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难鬼母微笑道:“临行前,我们伟大的佛主曾经嘱托我带上一定数量的优陀罗花干制藏品,还有一罐花籽,当时我还犹疑,不明白佛主为何要如此安排。直到小狼中毒,我才终于了悟,是佛主预见到小狼会有死劫,才提前有此准备。”
夏存和江野对视一眼,对于须弥天的通神之力,无不加倍心生警惕和敬畏。
阿斐叶脸色惨白,几乎踉跄跌倒,她冒着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拿自己与夏存的最后一点余地去赌,却没想到,只是落入度难鬼母的一个陷阱里。
到头来,不但杀不死小狼,还葬送了自己与夏存仅有的情分。
“神使的意思是,干制品优陀罗花,或者它的花籽,煎水入药,也有救治小狼的功效吗?”她颓然问。
“不错,否则我怎么会在这六楼楼顶上浪费一夜时间种花,而不是与四大护法神联手设法抢救小狼?”度难鬼母冷眼瞥了瞥阿斐叶:“你一个异国公主,异教宫主,居然想谋害我们佛母的转世肉身?你功夫虽然极为了得,可是,我们的佛母、圣后,是拥有亿万年灵力的女神转世,岂能容许凡人如此轻易谋害?若她真的遇害,你要我们这些信徒何以自处?我布这个局,就是想钓出幕后凶手,却没有想到会是你,更没有预料到你的真实身份如此显赫、复杂而重要。”
“显赫么?”她苦笑一声:“在******的国度里,女子一点身份地位都没有,她们唯一的职责就是做家务、生孩子,不管出身于民间还是皇室,女子都是没有丝毫权益的附属品。没有识字、习武的权利,更不可能参政。随便什么男子都可以随意处置属于自己的那些女人,哪像你们中原天朝大国,女子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甚至还有女子垂帘听政或者做帝王的事例。算了,和你们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看她情绪凄凉低迷,身子踉跄,夏存扶了她一把:“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与你父王合谋,想谋取中原国土?”
阿斐叶望着晨曦里的西方天空,意绪苍茫,喟叹:“我母亲是个极其有野心的人,不但拥有一身绝世功夫,更有定国安邦的才能,但是在我们的国度里,女子有能力,就是大逆不道,稍微有一点干政的念头,就是十恶不赦的死罪。她被处死之前,曾经嘱托过我,要我有生之年改变这一现状。所以,从五岁开始起,我就有这种信念,我想提升女子的地位。在我十岁时,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父王说,只要我进入中原天朝的后宫,协助他里应外合拿下天朝国土,他就修改律令,提升女子地位,让女子可以在家庭、宗教和政治上都有一定权益。他也会晋封我为摄政公主,拥有和王兄们同等的权利。”
“你果然并非池中物,不管处在什么样的境遇里。”度难鬼母对她不由刮目相看,厌恶感稍微淡化几分:“如今你已经步步皆错,不曾进宫侍奉太子,更没有伺机诛杀夏存,谋害小狼也失手,你回国必定死路一条,不如考虑一下,加入我们新佛教。以你的身手和智谋,我可以为你申请神使职位。”
“不必,我阿斐叶绝不屈身于异国异教。”阿斐叶断然拒绝。
“你可要知道,我们新教里,三大神使和四大护法神,就是除了佛主须弥天之外,身份最显赫的。只要你忠心于我们佛主,想要什么,他都可以尽力满足你。”
“我想要的,不过一个男人的真心。”阿斐叶冷冷道:“你们的佛主连自己的情缘都还没有把握住,又岂能帮得了我?”
她这么一说,度难鬼母和四大护法神,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的确,情感上的遗恨,是他们佛主终生迈不过去的坎。二十多年前,他输给了一个误入鹤湖,轻易打动阿依努尔,并将她带走的少年武帝方震。
不管他在武学和佛学上的修为有多高,在情场上,他一败涂地。二十年的守护,抵不过一个陌生少年对阿依努尔短短数天的蛊惑。
明白了阿斐叶的志向和因为他,而一步步错下来,将自己置于没有退路甚至是没有活路的境地,夏存心里更生愧疚,实在无法恨她谋害小狼。
然而,他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当她是至亲的亲人手足。
他叹气道:“镜心姐……阿斐叶,对不起,是我拖累你至此。”
“不再叫我镜心姐了吗?”她凄然笑问。
以前,她恨他如此疏远的叫她镜心姐,觉得一个姐姐的称呼,将他俩的距离拉得太开。但是比起而今的“阿斐叶”三个字,她宁愿他叫她的是还有情分存在的镜心姐。
原来,他和她,真的是再也没有任何余地,连曾经最客套疏离的姐弟情分也没有了。
“若你真的愿意做姐弟,我依然会当你是从前的镜心姐。可是,姐弟情分,是你需要的吗?”他问。
她默然良久,摇头:“已经都过去了,我何必卑微的再去留恋什么?”
江野插口道:“阿斐叶,你终于明白了吗?情缘这东西,该是你的,你怎么也推不开,若不是你的,再强求也无益,只会伤人害己。”
阿斐叶冷笑:“是么?那么江公子可是彻底放下小狼了?你能忍住对她的牵念,不再妄想得到她?”
“我……不能。”可以死心断念吗?他自问不能,心里终究会时不时的泛起对她的情思,不愿就此放手,却每每在看到夏存时,强忍住不死之心。
他无法洒脱到一丝念头都没有,只要有适当的机会,他还是希望能与她有缘。哪怕,只是终生伴着她游走天下,没有实质性的任何关系,他也心甘情愿追随,誓死不悔。
“既然你一个大男人都无法做到断念忘情,又何必处处针对我阿斐叶?”阿斐叶愤愤的拂袖下楼。
“可惜啊,一个挺有慧根和才华的女子,不肯入我佛教,偏要信奉最歧视女性的******教。”度难鬼母叹息一声。
“的确可惜,才学容貌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啊。”根确扎西暗自动念,不过,对这样执着又武学绝顶的女子,他自知没有什么机会,随便想想也就放下了。他沉吟道道:“鹤君不愧是佛主啊,他的功力和术法,我们望尘莫及,还有预见小狼生死的大神力,大概我们这些神使和护法神在想什么,他心里都如明镜般了然。”
渡难鬼母冷笑道:“那是自然,佛主了悟一切,可是,什么都不放在他的眼里。他唯一想要的,只是创建一个适合他与阿依努尔相守相伴的理想佛国净土。你们若忠心耿耿的追随于他,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若要背板,或者阳奉阴违,他就算懒得下手清理叛徒,只是放弃鹤湖的一切,远遁世外,损失最大的也是你们。”
多吉从来就没有二志,拍着胸口道:“不管是损失还是受益,我多吉永远都会追随伟大的佛主,至死方休。谁敢心怀不轨,先吃我多吉一刀。”
德措吉道:“度难,我只有一个心愿,用小狼的眼珠子做佛珠,这算不算是对佛主的不敬和背叛?”
他这话刚一出口,就遭到夏存和江野同时的侧目,夏存道:“大师若是真正修行之人,就不该用人类眼睛做佛珠,至于小狼,除非我死,否则不会让你动她一根手指。”
江野则是似笑非笑的道:“大师如此执念,根本就是恶魔行径,小狼的眼珠若给你这种人用,简直就是对女神的一种亵渎。”
“你们懂得什么?就凭你们,可以拦得住我德措吉吗?”他手捻佛珠,正待出手被度难鬼母凌厉的眼神制止。
方晞伸个懒腰,笑道:“你们慢慢聊,本姑娘下去睡觉也,困死我了。”
她对小狼的敌意很明显,她一下楼,江野和夏存都心生提防,也不想再逗留于六楼楼顶,立即问:“度难鬼母,现在已经天亮了,该如何救治小狼,请你示下,我们来动手就可。”
度难鬼母从怀里取出一个寸许高的瓷瓶,道:“这里边是优陀罗花籽,我房间里还有干制品优陀罗花,等下我拿给你们。早上花籽,晚上干制品,轮流给她煎水服用。”对了,必须以血为引,这血,必须从来没有沾染过酒气。因为优陀罗花是世间最圣洁干净长情的圣花,容不得丝毫不洁的东西玷污。”
”条件太苛刻了吧?“跃跃欲试的江野顿时愣住,从来没有沾染过酒气?这世间,到哪去找这样的人呢?
夏存道:“我可以试试,请度难鬼母把花籽和干制品圣花赐予我一用。”
“玉公子身为清远将军和世袭小侯爷,真的终生没有沾染过酒气么?”度难鬼母质疑道。
“家母管束极严,而我自己,也并不喜好这些,所以目前还没有碰过酒。”
“如此甚好。”度难鬼母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喜欢阿依努尔和小狼的男子,不管是他们的佛主,还是这个夏存,都将她看得如此之重,为她终生守身如玉,甚至连寻常男人惯有的嗜好都能禁绝?
除了借用药姬完成他转世肉身的降临,佛主一生从不许任何女子近他的身,也从不喜好奢华的享受。而这个夏存对小狼,也是摒弃人间一切它物,干干净净的为她坚守自身。
唉,她长叹一声,为什么她一生只守着一人,却从来得不到他正眼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