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路遇不平

见朝着陆七夕过来的小宫女身上穿的虽然华贵，但脸色却憔悴的似一朵将枯萎的花，许是见到年轻女子这般面容，心下不忍的缘故，连带陆七夕心里的敌意也都跟着略少了些。

没成想，陆七夕刚要上前同她细谈时，薛天意的贴身宫女碧水却正巧朝着这边大步流星走来，碧水出现的蹊跷，又刚好是在陆七夕与那女子正要谈话前，这不得不令陆七夕疑心起来。

碧水一出现，那女子神情立刻慌乱了起来，一不小心就跌坐在了冰凉的地上，只是她虽犯了怵，眼神却并未刻意看向陆七夕向她求助。

“好你个恨奴，我当你跑到哪儿去偷懒了呢，叫我找了许久不说，连皇后娘娘也因你大发雷霆！你说你，不好好留在宫里将娘娘吩咐的事做完，整日乱跑什么？居然还大老远跑到这药膳房来了，说！你来这里做什么？！我看你这贱蹄子今日是皮痒了，不知好歹的东西！”

大老远就听见碧水就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了起来，她边走边骂来到陆七夕身边的时候，目光却完全将陆七夕撇开在一旁，像是根本看不到她一般目中无人。

随后竟当着陆七夕的面，扬手就给了那女子两个耳光，陆七夕看她被碧水这两巴掌打得嘴角都撕破了，猜到碧水平素肯定也没少欺负其他宫女的，于是刚要劝几句，却听碧水先开了口。

“原来是七夕姑娘，真对不住，奴婢眼拙一时半会儿没能认出您来，全被这丫头给气坏了，气的身旁有人还是没人都没注意到，还望姑娘见谅才是。”陆七夕现如今还未被冷镜正式册封，所以没有什么资格指责碧水的不对。哪怕她做的再过分，顾及到她背后还有个皇后薛天意在，陆七夕也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悲悯之心来，就此就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容奴婢冒昧问七夕姑娘一句，刚看见您正朝这奴才这儿走过来，似乎是有话要说……可是她不懂事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七夕姑娘。奴婢知道姑娘是易心软之人，但若是遇上刁奴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轻易放了过去，此时不严加看管，日后必要铸成大错”

碧水适才明明说她不曾看见陆七夕在这里，这会儿又前言不搭后语，故意卖弄聪明，不过想必她这样也是跟薛天意这个主子学的，只是碰巧在这里遇到陆七夕，想故意找陆七夕的难堪而已。

“碧水姑姑倒是眼尖得很，这该看见的都是一样不落。我不过是正好要出去取些东西进来调香用，碰巧看到这丫头似是头回来药膳房附近的样子，看她面生就以为是新进来的宫女，否则也不会在此处迷了路，所以本想好心上前指路，不想她一不见就引得碧水姑姑您亲自来寻，这派头当真不小。就是不知她犯了什么大的过错，惹得碧水姑姑这样动怒，竟要当众责罚？”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厮受不住宫里的杂事，想要偷跑出宫去呢。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知道她不是惦记着偷跑，那就好说了。只要她今日，本该留在宫内负责替皇后娘娘打扫大殿的，可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留下诺大个宫殿无人清理的，我们娘娘素来爱干净，眼里见不得半点沙粒，一看到满地灰尘可不就勃然大怒了么。我一时间找不到她，以为她指不定是躲到哪里偷懒去了，不想原来是在七夕姑娘这里……”

“奴才就是要做好主子吩咐的事才叫奴才，份内的事情都最不好，那就不必留在宫中吃这碗闲饭，你若再不尽职清扫，触怒皇后娘娘，小心哪****告请了皇上将你送出宫去！想进宫的人，随手一抓就是大把，看你届时往何处哭去！这次的事就算是个教训，下回记着可别由着性子到处乱跑了！”陆七夕说完立刻和颜悦色，当着碧水的面扶起了那名女子。

这在等级森严的宫中可是头等的大事，连碧水见了都直接面色大变，一言不发。

向来自家的宫女都只能由自家的主子赏罚，尤其是皇后宫中的人，后宫中人哪怕看着他们被皇后处死，也是半句都说不得的。

陆七夕尚未入主后宫行事就日渐胆大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竟还敢反其道而行之。无视碧水气的发紫的一张怒颜，转而对碧水解释道：“碧水姑姑别见怪，我只是看着这丫头长得颇合意我的眼缘，若她真有什么不对之处，还望姑姑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她。她还是个孩子且年岁该和我差不多，皇后娘娘是个心善的好人，想来也不会为难这般年幼的丫头，七夕在此先谢过姑姑了。”如果陆七夕不解释，反倒直接说出小宫女行踪诡异的事来的话，只怕又会有一条年轻的生命消失在薛天意手上了。碧水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不过是个年方十六岁的少女，但她身上的气韵却实在不似一个少女该有的。如今思量几番后，碧水亦不敢当众表达对陆七夕的不满，生怕会被人拿去造谣到皇帝面前，于是尴尬的悻悻答应下来，就带着那小宫女离开了此处。

“不知七夕姑娘有没有觉得，那个小丫头的眼神像是在暗示姑娘什么……”又是身边宫女的善意提醒，这时陆七夕却只觉得暗暗好笑。

“什么话皆是你来说，先前说她不似个善类的也是你，如今说她有苦衷的还是你。。你呀身份简单如白纸，但是心思却亦正亦邪，话都让你说尽了，叫别人如何是好？宫中哪里来的那么多暗示明示的，要我说，你一定是整日跟我调香，在药膳房里闷坏了，。都有些疑神疑鬼了。等到我办成了这件事，定要好好赏赐你们，不会让你们白跟我这么辛苦的。”

听陆七夕说到这里，那宫女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笑笑，嘴上不住说这些都是她应该做，一来二去忙着谢恩，哪里还记得，刚才提醒过陆七夕的话。

然而只有陆七夕一个人，还陷入沉思。她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什么事，但实际上她亦是看出那女子来时的神情微妙，与这件事的蹊跷之处，想是那个小丫头有话要对陆七夕说的，可定是被人提前收到了风声，若非如此，皇后的人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能让皇后都为之紧张的事情，必然不是小事，该是件夹杂在薛天意和陆七夕之间牵扯到利益的事情，那问题恐怕就如天秤似的，倘使陆七夕倒下，薛天意就会高高翘起，反之亦然。

于是，这件事之后的几日内，陆七夕不着痕迹跟跟近旁的宫女、太监打听，这才知道了那丫头的事情。她因为先前触怒了皇后，故此被皇后改了名字，叫长恨奴。

听起来有些拗口的名字，陆七夕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不由得想起，昔年她与和薛天意一起玩耍时总爱唱的那出长生殿。

她若真是给这个丫头起了这样的名字，那她未免有些残忍过头了。因一个人的愤恨如果不能发泄，也不该进而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去，制造新的仇恨。

长恨奴，这名字像是一种无形的诅咒，深深烙印在心上，使得陆七夕只在每一次听到它时都说不清的打起寒战来。

姓名是人在出生以后首次被近旁的人赠与幸福的权利，亦是一种象征，更是人在世上留下第一个痕迹，往后的人生本该沿着名字一步步循规蹈矩的走下去。

它包含着父母亲人深深的爱意和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和向往，不论取名用字是否普通，还是多见庸俗。至少每个人都是有名字的，上至权贵下到平民，这个权力是与身俱来不应该被剥夺的存在。

然而薛天意却不以为然，简单的用睥睨的眼神忽略了底层下人的基本权利，将本来就过得不怎么样的宫女身上再多增加一丝伤痛。

从前她剥夺人命，因她对利益有所追求，这一次她竟然无耻到，运用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强加给你一些无辜的人伤害，却只因她心绪不佳！

虽然陆七夕想不到，长恨奴当天做了什么让薛天意勃然大怒的事，也许不必犯下多大的错误，只消她认为一个可疑的眼神，或是一张难看的脸……她不喜欢的，皆就慢慢成了有罪。

但是在皇宫里身为后宫之主的她，明明可以有一些惯用的普通的方式惩罚她。因为那些刑罚，虽是体罚，打得再狠再疼，也只不过往已有的伤口旁新添一道伤，疼随着时日渐长亦会慢慢消退，伤口也能愈合。

但薛天意在可做选择的情况下，却刻意的选了最可怖的方式惩罚她，拿走他父母给她寄以厚望的姓名，更像是剥夺了她为人的最后一点权力，取而代之的长恨奴，更像是某种预示着这个不幸少女后半生将会更加凄苦的诅咒一般，每当别人叫她时她自己都要心悸一次，而与此同时，薛天意恰恰也在这种方式彰显她身为皇后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