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话题转的太快，方尔再一次回味才知道他指的什么，又侧着脸看了林森的后脑勺一眼，点了点头：“嗯。”她本来以为自己作为林森的助理是需要回公司的，或者是去林森的家一趟，不过既然林森都开口了，她自然是不介意的。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驶入了市区，这个时间段高峰期早就已经过去了，可马路上还是有不少的车辆，没有堵车可车子的速度也提不起来。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大学城外面停了下来，方尔打开门下车，关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林森说了一句话，恰好那时一辆车呼啸而过，方尔有些没听清楚，只有细碎的几个字落在耳朵里，车门已经关上了。
方尔看着驶入车流中的车，脑海里浮现起刚刚听见的几个字。
“……高薪……炫耀……？”林森想表达什么？难道真要扣她工资？
其实林森的原话，是这样的：“有一个高薪的工作你是可以炫耀的。”
方尔不是处女座，对于一句只听了一半的话并没有什么强迫症，要是重要的话林森自然不会选在那种场合说，她蹦跶着回寝室，又在校门口买了一份手抓饼和一杯暖呼呼的奶茶捧在手里。
站在寝室门口掏钥匙的时候，方尔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说不出哪里奇怪，直到打开门。
“露露？”方尔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面用电脑打游戏的露露，惊讶了三秒：“你被开除了？”
“……”露露一头黑线的回头看着方尔，“丫的你才被开除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说的义愤填膺，嘴角却微微翘起。
方尔丢下手里的行李箱，小跑着过去把人迎面抱住，环住露露的脖子，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感觉像是三年没见过你了似的。”
露露也有些感触的抱住方尔拍了拍背，眨巴眨巴眼：“你这么肉麻干什么，要真是想我就把我娶回家呗。”
“……”
“对了！”露露突然把方尔拉开，一双眼珠子牢牢的锁住她的，方尔被她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刚刚你说你在公交车上，怎么那么安静啊？”
“……因为……是晚班车啊，车上人本来就不多……”方尔快速的看了一眼天花板。
“瞎说！”名侦探露露眯了眯眼睛，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模样：“这个点就是晚班车人也肯定不会少，还挂我电话，老实说你刚刚去干啥了？”这个时间点正是上班族放松的时间，以前方尔去露露经常这个时间点出去吃东西，自然是熟悉这个时间段的公交车。
“没干啥……”方尔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你刚刚是不是在****车上？”露露突然问道。
“不是，我都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露露又微微眯了眯眼睛，用食指戳了戳方尔的脑门：“那你是不是又出去勾搭了什么帅哥？我又不是什么古板的家长，你跟我说我也会理解的~”
“……滚蛋！”方尔从来都不怀疑露露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犹豫了两秒，就选择和她坦白，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还不如自己亲自告诉她。
方尔皱眉：“露露，我要跟你说件事。”想到露露是林森的粉丝，方尔就有些担心自己坦白后的人身安全。
“你怀孕了？”露露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你能不能安静几秒钟？”
露露立马点头如捣蒜。
“我找到工作了。”
这句话在露露脑子里过了一圈：“然后呢，你被潜规则了？”
“……”
“好好好，我闭嘴。”露露用两根食指在嘴前做了一个闭嘴的姿势。
方尔搅了搅手指，视线飘忽：“我现在是林森的助理。”
“哈？”露露犹豫了两秒，“你说的那个林森，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森吗？”
方尔点头。
“助理？”
方尔又点头。
“所以你刚才是和林森在一起？”露露嘴张的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方尔再点头，微微撇开了视线。
“那你帮我问问他们那里还要不要擦汗的。”
“……”
寝室里安静了三分钟，静默的方尔都能听见露露逐渐便急促的呼吸声，方尔有些头皮发麻，视线扫到露露的电脑屏幕，用手肘戳了戳她：“你‘死’了。”
露露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怒目圆睁，方尔吓了一大跳，想往后退却被露露拽的紧紧的，然后就听到露露有些失声的问道：“我现在没做梦吧？”
“应该没有。”方尔的声音细细的，生怕她哪里不对劲惹到露露，她一个控制不住就捏断了她的手。
“等等等等，你上次说，你和林森是怎么认识的？”
方尔犹犹豫豫的看着她：“火车上，他坐在我旁边。”
露露沉默了一会儿，又端起桌上的方尔放下的奶茶喝了一口，奶茶已经凉了，她却浑然不觉一般，然后缓缓吐出来一句：“看来以后我也要多去火车站转悠转悠了。”
“……”
方尔把自己的手从露露的魔爪下掰了出来，又后退了几步，站在安全范围内，才看着她说道：“你不一定能遇到。”
露露一个眼神瞟过来：“凭啥你能遇到我就不能？”
“……因为你和我不坐一列车。”俩姑娘一个来自北方一个来自江南，性格南辕北辙却又在某些特别的点上契合，回家的方向也是一个南一个北。方尔之所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那是因为她知道林森的家在白城，露露能遇见才怪了。
可接下来露露说的一句话成功的刷新了方尔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我又不蹲林森。”露露特不屑的看了方尔一眼，一脸你这种凡夫俗子怎么懂我的高尚。
“哈？”她没记错的话，她可是记得那几天露露天天跟她打探林森的消息，恨不得方尔能把他家底儿都揭出来。
“知道Abel吗？”
方尔摇头，“不知道。”她本来就很少追星，也没有刻意的去了解这些人，所以对于这些名字自然很陌生。
一说到Abel露露似乎整个人都热血了起来，脸蛋都有些泛红：“长腿欧巴啊！！上次在《听说你爱过我》的韩剧里面饰演男主角，我都恨不得把他从手机里抠出来藏在家里！”
“……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所以你不喜欢林森呢？”
露露砸吧砸吧嘴：“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当然喜欢林森啊，只是方尔你还小，你还不懂姐姐我这种复杂又挣扎的心情，有些喜欢是可有可无的，就像是我对张翰林，有些喜欢是淡淡的，就像我对林森，有些喜欢是热血沸腾的，就像我对Abel~”张翰林是露露前一段时间粉的一位大陆明星。
“滚蛋吧你！”方尔白了露露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还用上排比了，真不知道你这样你家大力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方尔知道露露和大力分手，是在第二天早上。因为昨天下飞机的时候林森说过让她自己休息一天，方尔一觉睡到了九点过。
天气已经不怎么冷了，方尔还是讲自己的身子全部裹在被子里面，只露出来半张脸，哼哧哼哧的往外面钻，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前段时间我一个人在寝室的时候感觉好寂寞的，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还是有你好。”
良久都没有听到露露出声，方尔还以为她还没睡醒，撅着嘴骂了一句：“小懒猪！”话音刚落，她就听见抽泣的声音。她凝神，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抽泣的声音反而越来越明显了。
方尔瞄了一眼露露的被窝，压着声音喊道：“露露？”
没人应声，那啜泣的声音似乎压下去一阵，不过很快又响起来。像是那种伤心的不行，还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闷哼声。
方尔吓了一大跳，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和露露是对床，她拖鞋都顾不上穿，坐在露露的床边扒她的被子，嘴里近乎执著的喊着露露的名字。
在方尔的认知里，露露就是那种特别好强的姑娘，性格也豪爽，大大咧咧的，她从来都没有看见过露露掉眼泪，更别说是这种压抑的抽泣。刚进大学那会儿，方尔想家想的不行，有时候自己忍不住的就抹眼泪，宿舍里面的另外两个姑娘也是这样，可从来不见露露想家，问她，她就笑嘻嘻的说：“我想、或者不想、家就在那里、不远不近~”。有时候看到一些感人的情节，方尔都哭成泪人了，可露露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问她哭啥，男女主都没有死，也没有治不好的心脏病。那个时候方尔就觉得，露露是那种看不到人家疾苦的乐天派。
可往往也是这种从来不哭的人，哭起来才可怕。
方尔把人从被窝里捞起来，慌慌张张的只知道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露露……露露……怎么了？”
露露哭的泣不成声，一张脸上满是泪痕，抽泣着说道：“我……我和……大力……大力分手了……他……他不要……我了”。好像是说道后面这句话，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哭的更加厉害了。
她一边哭也不闲着，嘴里含含糊糊的骂着大力。
“那个……王八蛋……怎么会有……有这么恶心的人……是我……当时太年轻……是人是狗……是狗没看清！”
分手了？方尔没心思去细想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露露骂人也就让她敞开了嗓子骂，也不敢接嘴，情侣之间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如胶似漆就像是粘在一起的连体婴儿，闹起矛盾来又惨烈的恨不得对方去死。
两姑娘抱在一起，一个哭的起劲，一个细细的安慰着。好不容易露露终于止住了眼泪，方尔轻抚着她的背。
“好了好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方尔抽了几张纸巾给露露擦了擦脸。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今天早上就哭的昏天黑提了？
露露的声音有些暗哑，听起来无精打采的：“他喜欢上别人了。”应该是应该刚刚哭过的原因，带着浓厚的鼻音。
“别人？”方尔有些不能回神，当初大力追露露的时候特别羞涩，露露对他也挺有好感的，两人一拍即合，再后来就好的不行如胶似漆，她从来不怀疑两人会分手，而现在居然是因为大力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露露擤了擤鼻涕，语气听上去还有些愤恨：“就是外语学院的小师妹，就是一妖艳贱货，徐延东那畜生当初口口声声说爱我，哼！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露露说的义愤填膺，如果大力现在在露露面前，方尔丝毫不犹豫她会冲上去打屎他。徐延东是大力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他短信分手，我打电话过来他也不接，发短信也不会，我就回来了……尔尔，我这样是不是特别窝囊？”露露说道，一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方尔笑着摇了摇头：“你见过他了吗？”在爱情里面哪里有那么多是非对错。
露露摇头：“昨天回来的时候都想好的说辞，不行就上去打一架，后来站在他们寝室楼底下，突然就没了勇气，眼泪就哗哗的往外流，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梦到了他，我梦见我们一起去上早课，他给我占位置，然后递给我一杯豆浆，前面一个姑娘一不小心打翻了我的豆浆，我烫的可疼了，然后就醒了，醒了就发现，我们已经分手了，尔尔，你说我是不是哪里不好，所以他才喜欢上了别人，你说我是不是平时对他太凶了，他才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以后都不发脾气了，我也……”
露露的情绪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拉着方尔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方尔突然有些后悔起来了，自己昨天不由分说的挂断了露露的电话，没有察觉到她的一丝异样，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关上了窗户，昨天她对着自己笑的时候一定很累吧。
“去找他吧。”方尔说道，声音平静。事情总的有一个了结，现在这样吊着，也不是这么回事，就算是最后真的散的，也得面对面的说清楚。
露露抓了抓她的手，眼神有些无措：“还是不去了吧。”
“为什么不去？赵露露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有多怂包吗？自己照照镜子看看！劈腿的人是他，你有什么好别扭的？回都回来了，你还打算就这么灰溜溜的走吗？”
几番说辞，露露总算答应了去找徐延东谈谈。
洗漱完毕，方尔给露露挑了一套比较亮眼的衣服，又给她画了一个精神抖擞的妆容：“赵露露，抬头挺胸的走，他徐延东劈腿是他的损失！”
露露没什么精气神的点了点头，恹恹的。方尔抬手点了露露额头几下：“不就是个男人吗？你至于吗！赵露露！加油！”露露总算是扬起了一抹微笑。
露露给徐延东打电话，一直打了三遍，那边才接通。
“露露。”大力的声音有些隐忍的不耐烦。
露露安静了几秒，找到自己最镇定的声音说道：“我们见一面吧。”
“没必要吧……我都已经在短信里面说的很清楚了……好聚好散，你现在这样……我很难办……我待会儿还要陪女朋友吃饭。”
方尔在一边听见几句，气的恨不得揪着徐延东的领子扇耳光！渣男！
露露眼里的泪水一瞬间就溢了出来，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你是觉得，见我一面的必要都没有了吗？”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又响了徐延东有些烦躁的声音：“好吧好吧，你现在到潮学院来吧。”潮学院是一家酒吧，属于清吧，就在学校外面，平时白天也开放，露露本来就是一个闹腾的人，以前和大力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到那里去。
露露答应下来，电话就被切断了。头一抬，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方尔心疼的不行，在心里直骂大力，那家伙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人也是那种比较害羞的，居然还劈腿！
“我们现在过去吧。”露露用纸巾沾了沾眼泪，苦涩的笑了一下。
见到大力的时候，不止他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身形妖娆的学妹挂在他的身上，看着露露和方尔的眼神带着挑衅。
大力也有些尴尬：“她非要来，我们坐下吧。”
露露没有坐，淡淡的看着他：“就是她吗？”她打量了一眼坐在大力身边的女人，其实她的眼神一直都没有从那个女人身上挪开。
大力挠了挠头：“你要是没什么说的，我们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他说着就要起身，脸上也是不耐烦的神色。
“我记得你以前说，这辈子最爱的人只有我，没有之一，怎么，现在不算数了吗？”露露笑了笑，眼神嘲弄的落在旁边的女人身上。
大力皱眉：“赵露露这样有意思吗？能在一起的时候就在一起，不能就散，现在你还要怎样？我说的已经很明确了，不要撕破脸。以后见面还能做朋友。”
方尔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边说着要跟你分手，一边说着以后还能做朋友，以前也没有看出来大力是渣男的种子选手啊？
露露突然勾唇一笑，极尽妩媚：“你想多了，我今天来不过是想正式和你说分手的，再也不见，人渣。”她温和的说完，然后在转身的时候啐了一口，像是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方尔听见身后大力跳脚的声音，又看了一眼露露，刚刚那张无所谓的脸又切换到了忧伤的模式。
“谁没遇见过几个渣男呢？有什么可伤心的。”方尔劝慰道。
露露精神为之一振：“对呀，你分手了，我也分手了，你现在接触的社会面积广了，到了颜值都比较高的圈子，下次给我介绍一个吧。”
“好好好，你可以保持着每时每刻都最好的状态，这样才能好让别人看上！”话一说出口，方尔就像给自己一嘴巴子，都说的些啥！
露露却像是没感觉到，笑着答应。心里却突然想到不知道在哪里看见的一句话，那些离开你的人啊，不管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转身离开，也许曾犹豫过挣扎过不舍过，但至少在他决定要离开的那个瞬间，是觉得没有你，他会过的更好。
露露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徐延东你就努力过的更好吧，这样才能不辜负你的选择。
天色渐渐暗沉，夜幕降临。
虽然两人算是去闹了一场，可到后来感觉最狼狈的反而是自己。
方尔和露露一前一后走在校园，气氛有些僵硬，方尔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久，露露顿住脚步，仰着头，看向透过树叶的灯光。方尔听见她吸了吸鼻子，然后听见一句带着鼻音的话。
“尔尔，我觉得，好像找不到生活的支点了。”
这一瞬间，方尔突然有些后悔刚刚走的时候没扇大力一耳光。露露是什么样的女孩？一个像向日葵的女孩儿，积极向上，你从她那里看到的永远是向上的正能量，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
