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染浑然不知，有人大半夜不睡觉，在她的床边坐了很久，最后依依不舍爬窗离开。
她起了一个大早，练了一会儿武功，洗澡换上干净衣裳，习惯性去找宋青莯。可一想到昨晚，她硬生生止住脚步，牙齿咬着指甲，在房门口犹豫不决。她好想看到他，又害怕看到他，她该怎么办？
“陶捕快，三爷请您过去用早膳。”山柏适时出现在门外。最近这段日子，他已经习惯性对飞染使用尊称了。
飞染听到这话，这才惊觉自己已经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她一咬牙，快步走到隔壁房间，就见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膳，宋青莯正在临窗的书桌前翻阅册子。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愈加凸显他的俊朗脱俗，可飞染却不期然想到他衣衫不整拥抱她，在她耳边低语，他喜欢她。
她的耳根顷刻间红似朝霞，转身就想往回跑。
“你去哪里？”宋青莯抬起头。
“我……我……”飞染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过来吃早饭了。”宋青莯若无其事站起身，走向餐桌。看到她站着不动，他侧头问她：“你肚子不饿吗？”
“饿的……”飞染轻轻揉了揉肚子。
“那还不过来？”
“哦。”飞染走向餐桌，眼睛的余光瞥见他夹起她最爱的水晶虾饺。她以为他要夹给她，快走一步托起桌上的空碟子，却眼睁睁看着他把虾饺夹至自己身前。
“大人！”飞染巴巴地看着他一口吞下一只虾饺。平日里，做得漂亮的点心都是为她准备的！她急忙坐下，夹了一只虾饺放在自己的碗碟中，又夹了一只做成小猪模样的小包子，拿起勺子尝一口咸肉粥，眼角染上了满足的笑意。
宋青莯偷偷观察她的神色，暗暗吁一口气。他就知道，她一定又害羞了，这才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说实话，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昨晚也是他第一次那么“禽兽”，第一次让女人看到他的身体。
回想她的指尖滑过他肌肤的触感，他慌忙低下头，端起粥碗接连饮了几口。
飞染奇怪地看他，问道：“大人，你不烫吗？”
烫，当然烫！
宋青莯不想毁了自己的形象，一时间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嘴里的热粥，若无其事地说：“不烫！”
“果然就像师傅说的，有些事只有自己知道。”飞染舀起一小勺咸肉粥，轻轻吹了吹，任由热气散去，这才慢慢送入嘴里。
宋青莯的舌头、上颚依旧火辣辣的，就连胃里也是一阵阵的灼热。若不是他心知肚明，飞染没有那么多心思，他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戏弄他。
“快吃，吃完仵作差不多也该到了，我们该去检验尸骸了。”宋青莯低声哼哼，满心郁闷。为什么和她在一起，他总是会失控？明明每次都是他吃闷亏，他为什么觉得，哄她开心了，他也会很开心？难道这也是喜欢一个人的一部分？
“大人，你前几天才答应我，漂亮的点心都是我的！”飞染目光炯炯注视宋青莯筷子上的水晶糕。
宋青莯愣了一下，马上发现自己夹错了。他一早注意到，她就连吃东西的时候，也喜欢颜色鲜亮，形状可爱的食物，所以这些花瓣形状的糕点都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好，都给你！”他作势无奈地摇头，却难掩嘴角的宠溺微笑，顺手将水晶糕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上。
飞染暗道一声：你没有用公筷！她稍稍纠结了一下，夹起水晶糕咬一口，转头询问：“大人，我刚才听说，魏六公子已经承认，是他拔了庵堂的花草。他是不是因为上次我在街上打了他，所以怀恨在心？”
宋青莯随意点点头，不置可否，转而陈述：“吕大人罚了他银子，他已经被家人接回京城去了。”
“那什么兰台令史呢？”
宋青莯避重就轻地回答：“已经证实，山上的白骨和他无关。其他的事，得等仵作验过尸骨才知道。”
“哦。”飞染不疑有他。她虽然不喜欢她家大人总是神神秘秘的，但她相信他不会欺骗自己，在适当的时候，他一定会把真相全部告诉她。
宋青莯心中发虚，只能再次催促飞染赶快用早膳，干巴巴地重申，等仵作到了，就可以检验骸骨了。
提刑衙门的仵作收到宋青莯的消息，连夜赶来八角镇。宋青莯与飞染说话的当口，马车正要进镇，与刚刚启程的甄彦行、甄山文父子擦肩而过。
甄氏父子虽然同坐一辆马车，但谁也没有说话。昨夜，他们皆一夜未眠。
甄山文虽然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但他毕竟未满十四岁，被马车颠了大半个时辰，困意袭来，靠着车壁睡着了。
甄彦行这才转头注视他，心中五味陈杂。
昨夜，宋青莯的话让他震惊万分，可儿子的控诉更让他犹如当头棒喝。
他与长公主早就分居了，可是不管上一辈之间发生什么事，甄山文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们却把他丢在书院不闻不问。他嘴上说，不希望儿子留在府邸，发现长公主的那些烂事，可实际上呢？
宋青莯并没有告诉他，是不是长公主派人杀了他的阿瑶。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年蒋家出事，其中有没有见不得光的内幕。或许先皇的确忌惮镇北将军手上的精兵，但又是谁，将那根导火索送到先皇手中？
马车在一路颠簸中驶向京城，迎着夕阳进入长公主府。
待甄山文离开，甄彦行询问下人：“顺昌呢？”
下人吓了一跳，惶惶不敢回答。昨日，八角镇派人送信过来，长公主得知儿子被衙门扣留，只冷冷吐出一句，他姓甄，下人们这才辗转寻找驸马。从昨天到今时，长公主没有踏出那个小院一步，吃食都是她的丫鬟送进去的。
甄彦行看到下人的神色便明白过来。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她一直在长乐居？”话毕，他不待下人回答，径直往府邸的西北角疾步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