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雅一步一步退出汀兰水榭,微微扬起的凤眸漾着冷冽寒意。顾不得顾妈妈的担忧,便就直直地往外头走了。她要寻的人,便是苏奕。
苏奕见到她来寻自己,心中刚一高兴,便瞥见她手上的伤,蹙着眉头道:“静雅,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静雅冷着眸子,恨恨言道:“是温佩仪!苏奕,你帮我,我要让温佩仪不得好死!”
苏奕一怔,“静雅,你冷静些!”
“我冷静不了!”静雅恶狠狠地瞪着双眸,仿佛要把皇后撕碎一般,“温佩仪竟然敢当众教训我,让我受尽屈辱!苏奕,你帮我,我定要让温佩仪痛不欲生。”静雅狠狠咬着牙,一字一句重重地说道。
“好,我答应你,只是现下,先治伤罢!”
静雅抿唇咬牙,任由着苏奕为她处理伤口。苏奕叹息一声道:“静雅,何苦呢?这般处心积虑得来的爱情,你觉得会幸福么?”
静雅冷冷瞪着苏奕,“如今来谈我的幸福与不幸福,你不觉得太晚了些么,苏奕?”
“是,你说得对,一切都太晚了。”苏奕垂下的眸子带着静雅看不见的悲伤。
静雅冷哼一声,略带鄙夷地望着苏奕,半晌徐徐道:“对付温佩仪,你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苏奕敛下悲伤的心绪,正色道:“温佩仪性子温婉良善,为人行事皆寻不到半点错处,为今之计也只有从她娘家下手。”
静雅缓缓露出笑意,示意苏奕继续说下去。苏奕道:“温佩仪胞弟温谨良为人耿直,不懂官场之道。我已经打点了江南官员,现在只等一个好机会了!”
静雅瞬时眉眼含了笑意,赞叹道:“苏奕,还是你最好!”
苏奕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笑意里带了些许无奈,道:“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愿意。”
静雅朝苏奕甜甜一笑,额头抵在他的怀里,轻声道:“谢谢你,奕。”
顾妈妈因着静雅手上一事,怒气冲冲地找到沐昭。彼时,沐昭正逗弄着受了惊吓的白狐。顾妈妈冷声道:“伤了郡主的小东西,你竟还敢留着!”
沐昭微微一怔,连眸子都不曾抬起,淡淡道:“不过是个可怜的小东西罢了,顾妈妈又何必咄咄逼人?”
顾妈妈冷冽的目光打在沐昭身上,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弄不懂她了。先前的她是那样听话,对她惟命是从,可如今竟处处忤逆。想到此处,顾妈妈不禁怒从中来,骂道:“若你肯听话,我又何须咄咄逼人?今日郡主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昭轻轻拍一拍白狐的脑袋,柔声说了一句“乖乖待在这儿哦”,随后才起了身,道:“娘,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罢!”
顾妈妈一震,这是多久了她才听到沐昭这一句娘,心中自有一股酸楚漾开,目光里的冷意不自觉缓和了下来,她跟随着沐昭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
周围满是绿荫葱葱,沐昭站在树下,挺直的身子愈发显得傲然。
顾妈妈出声道:“昭儿,娘并非逼你,只是做人要懂得报恩。娘的命是公主驸马救回来的,所以这份恩情娘一辈子记在心里。娘要你帮郡主,只是要还这份恩情罢了。”
沐昭站直了身子,目光对上顾妈妈,道:“娘,恕沐昭不能答应!”
“你!”顾妈妈不曾料到沐昭竟这样一口回绝,“你如今连娘的话都不听了么?郡主受伤,我还没跟你计较,如今你要忤逆我么?”
沐昭正色道:“郡主为人娘心里清楚。我若帮她,皇后娘娘还有活着的余地么?娘,恩情自然要报,可是是非曲直也要讲个分明。”
“何为是非,何为分明?”顾妈妈冷声道,“后宫女子哪一个为了争宠不使尽手段?后宫之处,哪有是非可说?郡主爱慕皇上,费尽心机,你却要到处给她使绊。郡主已是对你不快,你若还不将功赎罪,娘也护不得你了!”
护得护不得全看娘你要不要护罢了。沐昭悲凉一笑,道:“还恕沐昭实在不能答应。”
“你是要气死我么?”顾妈妈气急,竟出手朝沐昭打去一掌。沐昭不肯避让,生生受了。沐昭忍着满嘴的腥甜,漾着悲凉笑意道:“娘可解气了?”
顾妈妈紧紧皱着眉头,道:“你当真不肯?”
随着沐昭郑重的点头,顾妈妈的双眸里透着浓浓的寒意,冷然道:“那就当我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
顾妈妈拂袖而去,沐昭再也撑不住身子跌落在地,隐忍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滑落。她的身影,看起来落寞而又悲伤。她紧紧抓着裙裾,闷声哭着。
沐昭因那日被顾妈妈打了一掌,又不肯医治,伤势总不见好。雯蔚见她脸色日日苍白,忍不住疑惑便问道:“沐昭,你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沐昭摇摇头,道:“没事。只是天太热了,可能有些暑热罢!”
雯蔚却担心不下,追着她问:“你别骗我,你昨日也是这般说的。你告诉我,到底哪里不舒服。若是哪里伤着了,也好叫太医来瞧早作医治,何苦这样强忍着?”
“不!”沐昭拉住欲往外走的雯蔚,她不能让帝后知晓她的伤,否则会泄露了娘的身份。
“可是……”
“我没事,好好养几天也就好了。”沐昭苍白着小脸道。
雯蔚皱着眉头,担忧道:“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不行,我去请太医来。”
“雯蔚……”
雯蔚一溜烟便就跑了,受了伤的沐昭想要去追她,可惜身子孱弱,扶着木门勉强站住身子。其时,一道玄色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只见那少年紧紧蹙着眉头,脸色微带怒意,“你想自己强撑到什么时候?”
“王爷?”沐昭愣神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萧旌,下意识地她往后退缩了两步。每每总是让她见到自己狼狈的时候,着实太丢人了。
萧旌沉着脸,伸手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该死的小女人,收起你倔强的性子不行么?”
“我……”
等不及沐昭开口说话,萧旌便一把把她抱起,“给我闭嘴,再说话我就当众堵上你的嘴!”
沐昭连忙闭紧了嘴巴,抓紧萧旌胸前的衣襟。心口的伤隐隐作痛,却因为萧旌的出现而漾起暖意。
萧旌急急忙忙地抱着沐昭冲进随行太医院,不等众人行礼,就朝着里头一位年轻人道:“乔瑞,快来瞧瞧她!”
被唤作乔瑞的男子从一堆医典中抬起了头,见萧旌一脸慌张,沉了沉脸色道:“怎么了?”
“沐昭晕过去了。”萧旌半垂着眸子,可乔瑞却清楚望见他眼底的担忧之色。
乔瑞道:“到里头去罢!”
萧旌小心翼翼地将沐昭放在软榻上,视线不曾从沐昭身上移开过,他哑着嗓子道:“乔瑞,她怎么样了?”
乔瑞伸手去把沐昭的脉搏,不过须臾便就紧紧蹙紧了眉头,“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萧旌忽地想起那日似乎望见沐昭与顾妈妈一道出去,不自觉握紧了手中拳头,“她怎么样?乔瑞,治好她!我要她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沐昭仿佛极其痛苦,紧闭着双眸,眉头亦是紧紧皱着。
“没事的,有我在,不会有事的。”萧旌温柔地握紧沐昭的手,柔声劝慰。沐昭不知有没有听见,或许是萧旌手心的温度给了她力量,她皱紧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乔瑞收回自己的手,沉声道:“她的心脉受损,需要好好调养。”
“心脉受损?”萧旌温和的双眸霎时阴沉下来,顾妈妈!
“是,伤势极重,不知她是怎么忍得的?”乔瑞颇为沐昭的意志,这样重的伤,竟生生忍了几日。“我要为她针灸治疗,你把她扶起来。”
萧旌依话做了,乔瑞随即给沐昭针灸。看着那细长的针插入沐昭的皮肤内,萧旌的心不禁抖了一抖。
足足一刻之后,乔瑞才停住手,言道:“我去给她煎药,你陪着她,仔细针,不要错了位!”
萧旌点点头,温柔扶着沐昭。等乔瑞煎好药送进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他却还依旧维持着那动作。
乔瑞放下汤药,撤去沐昭身上所有的针,道:“将她躺下来,喂她喝药罢!”
萧旌不言不语,只接了乔瑞手里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喂进沐昭嘴里。乔瑞见他如此细致,心下动容,出声道:“你于她,是真心的么?”
萧旌一怔,双眼落在沐昭的脸上,低声道:“或许是罢!”想起当初,他为了皇兄将沐昭牵扯到后宫,如今却感到悔恨。
“她的伤,瞧着像是欧阳山庄的路数。”乔瑞道,“此人内力浑厚,只是凭她的身手,不该受这样重的伤!”
萧旌眼眸一转,浓重的阴郁从眼底漾开来,她定是如先前一般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那一个她喊做娘亲的顾妈妈,为何对沐昭这样狠心?
“你真傻!”萧旌轻轻说道,你不躲不避,步步退让,只会换来她的狠心绝情。沐昭,聪明如你,难道想不到这一层么?她从拿你当女儿,你又为何要尊敬她?
乔瑞叹息着拍拍他的肩,宽慰道:“她没有大碍,只是近些时候恐怕要躺着好好休养。皇后那里,恐怕要你去说。”
萧旌“嗯”了一声,道:“乔瑞,今儿这事,务必保密。她强忍着不肯医治,便是怕旁人知晓,所以……”
“我明白。”乔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