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论坛上,感情版块讨论最激烈的话题,除了“原配与小三”,大概就是“前任与现任”的情感纠葛了。
一般来说,前任女友都被塑造成又渣又极品的形象。哭哭啼啼、柔柔弱弱,扒着前男友不放,仗着自己曾经是他的心头肉,各种骚扰拆散如今恩爱甜蜜的情侣。
何禾忍不住的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发扬一下前任女友的“优良传统”,给他们找点膈应。可抬头看到景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这点邪恶的想法,恐怕到头来只会自取其辱。
她很少和别人攀比穿着,也从不觉得素颜简装有什么问题。可在景瑶居高临下的注视之下,她还是免不得自卑起来。
面前的女人个子很高,身材苗条,却又不会太瘦。一身红色的浅V领连衣服,裁剪有形,优雅时尚,收腰的设计衬得她高挑靓丽。大而卷的波浪长发黑瀑一般披散至腰间,两条腿又细又长,踩着一双银色高跟鞋,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T台下来的模特。
高贵、美丽,是何禾对景瑶的第一印象。
而反观自己……因为直接从工地赶过来,还穿着公司统一发的夏装工作服,上身白色短袖衬衫,下身黑色及膝一步裙,如果再给她发个托盘,就能直接上大厅卖啤酒去了。
这样的两个女人放在一起,任谁都知道怎么选择吧!
何禾突然觉得自己连失落的资格都没有了。满汉全席和青菜小粥,便是景瑶与自己的真实对比。
何禾在观察她的同时,景瑶也在打量着她。何禾与楚律除了是曾经的恋人,还有另外一层脱不开的关系。因此,即使她们彼此心知肚明,却还得维持着表面的友好。
景瑶朝她笑了笑,大方的说道:“你好,禾禾,早就听说楚律有个妹妹也在M市,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景瑶!和你哥以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说着,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楚律。
楚律似乎刚刚才意识到这个尴尬的场面。景瑶知道禾禾并不奇怪,他的家庭情况景瑶略有所知。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从来没有见过何禾,却能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禾禾,景瑶是我的……”
“你好!景小姐!”不待楚律介绍完,何禾就故意打断他。尽管情绪低落,却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面对他们。
“楚律,你肩膀没事吧?”夏子贤的话让景瑶和何禾都是一愣。
楚律的伤势刚刚复原,还不能负重。刚才急忙间,他把何禾抱了起来,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步路,也使得他肩胛处隐隐有些疼痛。
他揉了揉伤处,笑着说:“没事,不要紧的!”看了一眼何禾,对夏子贤说道:“子贤,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送禾禾?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家不安全。”
夏子贤听到这个差事,显得十分高兴,“没问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楚小姐安全送回家!”
何禾忙道:“不用了,不麻烦夏医生了!”
“听话!子贤不是外人,我们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一会儿路过药店记得买点消暑药,家里的过期药千万不能吃。晚上空调温度不要设得太低,白天要注意避暑,晚上也别冻着。”
楚律这些话,单单作为兄长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可何禾听了,还是莫名的红了眼,楚律从小就喜欢唠叨她。她现在谨小慎微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受他影响。
看着夏子贤和何禾开车离开,景瑶脸上的笑容终于端不住了。她转身朝向楚律,语气有些古怪:“怎么?放心不下啊?那干嘛不亲自送她回去?”
楚律看了她一眼,并未理会她的无理取闹。“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他径自朝车子走去,刚跨了两步,手臂却被景瑶一把拽住。
“楚律!你到底想怎么样!”景瑶声音有些尖锐。
他当着她的面,对另外一个女人关爱有加,到底有没有为她考虑过半分?刚才夏子贤一口一个楚小姐,他们三人谁都没有去特意澄清,就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兄妹,本来就带着一种不清不楚的暧昧。
“怎么了?又发什么脾气?”楚律转身面对她,脸上依旧波澜无惊。然而,他的云淡风清非但没能让景瑶冷静下来,却越发激起了她的怒意。
“她中个暑你就紧张成那样?又搂又抱的,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你知道刚才其他人都怎么看我?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表情,都在告诉我:景瑶,你真可怜!”她紧紧咬着下唇,眼中慢慢浮起湿意。
楚律突然意识到,景瑶不但认识何禾,而且十分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笑了笑,伸手搂住她的肩膀。“那时候还小,算是早恋吧。不过我们早就分了,所以你大可不必生气。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我对她关心照顾都是应该的。你别多心!”
景瑶依然脸色不好,冷冷说道:“可你们不是亲生兄妹,就该知道避嫌!”
楚律点头,答应道:“好好,我以后注意就是了。你别气了!”他又说了几句好话,景瑶才终于缓和了情绪。
上了车,楚律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我小姨告诉你的吗?”
“不是,小姨确实和我说过,不过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她了。”景瑶说道:“四年前,你找我帮忙,说有个亲戚家的孩子错过了高考,但是想上大学……”她看他一眼,接着道:“我知道根本不是什么亲戚家的孩子,那个女孩就是你的女朋友!”
楚律心中讶异。“那么早?”
景瑶点点头,“我明明知道你是为了女朋友来找我帮忙,还拿这个作为条件让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楚律,你会不会怪我?”
那时候的她是极度自信的,根本不在乎楚律有个连大学都上不起的女朋友。她相信自己的魅力,也相信楚律知道该如何选择。
而事实上,楚律并没有让她失望。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女孩除了是他的初恋,另外一个身份竟然是他的继妹。这样的关系注定了他们无法断绝联系,而让她最为害怕的是,他根本就没有打算与何禾彻底分手。
一次朋友聚会,她无意中得知楚律打算在市研究院给何禾安排一个职位。
她禁不住的胡思乱想,他不把何禾安排在恒远,甚至从来不介绍她们认识,是不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让她们彼此知道对方。
何禾接到的应聘电话,是她安排下属打的。她想试探楚律,更想试探何禾。她以为自己足够的睿智、冷静,然而看到楚律那么紧张何禾的时候,她最终还是忍受不下去了。
楚律握了握她的手,说道:“过去的事情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你别胡思乱想了,以后,她还得叫你嫂子呢!”
景瑶被他一声“嫂子”哄得心情愉悦,终于重新露出了笑颜,“你肩膀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何禾向夏子贤道了谢,刚要进门,他却下了车。“楚小姐,你好点没有?要不要我送你上楼?”
何禾被他一口一个“楚小姐”叫得好生尴尬。“夏医生,其实……我不姓楚。我叫何禾,人可何,禾苗的禾。”
夏子贤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啊,真不好意思,我以为……那我叫你何禾,可以吗?”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样子看上去有些憨厚。
“当然可以,上次还要谢谢你对楚律的照顾。我……后来有事,所以就没去医院了。谢谢你!”
“没事没事,你太客气了。我们本来就是朋友,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何况后来景瑶来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那个……何禾,我可以要你的手机号码吗?”夏子贤试探地问道。
自从上次在医院见到何禾,他便心心念念想着再见到她,可惜后来直到楚律出院,她都没有再出现过。今天在酒吧走廊见到她真是又惊又喜,送她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开口。
“你为什么不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身后,传来一个张扬而戏谑的声音。
夏子贤一怔,回头望去。
树荫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因为是夜晚的缘故,他整个人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真实面貌。
冯景年一手牵着甜筒,一手插着裤袋,缓缓朝他们走近。走到何禾身边,他看了一眼夏子贤,牵起嘴角笑了笑。
“这位先生,不知道你要我媳妇儿的号码做什么用呢?如果是想追求她……”他抽出一只手臂,一把揽住了何禾的肩膀,“不好意思!你晚了一步!”
与此同时,甜筒汪汪叫了起来,那阵仗颇有一番为主人示威之态。
冯景年拍了拍它的脑袋,表示赞许。
何禾洗完澡,直接倒在了床上。刚刚吃完药,浑身都软绵绵的,整个人好似散了架一般。
冯景年从后面抱住她,闷闷地说道:“今天我要睡床!”他把唇贴上她的后颈亲了亲,两只手臂紧紧箍在她腰间,像是抱着一具人形娃娃。
何禾把脸埋在被子里,嘟囔道:“别闹!”
冯景年就像个讨糖吃的小孩,达不到目的誓不罢休。屡次三番的偷偷潜进她的房间,半夜爬到她床上又亲又抱。
为此,何禾练就了一身本领,能够闭着眼睛就把他踹下床去。
但是今天,她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和他斗法。
“头还晕吗?”冯景年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体温已经退了,只是看她这样蔫蔫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忍。
冯景年嫌弃沙发睡得不舒服,也不肯和甜筒争一张床。软磨硬泡之下,何禾同意在卧室里加一个床垫。
晚上,他们会并排趴在床上用笔记本看美剧。
冯景年原本是不喜欢美剧的,他外公是个极其严肃的政治家,从小就培养他要又红又专,小时候连看个日本动漫都要被教训上半天,扯什么国仇家恨,江山社稷的大道理。
何禾最近正痴迷《生活大爆炸》,里面的搞笑情节连接不断,常常把她笑得东倒西歪的,恨不得在床上打滚。
冯景年在书桌上看资料,见到她带着耳机笑得毫无形象可言,扔了文件就朝她扑上去,仗着人高马大,极尽揩油之能事。
越接近她,越发现这丫头的性格十分矛盾。她和你不熟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总是一副淡漠的表情,看着又文艺又清新。
一旦和你熟了,她就各种凶悍。常常把冯景年踢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
何禾从睡梦中睁开眼来,入目的是一副宽厚结实的胸膛,男人小麦色的肌肤在晨光的照射下发出健康而性感的光泽。
她愣了几秒钟,浑身的感观神经才渐渐苏醒过来。
冯景年的一条手臂穿过她的脖子被她压在身下,另外一条则搂在她腰上,他们的四条腿交错纠缠,两个人正以一种极度亲密的姿势贴在一起。
记忆像是潮水一般席卷而来,想到昨天晚上的疯狂大胆,何禾禁不住的脸红起来。她明白自己没有喝醉,或许酒精确实有一定的催化作用,但不可否认,她是心甘情愿的。
楚律其实早就不属于她了,他和景瑶站在一起,恰恰印证了四个字——郎才女貌。他是她的初恋,也会是她人生中不可磨灭的一场回忆,但稚嫩的感情有多少能经得起岁月的浸染。他终究会成为过去,尘封在她的记忆中。
如今,他找到了佳偶,而她也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
对于冯景年,她承认,她把他当做一根救命稻草,在她最窘迫最无助的时候,他帮助了她,他用极其霸道的方式驱赶走她内心深处的抑郁,并且强行把自己挤入她的生活。
冯景年是这样一个人,他会把他认为好的东西都捧到你跟前,不管你喜不喜欢。
就像,他送过何禾无数匪夷所思的礼物,有一块据说是三叶虫的化石,丢给甜筒磨牙了。
一个看上去有些年代的桃木盒子,正好用来做针线收纳盒。还有一块黑漆漆的铁块,据说是宇航员从月球表面采集的样本,至今被何禾丢在窗台上,不知道什么地方能派上用场。
更不用说那台洗一次碗至少要用掉一度电、十升水的洗碗机了。每次冯景年要她用那机器洗碗时,何禾都觉得肉疼。
可是,无论初衷是怎样的,他已经一点点的渗入了她的生活了。
当她到超市购物,结账的时候发生推车里多了一些男性|用品的时候;当她做好饭,端上桌发现所有的菜里都有辣椒的时候;当她在工作上受挫,不自觉的想要找他倾述的时候……
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喜欢,只是她开始慢慢习惯有他的生活。
过度沉迷于性.事的结果就是上班迟到了!
冯景年倒无所谓,但何禾的公司有规定,试用期不能请假,否则就要被淘汰。
要知道,电视台都报道了,广告专业是最近几年就业最困难的专业之一,像她这种非一流名牌大学毕业的应届生,能找到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是多么困难。
看着何禾奇怪的走路姿势,冯景年不免有些心疼。“别去了,请几天假!实在不行就辞职!全市又不是只有一家广告公司,你想去哪家和我说!”
何禾冷着脸不理她,径自给甜筒倒了一碗牛奶,又喂他吃了几块狗饼干。冯景年跟在她身后,她站起身的时候差点撞到他,冯景年赶紧让了一步,陪上笑脸。何禾却依旧不给好脸色,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烤吐司片。
起床后,她到卫生间洗澡,发现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尤其是腰的两侧,乌青乌青的,好像被人打了一顿。胸口更是惨不忍睹,吻痕遍布,气得她把洗漱用具统统甩到了他的身上。
吃完早饭,何禾照例把甜筒牵去寄放在对面张婶家。
甜筒在没人看管的时候是个恶魔般的存在。曾经有一天何禾下班回家,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满屋子棉絮飘飞,简直像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走进屋内才发现,它把整张布艺沙发咬碎了,把柜子里的衣服统统拖到了地板上,撕咬成碎片。
何禾气得把它和冯景年一起扫地出门。
打扫完毕,她拉开窗帘,看到冯景年睡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甜筒则趴在他脚边,蜷成一团。
夏天的蚊虫特别多,一到晚上都齐聚到路灯下,围着灯光胡乱飞舞。冯景年一只胳膊枕在脑后,一只手臂挥舞着不知哪个老人送他的蒲扇,扑打着身边的蚊子,连甜筒也时不时抬头,对空咬上两口。
后来冯景年告诉她,那把蒲扇是五楼的孙大爷送他的。孙大爷看到他大半夜的在外面喂蚊子,问他是不是被媳妇儿赶出来了?
冯景年忙点头,“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
孙大爷笑眯眯的说:“我有经验啊!我都被我们家老婆子赶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听他的语气十分自豪。
冯景年一听,原来是老前辈,赶紧递上香烟请教一二。
孙大爷抽了一口,赞道:“不错不错,好烟!”冯景年立刻把剩下的大半包烟都孝敬了他。
孙大爷把香烟揣进裤兜里,说道:“女人啊,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生气的时候你就由着她,任她骂任她打!男子大丈夫,怕老婆不丢脸!对老婆呼来喝去那不叫本事,越有本事的男人越会宠老婆,把老婆宠得一刻都离不开你,以后就不会被赶出家门了嘛!”
冯景年恍然大悟,“那您看,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孙大爷拍拍屁股站起来,“等着吧!你小子可千万别走啊,别想着去什么商场茶馆的享清福!就得在这儿喂蚊子!等你把这楼下的蚊子都喂了个半饱,你就能回去了!”孙大爷临走时,好心的送了一把蒲扇给他,说是防止他在回家之前失血过多而死。
最后,果真如老前辈所说,他被咬得浑身都是红包之后,何禾终于下楼来找他们了。
从此以后,他和甜筒总算是得到了合法居住权。不过何禾也不敢把甜筒再一个人留在家里。所以,每当他们外出时,何禾就把甜筒交给张婶,每个月支付一定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