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龙翔双手抓着头,樊玙连忙上来关慰。柳天威说:“你腿脚不便,也不要勉强自己,我们还会琢磨各种方案,当然,你父亲能不能回头——还是得看他,说出来残酷,可——我没办法向你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李龙翔明白,那些罪名都是掉脑袋的,或许这一趟听的是父亲的忏悔,或许他说完后就想来个自我了断……他越想越害怕,冷静一些后,说:“柳局长,我去西曼,我这就去西曼。”
李龙翔腿脚不便,加之他迫切地想见到李正宏,他没有让人定北京转昆明飞西曼的机票,而是花重金包机。在市局的协调下,民航局的手续很快办下来。坐着救护车来到黄口机场,李龙翔在樊玙、柳天威,以及医护人员的陪护下登上直飞西曼的包机。
正在大伙帮助李龙翔上飞机时,柳天威接到电话,说高翯和杨一佳赶到黄口机场。通过和机场的疏通,机场工作人员带着他们两个来到停机坪。见高翯过来,樊玙多少还有前几天的怨言,不管李正宏有没有罪,高翯作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从一开始就打着背叛的主意接近李龙翔,折让樊玙和李龙翔多少不能忍耐,高翯把一部手机交给柳天威,说里面有自己想对李正宏说的话,麻烦让李龙翔转交一下。透过窗子,李龙翔看到高翯和杨一佳,对高翯虽有嗔怒,而多日不见的杨一佳却挂起他的思念。樊玙这时上了飞机,他让樊玙把他们叫上来,樊玙有些不高兴,但也答应了儿子的要求。
柳天威把二人带上飞机,见到李龙翔,高翯没有回避目光,但杨一佳却明显有躲避李龙翔的意思,李龙翔叫了声:“佳佳。”
杨一佳没有看他,而是低着头。柳天威不想浪费时间,把手机拿到李龙翔面前,说:“高翯有些话相对你爸爸说,麻烦你转交一下,我想你爸爸也有必要知道高翯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有接近他的目的。”
李龙翔刚伸手去拿,很快把手缩回来。对高翯说:“你要说的话,自己去和我爸爸说吧!”
高翯有些意外,但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李龙翔其实是个善恶分明的人,这些天他一方面对高翯耿耿于怀,但另一方面,当他知道父亲对不起那么多人后,也想更细致地重新了解父亲。高翯的事他没有来得及告诉李正宏,两个人要是能当面说,即是对得起高翯,也能让李正宏更明白一些。
李龙翔说:“高总,你陪我去一趟西曼吧,我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恨我,恨我爸爸,我想当面弄清楚,你说是个女孩儿,我想让我爸爸知道到底是谁,让你这么不惜——不惜骗我、骗自己进到公司。”
柳天威看看高翯,高翯又看看杨一佳,杨一佳这段时间知道了高翯和那个叫郑海洁的女孩儿的过往,以及李正宏犯下的种种罪行,这一趟过来他其实是来看李龙翔的,她觉得李龙翔也很可怜,被夹在两伙人的明争暗斗中这么长时间浑然不知,而且骗他的还是他最亲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杨一佳说:“哥,龙翔既然这么说,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高翯走到李龙翔面前,默默点了几下头。柳天威在身边,樊玙也不好指指点点。
飞机降落在西曼国际机场已经是傍晚。去巴康茶庄的路不太好走,柳天威要求李龙翔给李正宏通话,说什么也得等到明天,李龙翔拨通李正宏的电话,李正宏同意了这一要求,在通话最后,高翯让李龙翔告诉他自己也过来,还让李龙翔直言不讳地告诉李正宏他自己是万钟鑫的合作者。听到有一个出人预料的消息,李正宏更加气急败坏,可事到如今他也没了别的选择,最后高翯直接拿过电话,说明天要和李龙翔一起过来见他,李正宏答应了高翯的要求,并且还言语威胁他一通。
对于高翯自作主张的决定,柳天威感到担忧,但是高翯已经豁出去了,一副全然无味的样子,尽管柳天威又劝诫一同,但高翯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李龙翔的伤腿还未痊愈,他只能坐在轮椅上,一条腿还得伸直。和他相比,母亲樊玙显得更加疲惫不堪。他想让李龙翔早点休息,但李龙翔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曼景市喧嚣热闹的灯火,西曼有很多好吃的特色美食,李龙翔也曾经想着什么时候过来大开胃口,而这次真的来到西曼,他感到的却是失落中夹杂的绝望。
李龙翔给自己定了个单人间,他想自己休息一夜。樊玙正要离去时,杨一佳过来了。樊玙对高翯有些怨念,因此多少也想迁怒于杨一佳,说:“你来干什么?”
杨一佳说:“我来找龙翔。”
樊玙说:“你哥已经骗了他一次,你还想在对他说什么?”
杨一佳不说话,樊玙说:“龙翔的失误伤害了你,我们家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会补偿你的,你回去吧。”
听到杨一佳的声音,李龙翔不顾母亲的责骂,喊道:“佳佳。”
樊玙让开了挡住的视线,杨一佳和他对视着,两人半晌没有说一句话,樊玙让李龙翔早点休息,但李龙翔只想着杨一佳,说:“妈,您先睡吧,我好长时间没和佳佳说话了,我想和她谈谈。”
见儿子倔强,樊玙也清楚横加干涉没有作用,于是让杨一佳和李龙翔单独呆在他的房间客厅。杨一佳进来后也没主动说话,李龙翔想给她倒杯热水,杨一佳自己倒好了,李龙翔多少感到些失落。说:“佳佳——这段时间好些了吗?”
杨一佳默不作声地轻轻点头,李龙翔说:“对不起,佳佳,上次——是我的疏忽,我不应该那么冲动,起码得问问高——起码得问问我爸的意见。”
杨一佳还是不抬头,李龙翔说:“你哥都对你说了吧,一切的罪责,都是源于我爸?”
杨一佳没有任何表态,李龙翔说:“佳佳,我也很难过,说到底,其实你的伤害——也是我们公司造成的,要没有那些事,你也不会——”
李龙翔觉得往下会说到杨一佳的痛处,没有再开口。杨一佳说:“龙翔,你——你恨我哥吗?”
李龙翔短叹一下,说:“他说,有一个他爱的女孩,受了像你一样的委屈,最后——死了,我前些天让叶总在公司查了那个女孩,叫郑海洁,当初我们竞标望日山药师大佛时,除了那些见不得人的金钱贿赂,公司还软硬兼施强迫她对廖副市长及其秘书作——”
两个人对没有说出的话都心领神会,李龙翔说:“没想到你哥就是为了帮她报仇才进入宏万的,我也理解,为什么你出事后他非要坚决离开公司。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李龙翔没有正面回答杨一佳,杨一佳说:“那——你恨他吗?”
这段时间,李龙翔心中更多郁结着对高翯有目的接近自己的憎恨和失落,而他看到杨一佳时,高翯一贯认真、谨慎的形象又出现在他的脑子里。见李龙翔不说话,杨一佳说:“龙翔,我想求你一件事,也许我没资格这么说。”
李龙翔说:“不,佳佳,你说吧,我什么都答应你。”
杨一佳说:“我哥已经铁了心要见你爸,他既然敢做这一切,他也没必要瞒着任何人。我也劝不了他,你别让你爸伤害他。”
李龙翔没说什么,只是点了几下头,杨一佳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他的房间。
李龙翔一个人留在阳台上,想着明天能见到父亲,却又不愿让明天过快地到来。那几乎就是诀别。他更不敢想象后天大家的命运又将如何。
第二天一早,西曼警方派人过来接李龙翔、柳天威一行人,每个人心里都非常复杂。但对于柳天威来说,比起这些人情方面的事,他更在意怎么能让李正宏等人归案,昨晚从饶卫那儿了解到万钟鑫的情况非常不好,不管万钟鑫不信任警方也好,或是怎么拉拢林齐岳、卢向杰这些人也罢,但事情终归是靠他才真相大白,而对于他对郎曈曈所做的一切,柳天威心里也有深切的敬意,只有让李正宏收到惩罚才能对得起所有帮助警方的人和受害者。他给都严打了个电话,西曼警方已经安排好李正宏需要的汽车,顾及李正宏会以自己的生命捆绑人质的生命,他们也不好在车上做手脚,至于解救人质的方法,大家一夜也没有想出来,目前能做的只有疏散那波村的村民,柳天威为此又皱起眉头。
到了那波村,除了昨天侦查围攻的干警,曼景市局的房局长也来了,他拿着高音话筒喊话道:“里面的人听着,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要见的人已经来到现场,请赶快放了人质。你们要见的人已经来到现场,请赶快放了人质。”
听到外面高音喇叭的喊话,李正宏自己打开寺门走出来,看到樊玙推着李龙翔,旁边还站着高翯,他知道他们这一趟来得不容易,但既然来了,就要请进来,李正宏也拿着扩音器,说:“让我儿子和老婆先进来,你们别耍花招!”
房局长和柳天威这会儿不可能派人跟进去,他们也担心李正宏会拿自己的老婆和儿子当人质。房局长喊道:“李正宏,我们要确保你儿子和老婆的安全,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对他说,我们不可能让他们进去!”
李正宏说:“现在轮不到你们给我讲条件,让他们进来,我不会伤害他们,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如果到时候他们两个没有出现在寺庙门口,我将杀害一名僧人。”
房局长喊道:“李正宏,你不要胡来,这样只会让你的罪行更加深重。”
李正宏说:“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记住,是我和你们讲条件,不是你们和我讲条件。对了,除了我老婆和儿子,旁边的高翯过一会儿也得进来一趟,听我的命令,我再说一遍,别耍花招。”
李龙翔对柳天威说:“柳局长,让我现在过去吧,我爸不会伤害我的。”
柳天威说:“不行,我们同意你们来西曼,是为了稳住李正宏,不是让你们来冒险。”
李龙翔说:“可是我们不去的话,里面的人质就有危险!”
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房局长和柳天威等人都不知如何是好。就在大伙一筹莫展时,高翯突然挺身向前,柳天威拿着扩音器也叫不住。而听到动静的李正宏再次打开寺庙门,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