住他，快叫捕快之类的话。
“白姨，我是捕快，我去看看！”话音未落，飞染已经飞身跃出马车，呼唤芷兰跟她一起走，脚尖轻盈地点地，朝人群飞奔。
“让一让，我是捕快！”飞染没穿捕快的制服，只能亮出自己的腰牌。她挤入人群，就见一个年轻女子捂着手臂倒在地上，手上都是血，裙子也破开了，满脸惊恐难堪，拼命想要遮住屁股上的破口。
“啊！”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飞染确认地上的女人并没有大碍，回头吩咐芷兰：“我们快追！”
两人走出十几丈，就见又一名女子倒在地上。她的裙子被割破了，屁股上都是血。
“有一个男人，拿着刀，往那边去了！”女人大声指控，手指小巷的尽头。
飞染与芷兰追出几条街都没有找到拿刀的男人。当她们回到现场，两名受伤的女人已经送去给大夫诊治。
鉴于京兆府尹一职空缺，京兆府虽然也有理事的官员，但当街伤人这种事算是要案，京兆府的判官立马就把卷宗送去提刑司了。
宋青莯傍晚才从宫里回来，他大致听过案情，命捕快通知两名当事人，第二天至衙门说明情况。
飞染本来以为，只要等受害人画出凶手画像，他们拿去附近问一问，就能查知凶手是谁。她觉得拿刀子划人屁股的，定然是甄山文那种胡乱生气的小子。
第二天早上，当她穿着捕快的制服来到公堂，却只看到哭哭啼啼的两家人。原来，两名受害人在昨晚羞愤自杀了。两人皆留下了遗书，系自杀无疑。
待宋青莯命俞毅把受害人家属送回去，飞染奇怪地问：“大人，我看过她们的伤势，都不严重，其中一人只是割伤了手臂，她们为什么寻死？”
“大概觉得受了侮辱吧。”宋青莯轻描淡写。
飞染义愤填膺，鼓着腮帮子说：“大人，你说，凶手是怎么样的人，我和大伙儿一块去抓人！”
宋青莯眼中顿时流露出几分内疚，又马上掩饰过去。他摇头道：“暂时我也说不清楚，山槐他们已经去现场了……”
“那我也去……”
“回来！”宋青莯赶忙叫住她。
飞染以为他想阻止她，结果他只是叮嘱她戴上帷帽。本来，已经很久没人缠着她，非要给她送礼不可了，她不想戴上又大又招摇的帽子，可宋青莯好声好气请求她，又亲手替她系上带子，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整整一个下午，飞染和捕快们都在城南访查，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凶手的相貌，就是他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现场的百姓们都有不同的说法。
好似为了嘲笑捕快的无能，傍晚，当他们回到提刑司，紧接着就有人报案，城西又有一名女子被陌生男子划破了裙子。
宋青莯决定连夜审案。女人被带至公堂的时候已经哭肿了眼睛，只是一味啜泣，压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飞染急得双颊通红却也莫可奈何。宋青莯生怕受害人再次自杀，命人找来她的母亲，又找在衙门当差的婆子守着她们，预备第二天再问话。
深夜，飞染坐在宋青莯的书房喝银耳甜汤。她才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勺子。
“怎么了？”宋青莯挨着飞染坐下，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屋里的火盆烧得热气腾腾，把她的脸颊熏得通红，就像霜打过的苹果，他恨不得咬一口。
飞染摇摇头，小声说：“师傅说过，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她们只是被凶手割破了衣裳，为什么就想不开了呢？”
宋青莯表情一窒，避重就轻回答：“你不要想太多，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飞染自顾自低语：“师傅虽然是那样说的，可最后……”
“笨蛋，我不是说过吗？你师傅自杀，未必是因为被侮辱了，总之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飞染闷声不响，转过身用额头抵着宋青莯的肩窝，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宋青莯心中一阵酸软，脱口而出：“飞染，我答应过你，永远只对你说实话……”
“所以呢？”飞染抬头看他。
宋青莯久久凝视她清澈的眼眸，轻轻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