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近了那些施粥的茅草棚屋，人群便越是密集，个个风尘仆仆面黄肌瘦，看样子多半都是跟之前那帮子流民一样，也是刚好迁到这边。
不过与那帮流民不同，这些人不是提前从要被袭击的那些镇子里撤离的，很明显都是被攻击的时候仓惶逃出来了的，一穷二白，身上没有半点的干粮食囊。
这些都是那位沈烨分析给沈晴听的。说话的时候眼中满满是志在必得，也不知是对那赌约还是对沈晴。
“我若是你，现在便不会过去。”沈烨说这话的时候眉角都是带着笑的，那种看破一切的语气让沈晴很是一阵不爽。理也不理便头一个大步迈过去。段景紧跟其后，沈烨摇摇头，也照旧跟上。
可等他们人到了，那些施粥的人都已经早早地离开去了。可明明还有上百人没有得粥喝，一个个或是垂脸坐着，或是相互倚靠围成了一圈，更有甚者，似乎是已经耗尽了最后的体力，张着干裂的嘴躺在地上，对周边的一切都不闻不问。沈晴困惑地回头望一眼沈烨，正要开口去问，可一瞥间他那张写满着“不知道了吧，快来问我”的脸，立刻便羞恼地别回脸去，拦住了一位领着孩子的老人来问，“老人家，施粥的人哪里去了？”
那老人抬起满面风尘的脸，睁大了浑浊而发黄的眼球望着沈晴看了好一阵，似才辨识出人形来，叹口气回答，“不知道。刚刚还在，说走就也走了。可怜我的孙儿哟，还什么都没捞上......”
沈晴微微蹙着眉，低头去看那个因身材消瘦厉害，而显得肩膀架不住脑袋的可怜孩子。蹲下身来柔声问他，“你想要吃的吗？”
“想要吃的的人多了，你难道还要都管？”林烨似笑非笑地声音在头顶响起，吓得那个孩子身子一颤便往他那爷爷的身后去躲着，揪着老人破旧的衣襟小心翼翼地露出半张脸来看。
沈晴回头瞪一眼沈烨，叹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放轻了，伸手胳膊来触碰那孩子安慰，“别怕，那就是个混蛋。来，你饿不饿？”
沈烨又是仰高了脖子挖苦，“这不是废话么，这都快十天过去了，能活到现在也是他们运气。”
“你！”沈晴恼怒地他推远了一步，低咒一句，再回过身对那老人讲，“老人家，你等下，我还有些点心在马车上，我派人过去取来。”
沈烨这次倒不挖苦她了，连忙伸胳膊将她拦下，“你要干什么？”
“与你无关！”沈晴抬眼剜去，便要将他再推远些。沈烨却将她箍进怀里，在她耳旁低语一句，“你先看看周围。”
沈晴挣脱不过，按着他的意思放眼望四周一看，一时也有些心惊。原先那些垂首坐着的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这边，甚至躺在地上的也坐了，远处熙熙攘攘地一片竟有要慢慢笼过来的趋势。
“这是怎么......”沈晴也忘记了从那沈烨怀里出来，眼底略微流露了些许惊慌的抬眼问他。
沈烨倒是享受，将人更往怀里带了几分来，勾唇一笑，凑近了沈晴的耳朵低语，“你要是把吃的到这儿来给他，待会儿估计连那小孩儿都被他们分食了。听我的，把他们带去马车旁边再给。”
“......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烨一路上给她灌输多了那些不堪的传言，沈晴在看周围人那种毫不加掩饰露骨噬心的似是悠然泛着亮光的眼神，更觉毛骨悚然。于是弯腰拉起那孩子的手紧靠在沈烨他们身边。那老人见多了世面，自然懂得分辨人心，知道他们不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再说了...老人添了添干裂到结了血痂的嘴唇，要是真有人贩子能把自家孙儿带走了，也算是着孩子的福气，自己就算饿死在这乱世，临了也能阖眼了。
一老一少，跟着众人去了到了远处的马车旁，那些流民看不见的地界。老人终究是老人，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阶级之分，贫贱有别老早便像教条一样深深地烙进了骨子里，这会儿得了这些“贵人”的施助，却也始不敢逾矩的，恭腰低头，远远地跟在后面，也不再往里去了。在侍卫们的最外圈找了个空地，那袖子扫了扫便坐下了。
那小孩子年纪是小的，心性便天真坦率，自然不知道顾忌些什么的。一只小手紧紧地握着沈晴的手，另一只则抓着沈烨的长衫，在上面印下几个灰乎乎的抓印。沈烨发现了正要发怒，一低头却见沈晴立即将那孩子护在身下，瞪着他的一双晶亮的眸子里满是他没见过的细腻柔情与爱意，虽知道这爱意不是给自己的，却还是看得狠狠地呆住了。哪里还管什么衣衫脏不脏的，若是能再见一眼她那样的目光，便是烧尽了他府邸的所有的绫罗绸缎又算得什么。
沈晴见他一会儿呆傻，一会儿痴笑的样子，皱皱眉毛，也不多去理他，只将那孩子拉近了，接过车夫从马车里取来的那几盒沈烨专为她备下的点心来给那孩子递过去。
那孩子也就四五岁的模样，远不及半人的高度，却是难见的善良心肠，一得了吃食，先是贪婪地打开那小巧精致的盒盖使劲嗅了一嗅，然后便颠颠地跑过去撞进他那远远坐在一旁的爷爷怀里，“我闻饱了，爷爷吃。”
老人身子往后一仰，险些被他给撞到了。再坐正，满是深褶的眼角却是湿润的。
“爷爷刚吃过了，不饿。”说着把那食盒往小孩手里塞了回去。那孩子便也相信了，嘻嘻笑着吃了起来。中途倒也不忘抓起一些来往老人的嘴里去抹。“你尝尝这个，肯定比你前面吃过的都好吃。”
“嗯，嗯。”老人也不嫌弃，就着他脏乎乎地小手便吃了起来，还夸张地使劲嚼着，眯着眼应他那孙儿的话，“嗯~真香，真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