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做完晨诵学堂早课,于翔让安涌灏和郎曈曈留一下。他说导师卓文海本来今天给他安排任务,让他到机场接一个叫坂野薰的日本女生。但是一大早他爸打来电话说姥爷生病了,需要他回家一趟,而卓文海又在兰州出差。他给卓文海打了个电话,卓文海让他另找一个人去办这件事,刚好赶上晨诵学堂结束,他便把任务交给安涌灏和郎曈曈。
于翔顺带告诉他们,坂野薰以前是张国贤的学生,和卓文海关系也不错,原本13年读完研究生,但是11年年底因为家里的原因提前申请退学,之后就回了日本。最近她主动联系卓文海,说自己一家要准备移民到英国,这一趟来须埠主要是还张国贤的一些东西,再者给卓文海带点礼物,然后经北京直接去英国。
郎曈曈对坂野薰并不陌生,当时以家佣身份和张国贤一起生活时,她就认识了坂野薰,而对安涌灏而言,一提到张国贤,就让他想起傅平炎的那件事。最终两人都不假思索地答应帮于翔干这件事。
须埠和日韩有不少直接对口的国际贸易,因此专门开通了日韩方向的班机,从日本来须埠的旅客除了旅游的,还不乏时常来往于中日韩的生意人。安涌灏以前和傅平炎做水产时也有一些和日韩商人合作的单子,说起来那段时间他还学会些日语。卓文海和于翔没有给安涌灏备份坂野薰的照片,郎曈曈说自己知道坂野薰的模样,不过怕她认不出自己,两人还是在黄口机场国际到达口举起牌子。
着陆时间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只见一个拉着中型拉杆箱的女孩张望一下就朝二人走来。她二十五六岁模样,面容不算特别姣好,但也清秀,个子不是太高,有点略微发福。郎曈曈一眼认出她,朝她挥挥手。见一个女生朝自己挥手,旁边还有一个男生举着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女孩也认出了郎曈曈。她就是坂野薰。
坂野朝二人走过来,两人同时用日语给她打招呼,安涌灏还自我介绍一番。坂野薰见两人说得流利,一下子敞开了,不过她还是喜欢用中文,两人就顺了她。
安涌灏说:“卓老师去兰州出差了,原本是让一个叫于翔的来接你,但他家里有些事,所以我们两个替他过来。”
坂野笑了笑。按照她的安排,她今天晚上就要去北京,不在须埠过夜。张国贤的事她已经听说,为此她也非常惋惜。
坂野原本想请卓文海吃顿饭,恰恰卓文海今天不在,所以这顿饭的客人改成了郎曈曈和安涌灏。回城路上,郎曈曈主动对坂野说了她现在受人之托为张国贤看房子,自己就住在同一幢楼。坂野有些意外,但很快她送行李箱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郎曈曈,说:“这是张教授的一些书,以前我找他借的。”
郎曈曈接过来,说:“坂野,如果你有时间,愿意的话,可以去张教授家看看。”
郎曈曈说得有些谨慎,坂野点点头,“没问题,吃完饭我们就去。”
吃完饭,安涌灏和郎曈曈将坂野带到张国贤家,一进门,坂野只觉得整洁之外还多东西变了样,没有可怕的感觉,只是想起张国贤就让人感到一些忧伤。她到张国贤的书房转了转,里面的书大多都还在,问道:“张教授的家人没有带走这些东西吗?”
郎曈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房子是谁买的,包括那个人给我租的那间。他只是托付一个警察告诉我,他是张教授生前的好朋友,自己现在在国外,知道我和张教授的关系,所以为我,为张教授做点事,书是他从张教授家人那儿拿来的,我每天都会来看一下,多的人家也不让我问。”
坂野问道:“你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郎曈曈摇摇头,坂野说:“不过还是谢谢你们。看来对于张教授的事,人家还是信任你。”
郎曈曈说:“主要是因为我和张教授有个承诺,我不想令他失望,而那个人不知怎么知道了,不过也是帮了我大忙。”
坂野薰拥抱了郎曈曈一下,说:“曈曈,你好人会有好报的,张教授在天上看着你一定很开心。”说完,坂野又翻翻刚才拿给张国贤的那些书,说:“张教授的书,我放在这儿就算交差了。卓文海老师的东西麻烦你们转交一下。”
郎曈曈下午要上班,两人送走了坂野,安涌灏把那些书拿到小吃店,一本一本浏览着,是一些和汉唐之后国土分裂乌七八糟的小王朝有关的零散论著。张国贤和田媖的父母一样是历史老师,看这些书原本不足为奇,但是对安涌灏而言,张国贤这个名字更像个谜团的代号,和郎曈曈住在一起,除了是因为情侣的关系,就是张国贤的原因。
安涌灏一直以为从张国贤住处可以找到些有用的东西,他所谓的东西自然是和走私文物有关的某些证据。然而东西不仅没找到,在郎曈曈从前的追述,包括刚才坂野的口中,张国贤都不仅不像个会干这种违法犯罪事情的人,反倒还是一个高尚的耆宿,弄得安涌灏都有点说不清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事情另有隐情。
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掉,上次因为警方得到线报的缘故,安涌灏没有来得及和张国贤扯上关系,在整起走私案中说他是边缘角色都是最外层的,这回这个日本女生的出现,却让他渐渐敲开这一串案件的大门。
算着差不多到坂野离开须埠的时间,郎曈曈突然接到坂野打来的电话,说临走前发现那儿还有张国贤的一样东西,是个U盘。郎曈曈抽不开时间,让安涌灏过去拿一下。一拿到U盘,安涌灏就问坂野里面是什么东西,坂野只说是张教授的一些课题资料,有两个,一个和清月岛有关,类似于藏宝地图,另一个加了密码,自己无法打开。张国贤当初借给自己是因为正好当天自己忘带U盘,所以当作临时的存储设备,后来几个人也忘了这件事。
拿到张国贤的U盘,安涌灏先回家属院拿来笔记本电脑,然后才去小吃店。听坂野说到“文物”这个关键词,安涌灏一路都绷着神经。他打开电脑就立刻插上U盘,打开后,里面有两个压缩文件,一个被命名为“清月岛”,另一个写着“三圣”。安涌灏双击写有“清月岛”字样的文件,文件直接进入解压对话框,不需要密码,之后他又双击“三圣”,点击解压后对话框提示需要密码,是什么安涌灏自然就不知道了。
他关上解压程序,打开刚才解压后的文件夹,里面是一个PDF文件。安涌灏点开PDF文件,第一页起头醒目的“清月岛容城岩”文字下,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图片,这些图片像是影印的,它的作图风格和色彩方式有一些年代,甚至是比近代还早,可以明显看到纸张和颜色陈旧的痕迹。旁边还有一些零星的文字注释,字迹不是很清楚。安涌灏又向下拉着,文档不是很长,在后面的页码里,他发现和上面类似的图例,像是后来画上去又扫描的,他上下对比了几张图,内容一样,下面的像是上面的重新绘制半,新图后面还有文字,这部分写得比较工整。安涌灏仔细阅读着,突然他脑海中闪过宏万集团宣传的容城岩相关资料,他点入宏万的官方网页,找到和清月岛有关的内容,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个容城岩上隐秘岁月的入口。而再看看张国贤的这份资料,那个入口也详尽地画在上面,而且里面怎么走入容城岩内部的通道也画着草图,做了注释,宏万的宣传上除了外面的图片,对立面的内容一无提及,最多就是一些猜测,留言版面内已经有人打算以此去写盗墓小说。
除了被宏万发现的入口,还有另外一处容城岩的进入通道。根据图片,一处在容城岩和回牙岩间一个不起眼的山涧土地庙,入口是土地庙中坐台底部,通过一条秘密通道,可以抵达岩体底部的暗河,暗河通往一处洞穴深潭,在深潭下,通过一个连通洞口可以进入容城岩内部。图的旁边附有文字,写着洞口在很久以前被人为堵住,一般人不知道这个图的话,即便发现深潭也不会注意被隐秘的洞口,宏万发现露天的石门尚且花了一番力气。同时,在宏万发现的那个入口,可以看到前面略有年代的图片还画出一幅构想图,上面容城岩和回牙岩之间还有一座小桥,可以直接从那座小桥从回牙岩走到容城岩,然后顺着狭窄的山道进入容城岩。这一切似乎是在大自然鬼斧神工创作的同时,人们又加以对天然资源出于某些目的而秘密地利用。
容城岩或许比不得花果山水帘洞那么光怪陆离,可里面的一番天地确实也让安涌灏深感震惊。最后他看了看下面整理好的一段文字描述,除了短短一句“非觉悟者不可开光”,里面放有的东西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和图片描述。通篇看下来,目前为止似乎没有人进入过容城岩的记录。
看完文档,安涌灏又将这些东西和张国贤联系在一起,张国贤生前搞的就是这方面研究,而在傅平炎最后交给自己的信上,又明明白白写了那40000美元是给张国贤的,一个老教授不知从什么地方能找到这个东西,但要是知道里面有价值连城的东西,不管是公之于众,还是拿给不法分子私挖乱采,都是最可靠、最直接的根据。
安涌灏似乎断定张国贤和这一系列走私案存在着某种关系,而容城岩就是最大的文物流出地。看了宏万的宣传网页,他又在搜索引擎上输入“须埠”、“清月岛”、“容城岩”这些关键字,结果几乎千篇一律是转引宏万的发现,再者就是旅游宣传一些游客拍摄的背景图片,对张国贤文件内的东西只字未提。或许正因如此,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才能秘密进行。
安涌灏感觉脑子里七上八下,无论是张国贤还是傅平炎,甚至是傅平炎提到的那个邹罗修,身上都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直到晚上郎曈曈和他一起回家属院,他都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
进了门,安涌灏又打开电脑,再次看着张国贤的文件,那个加了密的没有任何提示,而整个U盘上也再没别的东西。他给坂野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不小心删过张国贤的东西,坂野给的答案是否定的,而她此刻也要登上国际航班班机。
安涌灏觉得这些东西不同寻常,往自己电脑里偷偷拷贝了一份,随后又通过邮箱向自己的QQ小号发送了一份作为备份。发送完,他的脑子依然嗡嗡作响。
郎曈曈从下午他找坂野拿东西回来后就感觉他变了个人,给他煮了杯牛奶端过来后,问道:“涌灏,今天下午你怎么了?”
安涌灏说:“曈曈,我看了坂野给我的东西,上面是张教授的文件,感觉疑问太多了。”
“什么东西?”
安涌灏再次点开清月岛的文档,一边拉一边说:“清月岛好像有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容城岩里面有个很大的空间,前段时间宏万集团做宣传的时候讲过这个猜测,但是张教授的文件里描述得太详细了。”
郎曈曈也很惊奇:“那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安涌灏说:“这上面没说,但估计是一些珍贵的——文物。”
“文物?”
安涌灏点点头,让郎曈曈自己过来看着。看了一遍,郎曈曈自言自语道:“张教授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以前都没听他说过。”
安涌灏在一旁默不作声,在他看来,要解开这些谜团,进入里面是第一步。更让他颤栗的是傅平炎的那起案件,既然文件里说到容城岩中藏有文物,傅平炎走私的东西就有可能是里面的,而张国贤手上又拿有这样一份资料,他肯定是一个幕后的知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