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曜刚刚走出日光殿,就见父亲和方晞带着凌天和凝暖进来,方震拦住他道:“你是不是要去敦煌城?”
“对,七天之期已到,我不能再等。”
“七天之期还没有过去,不是还有今晚吗?你等到明天早上再去也不迟。”
“父亲,多等这一晚上,就有希望吗?”
“你给我回去坐下,如果今晚等不到要等的人,明早我陪你一起去敦煌。”方震说着推儿子一把,逼着他折返回寝殿,继续运功逼毒。
听到父亲的保证,方曜心里一宽,也就不再坚持,听话的坐下来。
方晞在宽广奢华而布满神秘气息的西日光殿里,四下打量查看,眉尖紧蹙:“哥,这地方你不觉得压抑吗?”
“那又如何?我若不答应回来,这些高僧当时就不会助我复活小狼。”
方晞一踏入布达拉宫,脑海里不期然就浮现出神山圣湖那无限辽旷悠远的画面,就算是红浪排空的鬼湖拉昂错,都比这佛烟缭绕,世俗权利加身的佛国圣殿来得自由美丽。
若哥哥真是冈仁波齐大神转世,他不该一世又一世,被这藏域的佛烟和信徒羁绊住自由之身,骄傲之心。
方震提醒道:“小晞,你老老实实坐下来,别问东问西,干扰你哥运功逼毒。”
“噢,我知道了。”方晞立即噤声,哄着凌天和凝暖躺在小狼身边,给他们讲故事,唱歌,没多久就哄得他俩沉沉入睡。
她悄悄看了一眼阖上眼睛专心运动调息的哥哥,得意一笑,暗想小狼和孩子们都睡在这张大床上,哥哥肯定不好意思和小孩子争位置,自然会睡在房间另一边的那张略小床上。这样,他们就没办法亲热了,她晚上就不用再醋意难平,辗转难眠。
过了一个多时辰,一钩新月升上中天时,远处忽然传来滚滚如雷的人喊马嘶声,继而是鼎沸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震得整座布达拉宫都在微微震颤。
方曜倏然睁开眼睛,不用出去看,单是听那声势,就明白竟然是照霆帝亲自率着大军来了。这么说,他对小狼,依旧没有死心。
鹤湖大会,虽然关乎着西南各省的归属权,但是严格意义来说,它是一场与宗教大纷争有关的武林盛会,照霆帝完全不必亲自涉险参与进来,他只要派遣适合的统帅和精兵良将,与藏地僧俗界的精锐力量兵合一处,围剿鹤湖妖僧即可。
可是照霆帝却没有这么做,全歼******帝国三十万铁骑之后,并没有班师回朝,而是南下西藏,亲自布局督战,指挥鹤湖围歼战。由此可以断定,他是想在剿灭鹤湖妖僧之后,扬威西南,特别是西藏,控制藏地的军政和宗教大权,削弱佛主与僧俗两界权贵们的权利,这样,以后方曜就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死忠势力,照霆帝若想除掉他或者夏存,就再无任何禁忌。
方震显然也想到了这些,满心忧虑的与儿子对望一眼,方曜宽慰他道:“父亲不用忧心,大不了万事了结之后,我刺杀那个皇帝,永绝后患。”
方晞兴奋道:“哥哥,弑君这种事,一定要叫上我,肯定很刺激。”
方震斥道:“你们小声点,这种话岂能口无遮拦的乱说?且不说照霆帝身边百名身手一流的大内高手,就是他自身功力,也决不在夏存、江野之下,想要刺杀他,谈何容易?”
正在这时,丹增大师和桑珠王等等权贵全部在日光殿外求见,方曜起身到门口,淡淡问:“何事吵嚷?”
“佛主,皇帝大驾已经到了八角街,但是御驾停伫在大昭寺门外,就不再往前半步,我们该如何接驾?如何安排皇帝行宫?”桑珠王问。
“那就派人好好打扫整顿大昭寺,为皇帝准备下最好的下榻之所,将我们的高僧抽调出身手最佳者百名,安插在大昭寺里,再加强藏兵沿街的巡防护驾力度,不要让鹤君派出的杀手接近大昭寺。”方曜吩咐道:“切记,皇帝自己的亲信护卫很多,未必需要我们来护驾,而我们这边的人,最好与大内高手保持该有的距离,别触犯皇帝禁忌。”
照霆帝最大的忌讳,自然是苦恋小狼,而小狼心系夏存。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局面将越发难以控制。
丹增大师道:“佛主,按理说,圣驾来此,应该入住咱们的布达拉宫日光殿,这才与皇帝的身份相称,再说,我们白宫第七层有东西日光殿,佛主你与皇帝,可以各住一殿。大昭寺虽然是我们吐蕃国寺,迎接圣驾前去进香礼佛尚可,作为临时行宫却太过寒碜。”
“无妨,皇帝是绝对不会与我同住日光殿的,你们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准备即可,其他人,现在随我一起去接驾。”方曜回头看了看小狼,照霆帝宁肯下榻国寺,也不愿意入住布达拉宫,很明显,是不愿意给夏存和小狼制造朝夕相处的机会,他是皇帝,他若住在大昭寺,作为元帅的夏存,自然也不能僭越住进布达拉宫,只能与他一起住在寺院里,那样,小狼就不方便时时刻刻见到夏存。
不知道夏存现在身体状况如何,小狼今晚若不趁着接驾的机会亲自见一见夏存,以后恐怕见面机会很少,思量了一下,他返身回屋,抱起小狼,给她穿上足够厚实的衣裙,抵御夜晚寒气,领着众人,离开布达拉宫,一起去大昭寺见驾。
方震、鹤神医、禅羽这些高人,还有方晞,虽然比较忌惮照霆帝,却不能不去接驾觐见。
远远望去,星月下,从敦煌赶来的最精锐将士们,燃起一条火把长龙纵贯整个拉萨城,粗略一算,不下十万精兵。所有衙门全部敞开大门,远远不够安置众多将士,于是官员家,百姓家,酒楼客栈,也都纷纷免费争抢提供住宿。
大昭寺内外,灯火通明,里里外外,跪着数千僧人和官员。当方曜一行到来时,照霆帝和夏存、江野从客厅里出来,站在几株菩提树前,淡淡道:“方曜,武帝,鹤神医,禅羽先生,你们几位不必向朕行大礼,平礼相见即可。”
他话虽如此,毕竟他是皇帝,除了方曜,其他人还是单膝跪下,向他参拜。
这时,方曜怀里的小狼终于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睛四下一看,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心神激荡,立即从方曜怀里下来,想要跪下给照霆帝叩谢。
照霆帝脸色一沉,疾步上前,伸手一拦:“小狼,我已经和你说过,这一生,不准你对我下跪,你我永远平等以待。”
“多谢皇上信守承诺,小狼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小狼犹豫再三,依然没忍住,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照霆帝身后的夏存和江野一眼。
夏存脸色极其惨白,消瘦的厉害,不过身姿挺拔,眼神坚定平静,看得出,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两人目光一触即收,然而只是一眼,已经饱含了万千情愫在内,小狼眼眶一热,慌忙垂下眼眸,想要掩饰住夺眶而出的泪,却没有逃过照霆帝的灼灼目光。
照霆帝眼神一寒,可是下一瞬,就压下了妒火,上下打量着小狼,问:“你这几天过的不好吗?为何如此憔悴?”
“也没什么,就是胃口不太好。”小狼退后几步,退回到方曜身边,免得双手被照霆帝紧握。
照霆帝也没发火,只是淡淡道:“几位请进屋小坐一会。”
众人谢恩,随着他一起进入禅房,落座品茗。闲聊之际,照霆帝吩咐鹤神医和夏存,都为小狼把脉,想要确定她身体究竟恢复得如何。
鹤神医手指一搭上她的腕脉,就是一惊,手不由微微发抖,照霆帝一直对她不死心,而她,竟然有了身孕,如果被他知道,后果难以预料。
小狼微笑道:”老头,你胆子也忒小了,是不是我得了不治之症,那也没什么,不就是一死吗?“
”你个臭丫头,一天到晚就想着死于非命,你脑子有病啊?“鹤神医不满的瞪着她,竭力镇定下来。
照霆帝问:”她怎么了?“
鹤神医小心翼翼斟酌着词汇:“小皇帝你放心,小狼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郁结在心,数日不思饮食,连夜失眠,只要肯配合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照霆帝看了夏存一眼,道:“夏卿,你的医术也堪称京师第一,不如你也为小狼诊断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臣遵旨。”夏存走到小狼身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时,她克制不住悸动,全身都微微颤栗起来,情不自禁抬头凝望着他,另一只手,不受控制的覆上他的手。
他的手温热,她的手冰凉,一触即分,众目睽睽,他无法给予她温暖。而且,离开琼果杰寺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决定放手,将她送入布达拉宫,送到方曜身边,这辈子,不该再与她有任何牵绊,更不该有什么肢体接触。
他那么迅速又不动声色的与她的手分开,她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黯然低下头来,再也不看他,也不看任何人,咬唇不语。
夏存静下心来为她把脉,蓦然一惊,不敢置信的看了方曜一眼,继而了悟她的想法,略一思忖,道:“皇上,小狼只是身体虚弱,并无别的病症,平时不要忧思过甚,静心调养应该会好的。”
照霆帝略微放心,道:“那就劳烦夏卿和鹤神医为她开一些对症的药方,好好调养。”
夏存补充道:“方公子,小狼身体不太好,不宜给她服用安神镇静的药物,最好还是用药膳助她入眠。”
“好,多谢夏元帅提醒。”方曜起身扶着小狼,对照霆帝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请皇上准许我与小狼先行离开。”
“好吧,大家都散了,早点休息,明天一起商议剿灭鹤湖妖僧的大计。”照霆帝起身走到门口,送方曜等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