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二十二年正月二十五
湘王一行人经过几日的长途跋涉后,回到京城,赵天豹一干人等则直接被押往大理寺受审。
名医堂内,胡可急匆匆的来到推拿室,上前俯身附耳对正在小儿推拿室忙活的云宣悄声说道“灰太狼的车队,马上就要经过名医堂门口了。”
“灰太狼是你喊的么?”云宣转头斜睨着他,低声呛他。
“不让喊也喊了,红太狼小姐咱们出去瞧瞧吧!”胡可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道。
云宣点了点头,“走。”
广袖下,她手紧攥在一起,汗意涔涔,心脏跳动的更加欢实起来。
名医堂位于闹市中,此刻门口的街道上已经人头攒动,全是看热闹的人,伸长脖子,翘首以待。
为了让东旭第一眼就看到她,她站在名医堂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与胡可并排而立。
两位是身穿绛蓝色官服的衙役,敲着锣在前面开道。
一辆辆马车从她身前不远处的街道上缓缓驶过。云宣目不转睛的盯着过往的马车。其中一辆马车帘角掀开,一抹清丽的身影映入云宣眼中。她明眸皓齿,容颜俊俏,虽着一身男装,但却难掩倾城之色。
“看到了吗?那女的,是湘王在青龙县收的侍女。”一旁的男子小声嘀咕着。
“人间绝色啊!什么侍女啊,不就是个名头,这样的女人搁在身边你能睡的着?”
“嘘!小声点,湘王还没娶王妃呢?”
“傻了吧,这京中王公贵族,哪个不妻妾成群,没有王妃,先收几个侍妾这不正常,你这榆木脑子。”
“真漂亮!”不知何时张非出现在他们身后,低声赞叹道。
云宣心沉了又沉,眸光复杂,抿唇默然一刻,脸上血色尽失。
胡可转头看着她苍白难堪的脸色,立刻读懂了她的心思,一旁劝慰道。
“可能是个男人,莫要介怀!”
云宣无奈的弯唇一笑,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怅然,冷冷一哼,“是啊!男人的而已!”心却刺啦啦的抽痛,像被几把利剑来回磨着一般。
偏头瞪了胡可张非两人一眼,给他们一个我不傻的眼神,转身拂袖离开。
马车内,东旭掀开车帷一角,透过车橼远远看见云宣清瘦苍白的小脸,像是犯了迷糊,呆呆的站在名医堂门前。东旭脸色微沉。压抑住生了根的思念慢慢的放下车帘。
“坏了师兄,师妹估计掉到醋缸里了,你去劝劝?”看着她孤独的背影,张非对胡可说道。
“这项极富挑战性的工作,还是你来吧!”胡可白了他一眼,摇头道。
“向来都是你们两人,情同兄妹,感情交好,我还是把福利送给你吧!”张非用肩膀碰了碰胡可。
“你确定这是福利,而不是灾难?”胡可说道。
张非摇了摇头,“哎,那个女子的确漂亮,甩上师妹几条街。若我是殿下,估计也把持不住。”
“嘘!别这样说,师妹听到会生气的。“胡可蹙了蹙眉头,食指放到嘴唇上,提醒道。
“听到了也要说,你不记得她刚来时的样子了吗,黑不溜秋,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现在不错啊。比以前好看多了。”胡可小声道。
张非不以为然,双手环臂道,“可以是可以,但是经不住对比啊!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不是师妹的名言吗?她和眼前的美人比起来,就是喇叭花对牡丹。”
”至少在名医堂这个小范围内,这朵喇叭花,算是堂花。”胡可说道。
“哈哈,名医堂?范围还能再小点么?除了虹儿就是她,还一枝花?再说了,师妹什么人你不知道么?小肚鸡肠,贪财好色,无耻下流的,怎么能和车上的美人比呢?”张非不屑的说。
“隔墙有耳,小心被师妹听到,不然你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胡可手刀一扬,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好怕怕,除非她在这窗户后面,否则根本就不会听到。”张非指着他身后的窗户,那是小儿推拿室唯一的面向街边的窗户,通过这扇窗户是可以看到外边熙攘的人群。
话音未落,窗户“砰”的一声从里面打开,露出云宣那张阴恻恻的脸,狠狠的剜了一眼张非,目光一片冷波扫过,低吼“闭嘴!”“砰!”的一声关上。张非吓打了一颤,紧紧的闭上眼睛和嘴巴,扶了扶额头,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你完了!”胡可幸灾乐祸的说道。
“我完了!”
“二两银子。”胡可环上双臂斜睨向张非。
“啥意思?”
“劝和啊!”
“劝和还要银子?你想钱想疯了!”
“废话!费心费神的事,你不乐意算了。”胡可摆出一副要走的架势。
“哎!哎!容我想想。”张非拉住胡可。
“我友情提醒一下,以你刚才那几句话的杀伤力来说,这一年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胡可抬眉,撇嘴,耸肩,摊手,无奈的说道。
“一两吧!你也知道兄弟最近手头紧。”张非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什么时候不紧张?不过哥哥我也不是难说话的人,看在多年好兄弟的份上,成交!”胡可扬起眉梢,转身时嘴角微扬,大步走向推拿室。留下张非一脸撕心裂肺的心痛模样。
推拿室的病人已经散去。云宣偏着头趴在临窗的几案上,默不作声。胡可上前劝慰道“师妹,那个……可能是个男的,你别胡思乱想。”
云宣抬起头苦涩一笑,语气淡淡,“女生青春期后,喉结,皮肤和男子本来就大相径庭,虽然是一瞥,但师妹我看的很清楚。若是男女我都分不开,我还用在医馆里混么?”
“当初你来的时候我不也把认成男的了么?”胡可弱弱的说。
“那是因为我当时还小,而你智商着急。”云宣反驳说。
“还有……”云宣没有说出那女子发育很好,该有的地方都有。
“还有什么?”胡可疑惑问道。
“她有我没有的。”云宣木然说道。
“难道你不是女的?”胡可诧异的说道。
云宣像看到鬼一般看了他一眼,扶额不语。
胡可微窘,拍了拍脑袋,呵呵傻笑两声,似乎明白了她的所指,在她胸前若有似无的扫了一下。
“没事的话,飞滚吧,牛宝宝!”接着她又重重的趴在桌上。
“那个你不生张非的气吧!”胡可弱弱的问。
“没心情理他。”
“那就好,改日我请你吃饭。”说完转身离开,脸上划过一抹得逞过的笑容。为自己轻松赚了一两银子开怀的满意笑容。
“得了什么好处?”胡可还没有走出推拿室,就听的后面一道凉凉的声音。
笑容僵持一瞬,转身呵呵笑道,“你看出来了。”
云宣再次抬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醉仙楼吧!”
“……”胡可顿时石化在那里。
恍恍惚惚,浑浑噩噩,过完这本该欢天喜地的一天。云宣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家。
走至巷口处她特意停了停,似有所期待般的环顾一圈,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口,她摇头苦笑。轻叹一声,继续怅然所失的回到家中。
简单洗漱以后,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呆呆的盯着屋顶。屋内烛火通明,她不敢闭眼,因为她一闭眼,全是马车上那女子惊鸿一瞥。
他变心了么?她低声喃喃。
“是啊!替美人申冤报仇,见美人孤苦无依,嘘寒问暖,关心备至,还收做侍女。这妥妥的英雄救美的套路啊!下一步是不是以身相许,长相厮守,天长地久!撒花大结局啊!”
那女子的长相让云宣的自信心跌至谷底,她胡思乱想着。
长时间的异地,又过了几个月如同和尚般的军营生活。遇到美女投怀送抱把持不住岂不正常。 现代的人之中老婆出差几日就寻花问柳,独自偷欢的丈夫不胜枚举,更何况是还没有尝过荤腥的的“高富帅”湘王。
云宣越想心里越烦躁。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全部都是东旭和那女子暧昧的情景。 把头深深的埋在被子里很久,眼眶一红,一种湿热的液体夺眶而出。
良久,她起身,穿上棉衣,披上披风,坐到院子里。柳仙儿知道她的心思,并没有打扰她,感情的事情,一旦钻了牛角尖,谁劝也没有用,只能由着她自己慢慢调节。她相信湘王并非那种见色起意的男人。
只是今晚宫中设宴,作为有功之臣的他自然脱不开身。
月光朦朦胧胧,散着清冷的光晕,孤单高远。她托腮远望,想念着自己的父母和朋友。
因为有了东旭的怀抱,她好久没有如此想念自己现代的家人了。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已经接受了现实,接受了仙姐,接受了东旭。可是今天又把她推回原点。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推开大门。寒风吹来,她还是不由得战栗。已经接近子时,月朗星稀,街道上早已没有任何人烟。她目光往巷口随意一扫,发现有辆马车正停在那,马车顶部悬挂的灯下,有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向她走来,他一身玉色蟒袍,腰上系着亲王鸾带,丰神俊朗,卓尔不凡。
“东旭?”她睁大双眼,以免出现上次遇错人,上错车的尴尬。揉了揉眼,再三确定不是梦境, 飞一般的迎了过去,扑入他的怀抱,紧紧的拥住他,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