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阳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么问，显得有些唐突，毕竟这不但涉及到很高深的艺术境界，更有可能涉及到一些独门技艺什么的，甚至很可能就是一个雕刻师的立足之本。
他这么问，一般来说是得不到答案的，人家不赶他走就不错了。
但他还是问了出来，实在是他太想找到这个窍门了。
如果他能找到这个窍门，那么他的雕刻技艺将会真正的达到炉火纯青、下刀有神的水平，那个时候，不光他的身价要涨，连带着他在玉雕行业内的地位也会进一步的提升，能真正得到同行的认可。
当然，现在也没那个同行会看不起他，毕竟他的雕刻技法独树一帜且异常娴熟，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抹杀不掉的，并且是得到顾客和市场认可的。
但同行们虽然没有明着表现出对他的不满或者什么情绪，但也没有多少人跟他接触过，这很显然是不正常的事情。
想要真正的得到同行的认可，只有将他的短板给补上，让那些同行们再也无话可说且心服口服。
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所以他下意识且有点激动的问了出来。
只是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跟这讪讪的补充道：“当然，老先生你可以不说，我，我就是随口这么一问。”
小老头儿哈哈一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无非是艺术造诣到了一定程度的表现而已，说的直白点，这不光是手上的功夫，还有心里的功夫，需要深厚的文化底蕴和艺术创作能力才有可能达到这种境界，当然，必要的生活体验和生活阅历也是不能少的。”
“您的意思是，这是个水磨工夫，急不来的，没有捷径可走，对吧？”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小老头儿点点头平静的答道。
韩振阳稍微有点失望，他毕竟是走捷径走的多了，做什么都想走捷径，一时间还真有点不太习惯这种没有捷径可走只能靠水磨工夫来积累的进阶方式。
小老头儿见状笑笑，“当然，你非要找捷径的话，倒是有一条不那么远的路子，要不要试试？”
“什么路子？”
“其实很简单，就是学习绘画去，把自己的创意和想象力用绘画表现出来，这样画啊画的，有个三五年，你的绘画功底就该达到一定的境界了，这个时候再把你画的那些画给移植到雕刻中去，力求将你的创意和想象力完美的移植到雕刻中，能做到那一点，你就摸着边了。”
韩振阳听到这话，心里一动，“您的意思是，以画代雕？一通百通？”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作画跟做雕刻其实是一样的，说着说着，做艺术其实都是一样的，技术方面可能有差别，但境界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最高神的境界就像你的小红颜手里那件三不猴，不但能把主题表达出来，还要让主题以更加灵活生动的形象表达出来，简单地说，就是有自己的灵魂。”
“说道灵魂，不光是作品本身有灵魂，作品中的每一个元素都有自己的灵魂，你看那三只小猴子，不但形象跟主题非常契合，更是将三只小猴子巧妙的结合在一起，让他们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如果是一般的雕刻师，只会让三只背靠背的蹲在一起，古板生硬且无聊，对不对？”
小老头儿说着指了指隔壁摊子，那边也有一件三不猴，不过是铜质的，形象就跟小老头儿说的一样，三只小猴子背靠背的蹲在一块，虽然同样是一个捂眼，一个捂嘴，一个捂耳朵，小猴子的形象也还算活泼，铸造工艺也不错。
可就怕货比货，两件三不猴这么一对比，小老头儿雕的这一件简直就是神作。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种直观明了的对比方式，韩振阳隐隐对的意识到了自己的作品缺的是什么。
其实他的作品也不是那么差，以往也雕过一些这么有趣的小物件，但那都是他的无意之作，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些小物件就是他孜孜以求的境界。当然，他那些小物件跟小老头儿这件三不猴比起来就如同萤火见了太阳，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道理是一样的，他其实早已经在懵懵懂懂中踢到了门槛，只是他没有意识到而已，依然在门口不断的瞎转悠。
这么想着，他站起双手合拢朝小老头儿做了个揖，“谢谢老先生的指点。”
“哈哈，不客气不客气，我就是这么说说，能不能找到窍门并且登堂入室，还要看各人的缘法和能力，”小老头儿哈哈大笑道，显然对韩振阳的反应很是满意。
韩振阳笑笑，“那晚辈可就不客气了，对了，老先生，敢问您的高姓大名？”
“咱们萍水相逢，就没必要互通姓名了，有缘分的话一定还会再见面，对不？”小老头儿嘿嘿笑道。
“没错，虽然咱们一个做木雕，一个做玉雕，但也算是在一个圈子里混饭吃的同行，说不定转个弯就又凑到一块了，”韩振阳笑着点头，“不过到那个时候，您可不能继续隐瞒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小老头儿只是笑。
韩振阳见小老头儿似乎不愿意透露姓名，也就没有再追问，甚至连联系方式也没要，因为很明显是要不来的。
朝小老头儿点点头，拉着童珍珍转身离开。
有了这些收获，两个人也都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思，何况碰到那样一个有趣的小老头儿，就更没兴趣跟其他市侩的摊贩们搅和了。
如果说那个有趣的小老头儿是难得的珍馐美味，那么那些庸俗市侩的摊贩就是又冷又硬的窝窝头。
品尝过珍馐美味以后，谁还有兴趣去啃冷窝窝头？
不光是他，连童珍珍也一样。
何况童珍珍出来逛街，主要目的不是逛街，而是跟韩振阳在一起。
自从韩振阳亲口承认童珍珍是他的红颜知己以后，童珍珍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幸福又兴奋的状态中，甚至有点飘飘然的感觉，要不是一直挎着韩振阳的胳膊，可能已经飞上天去了。
所以只要在韩振阳身边，不管去哪儿，童珍珍都没有意见。
两个人抱着几件木雕漫无目的的穿过潘家园，在其他街道上也溜达了几圈，累了的时候就跑去吃冷饮，偶尔说点小悄悄话，像极了街上最常见的小情侣。
再加上两个人的高颜值和好气质，别提多惹人羡慕了。
午饭两个人也在外边吃的，吃完休息了一会儿后继续逛，到四点多才回到四合院。
回去的时候，黄清源已经回来了。
看到他跟童珍珍两个人挎着手臂回来，黄清源便一直挤眉弄眼，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把个童珍珍弄的羞不可抑，飞快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童珍珍离开，黄清源嘿嘿笑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还装作做样的拱手。
“别闹，小心珍珍揪你的胡子我跟你说，”韩振阳撇撇嘴道。
“嘿嘿，珍珍姑娘天性烂漫纯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公子可千万要珍惜啊，”黄清源继续笑道。
“你管得到挺宽的，”韩振阳轻哼一声，“调查的怎么样了？”
说到正事儿，黄清源立刻收敛起嬉皮笑脸的神色，认真道：“公子，经过我的初步调查，那个叫做余景麟的学生家世清白，来历并没有可疑之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是农民，亲戚朋友也都在家务农，其中也没有作奸犯科之人。”
“性格人品呢？”
“性格非常开朗，为人处世大方且磊落，说话做事儿很是老成，最难得的是还保存着一些赤子之心，据说在上高中的时候曾经连续一个学期给学校门口的一个乞丐送晚饭，只是……”黄清源说到这里有点为难。
“只是什么？”韩振阳也皱起眉头。
“只是，这个余景麟好像特别喜欢交朋友，组织能力也很强，”黄清源有些艰难的说到。
韩振阳扯了扯嘴角，“这不是挺好的吗？”
黄清源苦笑道：“公子你又不是不清楚，现在这社会里，出现这种人的概率有多低，别说现在，就是古代，这种性子的人都少见，不是我心思险恶，实在是这种人不是大善之人，就是大奸之人，正所谓大奸若忠，大恶若善，在没有得到更准确的情报之前，我也分不清这位余公子是善还是恶。”
“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公子，你知道看到这个余公子瞬间，我想到了谁吗？”
“谁？”
“宋江！”黄清源认真的说道。
韩振阳一品味，还真是，宋江的绝大部分个人形象虽然是虚构的，可细细一想，还真的跟这个叫余景麟的学生有点类似，两个人都很有手段，为人处世滴水不漏，组织能力都很强，口碑也都很好，怎么看都是个大好人。
可是，读完《水浒传》全书后，有几个读者不恨宋江？
再反过来想一想，如果你有一个宋江那样的朋友，你是欣喜若狂的还是后背发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