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时的救命恩人，正是刚刚下飞机就赶过来的程怀，他顺着秦时时这个迎接的拥抱，搂紧了她，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
有些像思念，又有些像训斥：“这么晚了，还在阁楼上，冻着了怎么办？”
“这里不冷，老赵给加了好几条地暖，这里现在已经是真正的暖房了。”
“那也用不着你在这儿做苦力啊，等老赵回来弄，不就行了。”
“我不是说了要给你一个惊喜么，就差最后一个了，装好就可以摆成一排，明天送花的就会过来，我都算好了，等你下午回来的时候，整个花房的雏形就能出来了。”
“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我提前回来？”程怀把秦时时揽进怀里，伸出食指重重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秦时时眉头皱了皱，这个动作她好像很熟悉。
“怎么了？”程怀看出她表情的异样。
秦时时抬眼看看他：“阿怀，你，能和我详细说说，我们的爱情和婚姻么？”
“怎么这么郑重其事？”秦时时的眼神里闪出疑惑，动作有些躲闪，程怀知道也许某些东西会触及到她残存的记忆，却并没有放开她，而是将她揽得更紧。
秦时时靠在他的怀里，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开了口：“阿怀，从我在医院里睁开眼的时候起，就直接进入了现在这种婚姻状态，没有成长的记忆，也没有相识相恋的记忆，我总觉得，缺了好多。”
程怀笑了笑，他明白，秦时时虽然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确，她想亲自确定这份感情究竟是真是假，还有，她也许是在隐晦地问蓝影的事。
“时时，我会好好跟你说的，但是有一点，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爱，好不好？还有，这次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回来的，你给我的惊喜我已经看到了，我给你带的，你还没看呢。”
秦时时愣了愣，看着程怀转身，从屋里拿出两条厚厚的毛毯，一条铺在地下，让她坐上去，另一条则盖在身上，随后又从身侧拿出一瓶降红色的液体和两个高脚杯，倒满了，给她递了一支。
“今天我们就把酒言欢怎么样，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来问，我来答，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怀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他觉得宁桑的话说得对，他的确应该好好和秦时时谈一谈，帮她把所有的疑虑都打散。
秦时时欣然接受，端着酒杯在手里转了转，又凑近瓶口闻了闻说：“好啊，不过，阿怀，这个好像不是葡萄酒吧？”
“哈哈哈，鼻子真灵，这个是一个朋友送的樱桃甜酒，自己家里种植和酿造的，尝尝看，喜不喜欢？”
秦时时呷了一口，果然很香甜，没有红酒的那种酸涩味道，而且似乎酒精度数很低。
“时时，我们的恋爱，也是这样的味道，很甜，虽然你想象中已经没有一点印记，但是我可以说给你听。”
程怀将秦时时揽过来，正好可以靠着他的颈窝，看着她一边和樱桃酒，一边把之前两人恩爱的事情拿出来分享。
当然，这些事情的真实女主，并不是秦时时，而是蓝影。
他们什么时候去的北海道花田，什么时候去的瑞士雪山，在威尼斯的小船上说悄悄话，在巴黎街头的咖啡馆聊天。
所有这些，超出了秦时时对浪漫的定义，她真的没有想到，之前自己竟然经历过这样美好的恋情。
“那么，蓝影呢？我。”秦时时吞吞吐吐地开口，“我听人说，你之前和她求过婚，那条粉钻的项链就是求婚礼物，是不是？”
程怀吻了一下她的发顶，并没有否认：“在你之前，我们谈过恋爱，她算是我的初恋，我们当时都没什么经验，但是初恋的美好，在于真诚，虽然经常吵架，但还是走到想要婚嫁的那一步。”
“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呢？”
“她放弃了。”
“她？”
“嗯。”程怀点了点头，眼中已经没了丝毫怀恋，“其实，你听说的消息有点误会，那条项链，只是买来要送她的，并不是求婚礼物，因为我还没来及向她求婚，她就已经放弃了我。”
“为什么？”
“这我也不知道，可能和她的目标相比，我并不重要吧。”
“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项目经理。”
“那她，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医生说是过劳。在我想向她求婚的前一天。”
秦时时猛然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她明白了程怀所说的放弃是什么意思，蓝影选择了事业，为了事业，她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放弃，更何况是爱情。
程怀看着她一脸惊恐，冲她露了个释然的微笑：“没事了，已经过去很久了，时时，还好让我遇到了你，你才是我这辈子的爱和归宿。”
他把秦时时揽过来，揉着她长长的秀发，就像当年揉着蓝影的发丝一样，他的眼中闪过蓝影倒下的那一幕。
蓝影当然不是过劳死，也不是什么项目经理，他们同时在西班牙受训，都是顶级的特种兵，但是他的身份特殊，早一年回到日本，而她选择了留下，想要得到最终的荣誉。
只是他们都不曾想到，两个人的重逢竟然是那样的戏剧，那样的狭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阿怀，既然蓝影已经不在了，就不要再时常为难自己了好么？我会，好好爱你的，阿怀。”
秦时时仰头看着他，好像目光要将他整个包裹住，她的确心思很单纯，听到一个忧伤的故事就要去安慰。
程怀看着秦时时的眼眸，好像那是天底下最纯真的宝石，他从没在蓝影眼中看到过这样的光华，蓝影的眼睛里，都是权谋算计。
那些伎俩，关系到她的生死荣誉，她从来没有一刻，想要放手跟着他走。
“时时。”程怀轻声唤着怀里的人，心尖下意识地就动了一下，他甚至有一丝的疑惑，自己的感情好像开始摇摆不定。
秦时时很满足地窝在他身侧，顺手又倒了一杯酒，果然就着故事就容易喝醉，这种果酒看着度数不高，但其实很容易上头。
程怀已经注意到，她靠着自己的头越来越重，他伸手摇了摇秦时时，没想到她已经醉的沉了。
“时时，别在这儿睡，太冷了，我们进屋，好不好？”程怀贴着她的耳侧轻语，声音像撩过湖面的羽翼，在秦时时沉醉的心海里掠出一圈涟漪。
“嗯。”她迷迷糊糊地答应了，眼皮却一直在打架，焦点聚不到一处。
程怀笑着捏了捏她的粉鼻，有些无奈：“果酒也能喝得这么醉，看来还真是贪嘴，就喜欢喝香甜的。”
花房里的气氛其实刚刚好，油漆混了点儿樱桃味儿，四周一片奶白，映在暖黄的光线里极其温馨，而外面繁星点点，坠在黑暗的夜空中，浪漫异常。
程怀有些不舍得，这样的画面，他曾经多少次想要和蓝影拥有，可是直到最后，她也不愿意，她要得只有名利双收。
那颗黑洞洞的枪口，顺着她的手，在两百米开外的高楼上对准了他，想要他的命。
“砰”
回忆中的枪响了，时间过去这么久，程怀每次想起，还是浑身无法控制地一抖。
他低下头，看着沉睡的秦时时，才渐渐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舍得离开也得离开，这里毕竟只是花房，秦时时如果一夜睡在这里，明天恐怕会感冒。
程怀轻轻站起身，长臂一伸，穿过秦时时身下，慢慢将她抱了起来。
秦时时眼皮轻轻抬了抬，瞬间看到满眼的星斗璀璨，她不知道当时怎么了，竟然福至心灵地蠕动了一下嘴唇，小声叫了句：“子谦。”
程怀眸子瞬间猛睁了两圈，心头一阵火苗，“腾”地窜了起来，过了三四秒钟，才堪堪给压了下去。
再低下头去看时，怀里的秦时时已经闭了眼，呼吸渐渐均匀，完全没了意识，已经睡着了。
程怀愣了愣，喉结滑动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推门出了花房，一路进了主卧，将秦时时轻轻放到了床上。
她身上还沾着些木屑和油漆，应该换了衣服再让她好好睡的。
程怀的手伸到她的领口，刚刚碰触到那一排扣子，却下意识的缩了回去。
“子谦。”
秦时时刚刚在沉醉中喊出的两个字，让他恼怒地停了手，他心烦意乱地咬了咬牙，抬脚推门而出。
“阿梅，阿梅。”
程怀有些气急败坏地喊起来，阿梅听到声音从三楼的客房下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你去，帮时时把衣服换了，她喝了点酒，可能醉得厉害，不行就陪着她睡吧。”
程怀说完，转身进了书房，没再出来。
阿梅觉得奇怪，人都说，“小别胜新婚。”程总着急忙慌地从日本赶回来，怎么到了这会儿，反而去书房各睡各的呢？
她并不知道，程怀现在窝着一肚子火，都是因为秦时时喊出的那两个字。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生气，可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按理说，秦时时只是他对付莫子谦的一个工具，他应该不用这样在意，更何况，她原本就是莫子谦的女人，记忆消除得并不彻底，潜意识里存留了莫子谦的影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为什么自己就如此过不去呢？程怀紧绷着腮肌，握着高脚杯的手不断用力，终于，
“砰”，高脚杯应声而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