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朴大师羽化而未成仙,灵魂寄居于潘淑禾的身体之内,想方设法佑护着潘淑禾。但常乐宫里不能没有观主。在那个薄雾蒙蒙的早晨,道童真慧踏上了去往五百里外的凤挛山千丈崖青云观的途程,去求助那里的观主下属、观里的主持同时也是道家法师的玄智。
天傍黑时,真慧来到了青云观,见到了玄智法师,将玄朴大师的遭遇说给玄智法师听了。玄智法师悲哀了一时,对真慧说:“真慧勿急,明日我与你一同下山,免得常乐宫里生乱。至于你所说的想为玄朴大师立像树碑立传之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为何?”真慧问道。
“几年过后,你自会明白其中道理。”玄智法师像是讲玄语一般地说道。
玄智法师将常乐宫玄朴大师为人驱邪但是肉身损毁之事对青云观里的方丈说了,方丈便出了文书,派玄智法师前往青云观下辖的常乐宫里镇住一些道人离乱的心,以免生出祸事,有辱道家门风。
且说玄智法师跟随真慧来到常乐宫中,只见观内落叶满地,多处脏污不堪,实在让人皱眉头。再看斋房寮房周围,更是垃圾遍地,苍蝇到处乱飞。而本来是慕名而来想求高明的道人前去帮他们化解灾祸的俗家人,见观内一蹶不振奄奄一息的不景气样儿,又转回了头,摇头叹息着,回家去了。
玄智法师令道童真慧召集观内所有道人到大殿前的祭坛前集中。
道童真慧拿出青云观方丈的手书,对所有道人说道:“各位道人,现在有个好消息要跟大家说,咱常乐宫里有了新的观主,他就是从青云观里派来的玄智法师。”
大部分道人当然没有忘记,玄智法师也曾在常乐宫里修行过,而且道术在某些方面比玄朴大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之此人乃严谨之人,对违犯道规的道人从来是严惩不贷,对严重违犯道规者甚而至于会逐出道门,永不准再踏入道家之地一步。所以道人们觉得玄智法师来此,只凭他旧有的威望,也能立即让观内恢复生机和秩序。只是,玄智法师的身子骨不太硬朗。
玄智法师的来到,众道人们自是十分欢迎,毕竟大多数道人既然立志出家,就想好好修道,为俗界众生做些善事。
只有道人静康和他身边的几个道人心里有些不爽,本来静康还想趁乱来攫取观主职位呢,现在看来这个阴谋是胎死腹中了,心里不禁对道童真慧很是气恨,但一时无法报复。
这一日,是常乐宫做道场的日子,自是来了许多的善男信女前来听玄智法师讲经布道。
在盛大的斋醮科仪上,观内所有的道人穿着庄重的道袍,在法师玄智的带领下,手持多种道家法器,口内吟唱着道家经文和各种咒语,为生活在俗世里的人们镶灾祈福,同时修升法力,与各种神灵相感应。
在设坛,上供,烧香,升坛之后,接下来的一连串事宜,观主也就是玄智法师全安排由道童真慧来完成,他想历练这个聪慧过人的小小道童。按照道规,真慧年纪虽小,却已修道多年,且自小就在观内,可说是一尘未染,他有资格和修为来完成这些法事仪礼。
只见道童真慧既仙姿飘逸,又不慌不忙很是沉稳,鸣鼓,发炉,降神,散花,步虚,宣词,复炉,带领道人们唱礼,祝神,送神等等,一丝不苟,且一步不乱。
玄智法师严肃地微微点了点头,心内对道童真慧很是满意。
最后,玄智法师才踱着步子,沉稳地走上讲经坛,为广大信众讲经布道,镶灾解祸,祈愿祈福。
坛下,数百人认真听着,有想祈福转运的,有想消灾解厄的,有想财运官运亨通的,有想生意兴隆通四海的,有想家庭美满幸福快乐的,还有想求取子嗣人丁兴旺的,还有年轻男女来祈求姻缘百年好合的……林林总总,各式各样,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玄智法师讲了一个多时辰,让很多前来听讲的信众茅塞顿开,也为多少善男信女指点了迷津。
布道结束后,仍有许多信众舍不得离开,还想继续能够在红尘中拨开更多的迷雾。
但,人群终于还是散去了。
眼尖的静康与另一个与他关系很贴近的道人却在刚才信众们蹲坐的地方看到了一枚闪闪发光的东西,静康捡起来,心里很是高兴:嗬,竟然是一枚戒指,用一根红线与戒指拴在一起的是一个大红色的香囊。静康当然明白,这一定是某个处在情窦初开年纪的青年女子与心爱的男子的定情之物,也许她来这里听布道,就是在为自己的姻缘祈福吧。
静康将红线扯断,把戒指装入了自己道袍内的内兜里。
晚课时,道人们相聚在殿堂之内,诵经,唱咒,静康在那个与他关系很是贴近的道人的帮助下,将那个香囊悄悄地装入了道童真慧的道袍里。
一股奇异而醉人的香气在大殿里弥漫。
坐在最前面的玄智法师也闻到了这股香气。
虽然大多数道人并不明白这香囊所寓含的意义,但是玄智法师和少数道人还是心内明白的。道人们嗅嗅鼻子,在想,这香气是从何处而来呢?
最后,所有道人的目光全射向了真慧所在的位置,无疑,这香气应当是从真慧的身上发出来的。
见道人们全看向自己,真慧就有些不明就里,心有些不安起来。
见真慧神态有些异于平常,玄智法师问真慧为何,真慧说没为什么。
玄智法师命真慧去将他的《太霄琅书经》拿来。
真慧站起身时,香囊却掉了下来。
玄智法师问真慧什么东西掉落下来了,真慧将香囊捡起,交到了玄智法师手中。玄智法师心想,难不成这道童正在走向青春,却与俗世有什么来往?却无论如何觉得真慧不是那种修道不专之人。
这时,静康说话了,道:“真慧是不是偷偷与俗世里的哪个女子有什么来往?”
有几个道人发出笑声。
真慧辩解道:“我没有,我当然没有。”
玄智法师开口道:“好了,这事儿本观主记下了,定当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天,就有一位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的女子来到观里,说是前来寻找听讲时丢失的戒指和香囊,想问问是不是落进了观内,还是被俗世里的人捡去了。
玄智法师十分光火,但他相信真慧,虽然香囊从他身上掉出,他也决不信真慧会做出鸡鸣狗盗之事。他命静仁和另两个道人速速清查各个寮房,竟在静康的褥子底下搜到了戒指。其实静仁知道静康的为人,简直就是冲他而去。
事实真相还了真慧清白。
因为静康的行为严重玷污了常乐宫的门风,侮辱了常乐宫的声誉,玄智法师依道规给了他狠狠的处罚,将其逐出道门,并致信各道观,对静康永不再收用。
玄智法师对真慧越来越器重。真慧虽是小小年纪,但见他一心修行十几年,且聪慧非常,就让他一边学习一边管理起了道观内的三都、五主、十八头和知客等,有时还让他念讲道家法典,其实是将个监院的位子虚位以待。
两年后,真慧正式成了常乐宫的监院。而玄智法师因了年事已高,且身体每况愈下,遂将观里多项事务俱交与真慧办理,他自己则看着真慧在成长着。
其实,道童真慧已经成了常乐宫的真正掌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