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启程回京的这一日,沐昭特意先写了书信回宫。丽答应在收到书信后,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锦默堂顺人从安是丽答应平日的好友,见丽答应如此神情,不禁担忧问道:“小主怎么了?”
丽答应默然不语,眼泪只顺着脸颊滑下,许久后她才用帕子拭去眼泪,欣然道:“沐昭,还活着。”
她还活着,且马上要回来了。可她,如今却成了这幅模样。所有事情,都阴差阳错了。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她不能后悔,绝对不能后悔。
丽答应缓缓抿起红唇,浅笑道:“替我梳妆,本宫要面见皇后娘娘!”
信是从皇后娘娘那儿来的,皇后娘娘自然知晓沐昭回来的消息。她欣喜若狂,似乎忘记了对丽答应的芥蒂之心,“她平安回来了,你放心罢!”
丽答应浅浅一笑,“娘娘也要宽心才是。这些日子,娘娘也是伤心坏了罢!沐昭这丫头,也不早捎个信儿回来,省得娘娘您这样伤心。”
皇后自然不会透露她早早便就知晓沐昭未死之事,她只淡然一笑,道:“事出紧急,她也是不得已为之吧。好在现下一切安好。只是可怜她到处奔波了。”
丽答应欣然一笑,道:“娘娘如此为她挂怀,也算得沐昭的福分了。这个丫头行事一向有自己的主张,咱们怎么拦都死拦不住的。”
“是啊!”皇后轻抿红唇,别有一番意味,忽而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朝丽答应道:“本宫记得,下月初八是沐昭的生辰,本宫想着给她好好操办一番。不知丽答应有什么好点子?”
丽答应心中一喜,忙跪下谢恩:“嫔妾多谢娘娘这样体贴沐昭!”
“快起来吧!”皇后温然轻笑,伸手虚扶一把。丽答应忙盈盈起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言语感激真切:“沐昭素日朴素,去年到公主府时,不过只吃了一碗寿面。这一次娘娘想着给她操办,嫔妾想亦不过太过隆重。毕竟沐昭仅是宫女,太隆重怕是要引起旁人闲话。”
皇后怜惜地叹息一声,“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往日简简单单的也就罢了,如今在本宫身边,怎么能连个像样的生辰礼都没有?明年她的及荓之礼本宫定是要大操大办的。不过今年也就罢了。丽答应,你与沐昭姐妹相称,知根知底的,也知晓她的喜好,这生辰之礼便由你主办可好?”
丽答应欣然应下,“是,娘娘,嫔妾定当尽心尽力。”
“好!”皇后又拉着丽答应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因着沐昭的关系仿佛比平常人更亲近些。
“丽答应,虽说你出声贫寒,可念在沐昭的份上,本宫自然会扶持你,只愿你好好服侍皇上,循规蹈矩的,自然会有你的好日子。”皇后温柔浅笑,恩威并重。
丽答应暗暗心惊,恭谨应允:“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露出欣然笑意道:“前几日皇帝特赏赐了些缭绫,这每个宫里主子都有,只是你那会尚未晋封,本宫想着怕是你未曾拿到。本宫待会让鸣翠给你送过去。”
“多谢娘娘恩典。”丽答应感激言谢。
“你晋封之时,本宫忙着娘家事儿,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的,如今不过借花献佛罢了。”皇后伸手握住丽答应的手,轻声宽慰道,“如今你亦是主子,虽然位分不高,但无论如何你都是主子。宫里人要是有个不敬,你只管告诉本宫,本宫定然会为你做主的。”
丽答应心声微动,面上却只恭顺言道:“宫里人都很规矩,娘娘不必为嫔妾担心。”不自觉地想起她初入锦默宫的那日,到处都是静妃的人,个个像是瞧一件极其恶心的东西似的那样看她。她差点没有从锦默宫逃出来。可是,念着沐昭的仇,念着那未出世的孩子的恨,丽儿到底忍了下来。
她要爬上最高端,她要再没人能够欺负她,她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血债血偿,要让她跪在地上向她求饶!
皇后怜惜地低叹一声,“你不必瞒着本宫,本宫入宫多年,岂能连这点小事儿都不知晓?你身边除了从安能用,还有谁?那些个眼高手低的小犊子,本宫见了就要恶心。这样罢,本宫差内务府拨两个得体的人给你,你暂时先用着。锦默宫那里,你却还要立下规矩来,千万不能让他们小瞧了你,知道么?”
丽答应满是感激,虽然她清楚皇后这样待她是看在沐昭的面子上,可她依旧感动不已,“多谢娘娘,嫔妾谨记娘娘的恩德。”
“记不记都不打紧,只消你好好侍奉皇上就够了。”皇后悠然一笑,眉间溢满安详。
说是启程回京,可一路上萧旌等人却还是如游玩一般。沐昭因为递了书信回去,也便就安然自得起来了。一路悠哉,好不快活。旅途奔波,沐昭又有旧伤,没过几日之后便就吃不消了。萧旌寻了上好的貂毛毯子,铺在马车里,让沐昭平稳地躺在上面歇息。
沐昭哑然失笑,“怕是贵族小姐都没有我这样好的待遇罢!我又不是什么病人,用不上这样的好东西。”她自小清苦惯了,倒不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只是一时不习惯罢了。
“你背上的伤没有好全,可得小心些。都怪我,应当让你养好伤再来江南,现在你不必受这样的苦了。”萧旌满是疼惜,那神情好似想要替沐昭难受似的。
沐昭无奈极了,“就是些小伤罢了,都要结疤了,哪还有什么大碍?”
“反正不成,你就好好躺着。”
一路上,沐昭就被霸道的萧旌锁在马车里不能动弹。因着萧旌的细心照料,她身上也日渐好转,并没有因车马劳顿而加重伤势。回京之后,沐昭并没有急着回宫,反而在八王府住了几日。
萧旌美曰其名,不能将病气过给皇后。其实,沐昭的伤,早就好了,且她是外伤,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病气过给皇后啊。只是,沐昭到底明白萧旌的心思,也就随着他去了。
八王府的下人们见八王爷带了一名女子回来,并且还将那女子带进了未来王妃居住的连玥阁,顿时便就激动起来,议论纷纷,更甚者竟躲在连玥阁外头,想偷偷见她一面。
沐昭羞得快见不了人,萧旌却傻呵呵地笑了起来。沐昭白了他一眼,道:“早知道便不跟你回来,现下叫我如何回宫见人?”
“嘿嘿,不回宫正好,咱们直接成亲得了!”萧某人激动得要死,差点就要奔到外头去吩咐下人准备东西了。
沐昭无奈地叹一口气,“你瞎说什么?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成亲,那是沐昭不敢奢望的。他是八王爷,太后娘娘定然早早为他定好正妃。即便成亲,她充其量不过是侧妃。可是,侧妃,她能甘愿么?
还不如,接维持现在的状况,还能让他多惦记一些。
沐昭垂下清眸,眼里不禁滑过黯然之色。只是她并不想在萧旌面前显现,抬起眸而后笑道:“我有些乏了,想歇一会儿。”
“那我吩咐下人给你送些膳食来,你多少用一些,再好好睡一觉。”萧旌体贴言道。
沐昭乖巧地点点头。
用罢膳后,萧旌又吩咐人替沐昭沐浴。洗了个极舒服的澡之后,沐昭才安稳入眠。萧旌却守在她的床榻前,身后垂立着一名侍女。萧旌低声道:“果然是有朱砂痣么?”他心中依旧惦记着沐昭背后的朱砂痣。
那侍女半垂眼眸,恭谨道:“奴婢瞧得仔细,是朱砂痣没有错。”
萧旌微微蹙起眉头,“你先下去吧!”
“是,王爷!”
萧旌忽而神色凝重地望着沐昭,右手轻轻抚着沐昭的眉间。睡梦里的她似乎有些不安稳,峨眉一直微微皱着,从不舒展开来。萧旌疼惜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声呢喃道:“昭儿,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我萧旌眼里,你永远都是我最心爱的女人,谁,都不能取代你!”
许是有萧旌身旁比较安稳,沐昭一睡就睡了两个时辰,等她醒来,萧旌依然还在身边守护。他眯着眼笑道:“醒了?”
沐昭讷讷地点点头,抿唇不语。萧旌道:“起来洗把脸,浩初约了我们出去逛夜市,品味京都小吃。”
沐昭噗嗤一笑,“严将军到哪儿都忘不了吃啊!”
“他平日也就这点儿喜好了。”萧旌见沐昭笑开,心情也好了起来。
正说话间,便有侍女端着热热的水进门来,“王爷,热水已备好,姑娘可以起来梳洗了。”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行为举止更是得体,可见八王爷素日的严厉管教。
沐昭起身梳洗,而萧旌却一直深情凝望着她,沐昭双颊泛红,娇羞道:“我要换件衣裳,你还不出去?”
萧旌旋即才收回视线,温柔言道:“我在外头等你!”
只待萧旌出了门去,沐昭才敛下笑意,眉间漾起一丝化不开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