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紧紧蹙着眉头,不曾想是自己竟在宫里引起这么大的注意了。只是,即便那些人再残忍待她,她依旧无所畏惧。皇后这样温和良善,太子年幼无知,此时的她,如何还能退缩。
沐昭敛下心绪,扯起一丝笑意宽慰道:“沐昭不过末等宫女而已,姐姐过于担忧了罢!”
丽儿哪里肯放心,兀自忧心道:“沐昭,后宫凶险,咱们还是稳稳当当的罢!这些日子来,姐姐总想问你一句,你为何非要入宫来?”
沐昭一愣,“姐姐……”
丽儿惨淡一笑,道:“难不成我还不了解你么?你一向对郡主忠心耿耿,可那****竟会这般忤逆她?沐昭,我虽没有你聪慧,可事事均看得通透。那琉璃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该信她的。”
没想到,丽儿竟连琉璃的事情也知晓。
“姐姐,我……”沐昭有些惊讶,盯着丽儿看。
丽儿淡淡一笑,暗自摇着头,“那日大家是都走了。可我却还在。沐昭,姐姐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衷心护着皇后?明明我们与皇后从来没有见过。相反,郡主才是我们的主子啊!”
沐昭一时被丽儿问得哑口无言,是啊,与外人来说,郡主才是她的主子。可是,她如今却与郡主争锋相对,视皇后为主子那外人,是如何看她的,趋炎附势,亦或者是……沐昭略略显得有些烦躁,因被前世之事叨扰,她竟忘了现下情势,只一味护着皇后,却将自己暴露在危难之中了。
如果,丽儿姐都是这样想的,那太后,皇后,甚至是将自己带进宫的皇帝,八王爷,他们,是不是亦是这样想的?他们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奸细,是郡主派来谋害皇后的?
沐昭复地想起先前有些日子皇后对自己起疑,难道,就是如丽儿所说么?
丽儿紧一紧沐昭的手,道:“如今我们既然进来了,却也逃脱不了了。只是姐姐心疼,让你一人面对这样凶险无比的事。沐昭,太后这边有我,你尽管去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为了生存,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是错的!”
沐昭点点头,只是她不是为了生存,而只是为了自己认为想要做的事。沐昭扬着眸子道:“姐姐,沐昭亦不知该如何回答你这问题。只是姐姐放心,沐昭定然会让自己安然无恙。”
丽儿不自觉地露出一股子溺爱之心,点头道:“我知晓的,你总能护自己周全。”心中却是微微叹息,终究是牵扯了进来,脱不了身了。
新人初入宫,这争宠的戏码定要上演。那些个仗着自身姿色尚可的,便就能日日得宠。皇帝似乎十分乐见其成,每日这个宫那个宫的不亦乐乎。
皇后自是贤惠,每日笑眯眯地养护着太子,似乎对那些新宠一点儿都不关心。只是皇后一向如此,并不出乎沐昭所料,可是毓秀宫那一位,就不得不让沐昭重新审视起她来。
静雅虽然入宫位分最高,却依旧未曾得到皇帝宠幸。按往常来说,静雅早已要闹得个天翻地覆,人尽皆知,只是,事情出奇地诡异,静雅不动声色。每日只依足规矩到未央宫请安,偶尔顺道去长乐宫陪伴太后念经。
宫里的人,俱对这位静贵嫔刮目相看起来。
时近十月,眼瞧着便要逼近如妃生辰。如妃一脸安详,抚着隆起的肚子,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贺礼送进宫来。聂如青站在她身旁,低声浅笑,“姐姐生辰,倒是有这么多人惦记呢。”
如妃淡淡一笑,眉眼处不见一丝笑意,“只怕惦记的,是我肚子的孩子!”她的身孕已有七八月了,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万万不能出错。不然,她拿什么与温佩仪斗?
“皇上,可宠幸你了?”如妃睨着瞧自己一脸淡然的妹子。
聂如青低一低眉,淡淡道:“姐姐该知我的心思。”
“姐姐是知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这宫里,不得宠的妃子,这日子是多难熬。”如妃微带忿意,本以为妹妹入了宫,便能忘却前事。可如今她竟要避宠。
聂如青微微勾起红唇,转眸望着如妃,道:“姐姐知道,为何宁良媛多年来荣宠不衰,即便是白家叛乱,满门抄斩,可宁良媛却依然身居这良媛之位,还保留了“宁”字。姐姐以为,到底宁良媛有什么能让皇上维护她至此呢?”
如妃恍自一怔,眉头微微皱起。
“宁良媛与世无争,可姐姐以为她真当无争么?”聂如青冷笑,额上梅花妆闪烁着不一样的冷冽寒光,“后宫永远不缺斗争,不若宁良媛,还是皇后,她们都是以情致胜。或许姐姐认为,后宫里,感情是最不该有的。可是姐姐忘了,帝王什么都有,唯一没有的,便是这情。”
“如青没有了心,可如青知道,唯有情,男人才会对你义无反顾。以色事他人,才是最愚蠢的。不管何法,只要让皇上的心能有一份位置,那么,恩宠便可手到擒来。”
聂如青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千计万计,抵不过一个情字。何况,是皇帝这样痴情之人。
如妃不禁露出赞叹神色,叹道:“未曾想,你竟已打定了主意了!我原还只怕,你还念着旧事,不肯……”
“姐姐!”聂如青厉声打断如妃,“妹妹如今是皇帝的女人,其他的,俱不会再想。”可为何,心底隐隐有些刺痛。聂如青暗自握紧拳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前尘往事,还是忘记地为好。
“如此,姐姐便也就放心了!”如妃微微露出笑意来。
聂如青听着姐姐的话微微颔首,可垂下的眸子却兀自深沉起来。得宠与否,并非是她所想,她只想着,自己要赔进一生的后宫,绝不能让它这么平静,那个害了她一生的男子,她也要让他尝尝绝望的滋味!
有了新人注入的后宫,愈发鲜活起来。即便是争风吃醋,到底这后宫也热闹了起来。皇后低眉浅笑,望着眼前两名女子争来斗去。与她来说,她们便像是她的妹妹,偶尔拌嘴几句,也只是徒添乐趣罢了。
“好了你们,快歇会儿喝口水罢!”皇后笑着摇头,那两名女子朝着对方努努嘴,才又双双忿忿,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皇后不禁被逗乐了,“你们两个,莫要这般没有规矩了。仔细本宫以后宫规矩处置了你们。”
其中一名女子忙挽住皇后的手,撒娇道:“表姐才不会这般狠心呢。都是青璃故意找的碴呢,表姐你要好好教训她。”
青璃皱皱鼻头,道:“你耍赖,明明是你先拿了我的帕子,我找你要回来,你还不肯。把我的帕子还回来!”
皇后无奈地道:“斯盈,你又拿青璃的帕子做什么?”
木斯盈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可嘴里却道:“我只是借来使使么,谁让她不肯来着,我才自己做主拿了来。”说罢,木斯盈瞪着青璃,努着嘴道:“青璃太小气,不过一个帕子么。哼,改明儿我让舅母也做一条来,比你这好看千倍万倍,哼……”
青璃苦着一张脸,“我哪里是不肯?你这人,莫要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做错了事!”
“我才没有!”木斯盈扬着头道,可那语气透着心虚。
恰时,沐昭正端着热茶进门来,见二人谁都不肯让,笑着摇头,“两位主子,快歇歇,喝杯新泡的花茶罢!”
木斯盈不好意思地扯了扯手里锦帕,青璃则忙迎上去,拣了茶盏放在鼻尖细细地闻,而后叹道:“沐昭的手艺,真真是好极呢。”
木斯盈听罢,遂亦拿起茶盏尝了,叹道:“青璃,沐昭的手艺快赶上你了呢。”笑声双靥,方才吵嘴的不快亦烟消云散。
青璃淡笑道:“我那手艺,不过是自个儿尝尝罢了,哪能与沐昭的相比?”
“我就说你的手艺好,你的茶温暖如春,可沐昭的,却是太苦,还微微尝出了些冷意。”木斯盈边抿边道。
沐昭心中一震,这茉莉茶,是娘最爱喝的。她方才,的确是想着娘泡制的,未曾想,心中苦涩竟让这茶也变了味。
皇后望一眼沐昭,眼中极快闪过一丝担忧,正欲说话,却听到外头有太监高唱“宁良媛求见”。
屋内四人俱是神情一凛。木斯盈嘀咕一声:“她来做什么?平白的让人没了心情。”
皇后气度高华,惊色不过一瞬,便就开口道:“宣!”
宁良媛莲步点点,婀娜多姿,妆容精致,眉眼微微扬起,恍惚间,皇后只以为当年意气风发的白鸢回来了。
“好香的茶。”宁良媛神采飞扬,唇畔漾着点点笑意。
皇后微微一愣,许久未见她笑容,再见时却竟觉得这般陌生。
“是沐昭新泡制的茉莉花茶,鸢儿,你也尝尝!”
沐昭将茶盏奉与宁良媛,宁良媛微笑着接了,可那笑意意味深长。沐昭蹙一蹙眉,“娘娘不喜茉莉花茶么?奴婢重换一盏来罢!”
宁良媛收回视线,淡笑道:“那倒不曾。只是,本宫觉得,沐昭的脸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