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乾元在看了我之后，还有一个大喘气。“我并没有什么特别宝贝的东西，反正走的时候也是身无长物，留着也没有用。”
他说得好豁达，我也是稍微松了口气。
那虽然我刚才是有点自作多情，但如果乾元说是我的话，那可就相当尴尬了……
不过等老人去上厕所的时候，他突然凑到我的跟前，把刚才的问题重新回答了遍。“小秋，其实我也宝贝你……”
噗通，噗通，我被吓得瞪大了眼睛，现在得我问问他了，他是不是发烧了，而且还是烧得特别糊涂的那种。
不过他还接了个大喘气。“我宝贝你的眼睛，还宝贝你肚子里的夜明珠。”
说罢，他冲着我邪魅一笑！
我果断把乾元推开，果然厉鬼都是坏到了骨子里，那如果我身上有符咒的话，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乾元的身上砸！他不但性格恶劣，对我过分，而且还深谙说话的艺术。
比如，他很知道怎么说，可以分分钟让我疯，让我抓狂……
我吵不过乾元，只能恨恨地用手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四处乱看……
我瞅见火车上有两个小年轻在偷东西，手段不见得高明，因为我只是瞅了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用长长的镊子把我对面正在睡觉的小妹妹偷了。矮个下手，高个把风。
小妹妹睡得很熟，他顺了一部手机出来，貌似值几个钱，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我刚想提醒小妹妹，但是被那人用眼神警告了，加上乾元又暗示我不要管闲事，我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忍了下来。不过火车还在开着，我等会就去找乘警过来。
然后，等着瞧。
矮个小偷得手之后，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老人也正好从厕所出来，手里拿着他非常宝贝的东西。
小偷竟然盯上了老人，走到他的跟前，只撞了他一下就把包给顺走了，可怜的老人丝毫不察觉，还可劲儿地给那人道歉。然后男人快走几步，穿过车厢。
我站起来想追，但是被乾元拦住。
“喂，你到底几个意思，不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吗？”这种事情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我又是正义满满青年，怎么可能把这口气给忍下去呢。
乾元将手放在自己的裤子兜里，表情甚是随性。“没事，像他们这种小偷，死后可是要下油锅的，把身子放在油锅里炸，来来回回，外酥里嫩。”他说得平静，直接惊出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当然相信坏人死后会下地狱，但是这犯不着，我希望他现在就能被绳之以法，然后老人也不会丢失他的宝贝。当即追了出去，只是可惜被乾元这么一拦，我再追出去，人影都不见了。
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老人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小姑娘，你怎么了？”
“大爷，我刚才看到小偷偷走了你的东西，就是你手里的公文包，不过你不用着急，我会帮你寻回来的。”我说得正义凛然，然后还把乾元捉了过去。大爷在我的身后嚎啕大哭，周围人都将关切的目光投射过去。我没有看到大爷的那只老鸭子，也不知道它去了什么地方。可能是发现自己要被做成盘中餐，逃走了吧。
“你做什么？”乾元被我抓到了隔壁的车厢，用不解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了通，语气里夹杂着猜疑和嫌弃。
“我不做什么！”输人不输阵，我踮起脚尖将乾元从上到下地看了个透。“我知道厉鬼嗅觉都非常灵敏，这也拜托你了。你应该能够闻到那个矮个小偷的气味，然后追踪到他，我要把他揪出来！”
我正义感爆棚，虽然天气凉爽，但我把袖子操上去，大有大干一场的打算。
“抓到你要做什么？”
乾元不是很懂我的套路，可是我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问呢。
“我不做什么，只是要把他绳之以法，然后帮老人拿回他的宝贝！”我干脆地拍了下自己的胸脯，说得果断确切。
路见不平，把路填平。
乾元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地看着我，“我是不打算理会这种芝麻绿豆大的麻烦，也不希望你卷进去。但是要帮忙还是可以的，他就在乾元车厢的厕所里，应该在检查赃物吧。”
乾元说得轻松极了，还抬手打了个哈气。
我使出浑身解数都不一定能找到的小偷，他就鼻子一吸便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我果然好弱！
然后我径直奔向厕所，刚刚走到门口，矮个的小偷就狼狈地从厕所里逃了出来，一张脸惨白惨白，里面还传来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好几部手机从他的身上落下来，但是他统统顾不上捡，跌跌撞撞地朝前奔去，撞到人也不停下。
瞧他的模样，应该是赶着去投胎。
“他连手机都不要，是疯了吗？”我走进厕所，然后乾元跟着进来，顺手就把门给锁上了。
老人的公文包已经被打开了。
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相框，上面镶着一张白色的照片，相框边贴着黑花，一看就是给死人用的。只那张脸，我非常熟悉，六七十出头的年纪，脸上爬满皱纹，干瘦干瘦，眼睛深陷……
就是坐在我身边的老人，王建国。
他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会有傧相呢……这东西，活人可用不上。
再看兜里，还有一大把一大把的冥钞和两个骨灰盒。
矮个小偷之所以那么拼命地逃走，我想也是因为见了这个，心生害怕吧？
他，是人还是鬼？
如果是人，为什么要带着自己的傧相和骨灰盒上路，身上也揣着一大把一大把的冥币……可如果是鬼，为什么车里的人都看得到他，而且我由始至终都没有觉得他是鬼……
我的阴阳眼，它坏了吗？
“嘎……噶……”又听到了两声老鸭子尖细的叫声，乾元刚才进屋的时候是锁了门的，但是老鸭子没有开门，径直地穿了过来，挺着身子用它浑浊的眼睛看我。
“它果然已经成精了。”乾元将老鸭子上下打量了圈，伸手捉了它的脖子提到我跟前，“虽然一般的鸭子最多可以活二十年，但是因为鸭子都是拿来吃的，所以十年就少见了。加上它又被王建国养得很好，所以在这个时候成精了。”
我往后退了半步，乾元把老鸭子丢我跟前的时候，我可被吓得不行，身上又是一身冷汗……之前不是感冒了吗？出了这身冷汗，竟然迷之觉得好些了……
“这只老鸭子成精了，那老人，他是人，还是鬼呢？”我用手将老鸭子移开，小心翼翼地看向乾元，其实我心里是有答案的，之所以问乾元，不过是要个确切。
他叹了口气，难得认真了次。“你看到了他的傧相，也猜到这两个骨灰盒定有他的一个，还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吗？他已经死了，要到地府去，只是因为身边有只成精的老鸭子赶走了勾魂的拘役双鬼，让他可以勉强地再在世上多呆几天，只是人死了，身上能带走的，只有死人的东西。”
乾元一边说，一边将门打开。
流着泪的老人站在外面，迷茫而沧桑地看着我。我手里还握着他的傧相，不偏不倚被他看到了……
我想要藏着，但是已经晚了。
他那浑浊苍老的眼睛里再次流出泪来，苍凉凄楚地扬了扬嘴角，声音颤颤巍巍，开口带着试探地问我。“小姑娘，我……我死了，是不是？”
我感觉一个精心编制的美梦，就要在下一刻被我戳穿。
我微微低下头，踟蹰犹豫。
“是，你已经死了。”我扭扭捏捏，乾元却是非常干脆，开门见山地告诉王建国，“而且你的灵魂不能再人间飘荡太久，至多不能过今晚，否则你就得永永远远地做孤魂野鬼，不能投胎转世了。”
“可是，我想去见见我的儿子。”老人走了过来，将自己的傧相和冥币重新放回公文包里，捧着其中一个骨灰盒轻笑。“这是我老伴的骨灰盒，我希望可以和她葬在一起，下辈子还做夫妻。”
我想帮忙收拾，但是被乾元拦住。“这些东西阴气重，你也没有什么阳气，是还想大病一场吗？”
我尴尬地冲着乾元点了点头，嘟囔了下嘴巴，虽然知道乾元是在关心我，但是我劳烦他关心人的时候稍微说句好话，我就没有见过谁关心人的时候，是这样冷冰冰，没有一点人情味！
老人将东西收拾好，身子虽然颤颤微微，但似下了个重要的决定，当即从车窗跳了出去！
他想逃，他还有没有了结的心愿，以为我和乾元要捉了他去地府，所以……
我从来没有见过活了一把年纪还这么凶的老人。
但是，乾元先一步，把他捉了过来，车没有跳成，如小鸡仔般地被他一只手捉住。我上前一步，重新把厕所门关上。幸亏这节车厢没有什么人，否则就冲着我们这么精彩的剧情，只怕早就被挤得水泄不通，然后围满了凑热闹的人。
“你不用跳车呀，你都一把年纪了，跳车摔出意外怎么办？”我着急我上火，一下子就燃了。
“他已经死了，不会怎么样。”乾元特别嫌弃地看了我眼，帮我回答了这个特别没有艺术含量的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