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禾与叶桉是下午抵达的首都,一下飞机,两人就直奔医院。
与楚律想得不同,何禾并没有第一时间哭倒在冯景年身上——因为,有人抢着干了她的活。
叶桉正要伸手敲门,忽地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泣声,她回头看一眼何禾,见她一脸茫然奇怪的表情,不由摸了摸鼻子,笑得颇为尴尬。
病房里,冯景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无奈又无辜的盯着天花板,努力催眠自己的伤不在腰椎上,而是在耳朵上——听不见,听不见,我听不见……
袁大小姐不顾旁边咬牙切齿的未婚夫,声情并茂的哭道:“让你不要去不要去,你非要去!基层那些地方条件又差,坏人又多!你瞧瞧你把自己整的!”哽咽几声,又继续嚎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下辈子怎么办啊……”
听到这里,易小北终于忍不住说道:“他还没死呢!你哭哪门子丧啊?”松松领带,透了口气,“还有,你的下辈子和景年有个屁关系啊?你别忘了你明天就得嫁人了!”
袁媛回头,怒瞪他,“我不嫁了行不行?他都这样了,我还怎么嫁人啊?”
易小北抚着额,哭笑不得道:“他只是伴郎!姑奶奶!我才是新郎,我才是!”何况你肚子里还有个小家伙等着正名呢!易小北气结。
袁媛愣了下,似乎才想起来伴郎与新郎的区别,“那、那也不行啊!我小时候发过誓的,一定要穿着婚纱和景年走红地毯的。”她回头看冯景年,眼睛盯着他隐在被子里的腿。
冯景年被她瞧得心里发毛,生怕她想出什么馊主意来折磨他这个伤残人士,赶紧说道:“你小时候还发誓说要嫁给叶桉呢!对了,还说要生一个和蛋卷那么可爱的宝宝。”蛋卷是甜筒妈妈的名字。
“咳!”叶桉见他们没完没了似地,忍不住出声提醒:“袁媛小姐不是明天结婚吗?怎么把眼睛哭成这样了?”
“叶桉!你回来啦?”袁媛惊喜道,下一秒又叫了起来:“啊!我眼睛很难看吗?有多难看?”赶忙揉了揉眼睛,手掌捧着脸颊,望着易小北。
易小北心道:还是叶桉厉害。又加把火说:“很难看!赶紧回去拿冰块敷一敷,不然明天你就等着做史上第一丑新娘吧!”
袁媛哀叫一声,回头和冯景年道别:“那景年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你要结婚!” 三个人齐齐喊道。
“哦哦哦,那后天,我后来再来!”拉着易小北就往门外走。
何禾侧了侧身,给他们让出道来。袁媛却停了下来,盯着她:“你是谁?”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何禾已经知道她的身份,笑着说:“你好!我是何禾,景年的女朋友!”
“禾禾!”冯景年这才知道她来了,急着起身看向门口。
“你别动!”何禾快步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低头见到冯景年热切的目光,又想起火灾那天的情景,不由鼻尖一酸,说道:“你……”还未开口,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
“你说你是谁?”袁媛大声道。
她一会儿看何禾,一会儿看冯景年,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而那两人却只顾两两相望,眼中含情脉脉,任谁都看得出来的柔情似水。
袁媛瘪了瘪嘴,“景年,你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我还没同意呢……怎么可以这样?”下一秒又要哭出来似地。
冯景年一把抓住何禾的手,转脸吼道:“小北!你丫赶紧把媳妇儿领走!”生怕何禾起了丁点误会。
易小北拖着袁媛离开,叶桉也识趣的把空间留给小两口,原本热闹的病院却就此沉静了下来。
冯景年因为刚做完手术,只能仰天躺着保持腰椎平直。他又一向是个好动的,这两天从早躺到晚差点要了他的命,心烦意乱也是有的,又担心术后的复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堂堂正正的站起来。
见到何禾全全整整的站在他面前,这一刻,他突然安下心来,只觉得今后要承受的一切苦痛都是值得的。
他看着她,脸上笑得灿烂,却又不好意思似地开口:“你来啦!”
何禾点点头,垂了垂眼睑,眼泪吧嗒一声掉到他手上,无声无泣地哭了起来。
冯景年着了急,握着她的手用力拉扯,“你别哭啊!我没事!医生说恢复得好,最多两三年就能痊愈了。”他不说还好,一说何禾哭得更厉害了。
她这才知道叶桉这一路上为何面有难色,欲言又止。她只说手术成功,却没告诉她,原来手术过后还需这么久的时间才能康复。
何禾侧坐在床头,俯身把脑袋轻轻靠在他胸口。冯景年强有力的心跳传进耳膜,何禾舒了一口气,一颗心才真正落了地。“真好,我们都活着!”蹭了蹭他的下巴,仰脸看他。
冯景年弯弯的眉眼看着她,双手环住她,在她额前温柔一吻。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只觉得难够这样抱着她,吻着她,哪怕真要他在轮椅上度过半生,又有何值得惧怕?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惬意,柔柔的打在他们脸上。窗外有小孩儿在唱:“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一切美好而静谧,只因两情相悦,心中有你。
叶桉忐忑的站在门边上,朝病房里面张望一眼,那两人还在你侬我侬个没完,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们门外有人。
冯伯荣站着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带上房门转身离去。叶桉大步追上去,问道:“老爷子,您不进去看他了?”
冯伯荣哼了一声,说道:“现在进去做电灯泡?我老头子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吗?”
叶按笑了笑,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您觉得那姑娘怎么样啊?够不够资格做您的外孙媳妇儿?”
“你以为我是火眼金睛吗?一眼就能判断出她几斤几两重?”冯老爷子脾气倔,一开口就是大嗓门,但叶桉跟了他这么多年,对老人家的脾气尤为清楚。要想从他嘴里听个“好”字,比登天还难。
“那就多观察观察吧!反正人已经来了,有得是时间接受您的考验。只不过……您也瞧见了,少爷对她可是喜欢的紧,您要是不同意,他一准得和你急!”
“他敢!”老爷子浓眉一竖,停住了脚步,思忖片刻,说道:“不过,你说的没错,是得多观察观察。臭小子为了她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她必须要负起责任!”
“对对!老爷子英明!”叶桉找了一顶高帽子给他,一本正经建议道:“要不,就罚她照顾少爷吧!嗯……一直照顾到他痊愈!否则别想逃脱这个责任!”叶桉皱着眉头作出一副追究问责的表情。
冯伯荣横了她一眼,哼道:“出去一趟变得伶牙俐齿的!敢给我下套子了是吧?”
叶桉陪着笑,“哪敢啊!我不是为着少爷着想嘛!有小女友陪着他心情也好一些不是?医生不是说,保持心情愉悦更有利复健嘛!”
冯伯荣想到外孙的身体状况,不免又叹了口气,“那就让她住到家里来吧!如果她真如你所说,能够禁得起考验,我就同意他们的婚事。”
叶桉松了一口气,她正忧虑如何安置何禾。冯景年术后一周后出院,如今又得到老爷子的首肯,何禾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来陪护。在冯家,真正做的了主的还是老爷子,只要他点头,其他人就不会反对。
她回头朝病房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默默喊道:“加油,何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